第21章

　　“人活着是一种修行，对于爱情而言，照样如此。有一种爱叫做‘生来只为你’，无论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多少变化，当圆规顺着起点绕圈，总会有交集的一瞬间。”

　　爱有时简单到只是陪伴，却也可以复杂到扭曲。李敏豪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再去追回爱人，舒笑有属于她幸福的权利。面对这样的结局，李敏豪很是无力，亦只有在心底祝福，并将对舒笑的爱埋藏心底。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的李敏豪最后还是来到了晴儿家门口。晴儿的母亲正和女儿唠家常，门外的李敏豪刚好听到晴儿的妈妈说：“我说这李敏豪怎么好些天没来咱家了？这婚还想不想结了？”

　　然后是晴儿的声音：“哎呀！妈，敏豪现在课比较多嘛，昨天他还请假陪我去医院检查的。”

　　坐在沙发上的晴儿爸也在为未来准女婿说好话：“我说你就别操那么心了，我就觉得李敏豪这孩子不错。可靠！更何况咱闺女儿都没发牢骚，你这——”

　　李敏豪听到这里，敲了敲门，晴儿一开门一看是李敏豪来了，兴奋异常。李敏豪想到晴儿刚说了医院检查的事，这才关心地问：“你去医院干什么？”

　　晴儿赶紧“嘘”了一下，刚巧被妈妈看在眼里。

　　一旁的还在做卫生的晴儿妈放下拖把说：“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尽护着这小子。”然后指着刚进门的李敏豪数落，“你这小子，晴儿都快两个月了，你还不知道，一看你就没有陪——”

　　晴儿打断妈妈的话：“妈，我没有！”

　　晴儿爸爸也说：“就是，就是。”

　　晴儿赶紧解释：“妈，爸，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哪有。”

　　晴儿的妈妈在收拾晴儿的屋子时看到了那张假的化验单，误以为是真的了，悄悄和晴儿爸说过之后，这会儿为了帮女儿说话才挑明了说给李敏豪听。晴儿妈妈看晴儿不承认，从自己兜里拿出单子来，递到李敏豪手中：“你这死丫头，还不承认，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多好的事儿啊！李敏豪，你好好看看，这都俩月了！”

　　李敏豪看过之后，欣喜万分，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激动一把抱住了晴儿。晴儿见李敏豪如此开心，也不想再扫他的兴，更怕实情说出后会失去李敏豪。

　　李敏豪突然头一热，特别认真地对着这一家子说：“对不起！叔叔阿姨，我们把婚礼提前好了。”很明显，李敏豪高兴到不行，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看完舒笑的信比谁先做家长，就体会到做父亲的感觉，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让李敏豪无比快乐，无比激动了。

　　“那还叫叔叔阿姨？”晴儿爸爸提了个醒儿。

　　李敏豪这才傻乎乎地改口：“爸爸，妈妈！”他迫不及待地想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并再一次对未来岳父岳母认真说：“爸！妈！我想把我和晴儿的婚礼提前。”

　　李敏豪这一刻才明白，体会到家的温暖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幸福感十足的他这一刻有种非常奇妙却无法言传的感受。

　　“都依你们。”晴儿爸很随和地说。

　　晴儿这一刻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是幸福的，因为很快她能就如愿成为李敏豪的妻子了。另一方面，她开始为自己的谎言不安。

　　李敏豪也很想将自己要做爸爸的消息告诉舒笑，看着晴儿小声说：“我可以把我要做爸爸的消息告诉舒笑吗？”

　　晴儿在内心深处感激舒笑能把李敏豪让给自己，只是这个“让”是自己利用了她的善良。她很不自然地对李敏豪点了点头。李敏豪迅速拨电话给舒笑。

　　舒笑犹豫着这个电话接还是不接，最后，鼓起勇气选择接听。

　　李敏豪异常兴奋地对舒笑说：“笑，我也要做爸爸了。”

　　舒笑强忍情绪，捂住手机话筒，打开喉咙深呼一口气，用尽最好的状态，依然沙哑地说：“是吗？真好，恭喜你！”

　　李敏豪还在喜悦之中：“对啊，晴儿快两个月了，我刚刚才知道。”

　　舒笑早知道：“好好爱她。”

　　李敏豪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通电话像是在舒笑伤口上撒盐般，让她痛苦，他越是说“我会的”，舒笑就越是撕心裂肺般的痛。

　　舒笑实在憋不住，想要痛哭，大声地说：“我要登机了，我们再联络！祝福你！”

　　李敏豪继续喜悦地说：“那好！”李敏豪以为他和舒笑同时快乐着，彼此只是在分享喜悦而已，李敏豪还想说很多，看着一旁的晴儿，听到舒笑就要登机，李敏豪最后只说了一句：“那，一路平安！”

　　舒笑赶紧说：“再见！”挂了电话。

　　李敏豪不舍地说出了“再见”两个字。只是说再见时才发现舒笑已经挂了电话，李敏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感觉有一些奇怪。在李敏豪心里，舒笑应该是高兴才对，替他开心才对，可为什么感觉不到她高兴呢？既然各自真正开始了幸福的生活，拥有了完美的家庭，这些所谓的幸福哪里不对了呢？李敏豪有些矛盾。

　　晴儿最能明白舒笑现在的心情，她看出李敏豪的失望，知道李敏豪的电话会对舒笑带来更大的打击，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对舒笑的伤害直触她的最底线。晴儿轻轻抱住李敏豪，没有说话。而这边的舒笑挂断电话，静静坐在座位上，眼睛茫然地看着起降的飞机，泪水再次让视线模糊到不行，发红的眼睛令这个女孩儿显得格外悲伤。舒笑饮泣着，谁也听不见她悲伤的心跳声……

　　舒笑希望将所有的伤心都留在上海。她深信流过眼泪的自己会恢复平静，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上了飞机，舒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闭上眼睛。一路上，她都熟睡着，十二个半小时的飞行，没有醒来一次，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有多累，而是痛哭过后心的疲惫让她平缓不过来。可见，她内伤不轻。

　　回到多伦多，舒笑并没有立刻恢复工作，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没有走出半步。除了母亲送餐走动的声音，剩下进出的就只有SUN了。她已经昏天黑地地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窗帘被妈妈强行拉开，把她叫醒。此刻，舒笑才知道爸爸因为过度担心病倒进了医院。内疚的她起身抱住床边的妈妈，什么都没有说，委屈的泪水落了一地。妈妈不明白舒笑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难过，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想要抚平她的伤。舒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看到了窗外熟悉的景象，刺眼的阳光给足了她温暖。

　　舒笑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昏昏噩噩的这几天，她想了很多。

　　医院里，舒笑给爸爸削了个苹果，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喂他吃。妈妈把熬好的汤盛出来，舒笑接过来亲自喂给爸爸喝，一家人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幸福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谁都不会想到舒笑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而这也不再重要。

　　舒笑想通了，想要将一个人彻底忘记，必须将他和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重温一遍做一次告别，然后彻底埋葬。回家后，舒笑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修饰”着她和李敏豪的故事，并将整个故事记录在属于她和他的博客上，显得更加完美了。舒笑也提到晴儿怀孕的事儿，因考虑到怕有一天李敏豪会看到，她将所有人的名字都改了。显然，这只是关于她的一个故事，一段情感……

　　这些天，舒笑除了修改自己的故事，就是和妈妈换班儿照顾住院的爸爸，直到接爸爸出院后，舒笑才打开自己的邮箱，看到邮箱都快爆了。邮件中，有之前公司希望她再回到工作岗位的，有戴乐乐告诉舒笑李敏豪就要结婚的，还有出版商找她出书的。

　　其实，舒笑公开自己故事的初衷是想与更多的人分享初恋的美好，谁想到这篇名为《清·初》的故事在网络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舒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拥有了大批粉丝，每一个人都把舒笑视为心灵导师。绝大部分的人都称赞故事的主人公，看着这些留言与祝福，舒笑似乎找到了全新的自己。她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太多的快乐，因为故事本身太过伤感。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写下故事只是为了疗伤。她希望更多的人能珍惜眼前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虚化的故事会让那么多人感同身受。直到写完，她才意识到两个人都是彼此心里永远无法触碰的人。李敏豪那么爱她，她都没有写在文字中，故事里只有她默默地暗恋着对方。

　　一天清晨，舒笑陪着父亲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晨跑。父亲告诉舒笑小时候有个男生给她写过的那些鼓励的话，但因为多虑，当时他向女儿隐瞒了这件事情。已经对往事释怀的舒笑不禁感叹，人的一生有多少是自己所不能去强求的？父母没有因为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就不爱她，相反，这些年给她的爱越来越多。缘分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如果没有遇到养父母，舒笑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会在哪里，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如果父亲没有那么爱她，就不会因为担心她到病倒住进医院的程度，那么，舒笑也不知道自己会继续昏睡多少天。如果从一开始让她看到那些信，现在的舒笑又会是怎样？这个世界有太多永远不能实现的“如果”。经过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她再也不害怕看到戴乐乐传来的消息了。陪爸爸跑完步，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看起了一直不敢看的邮件，来自戴乐乐：

　　“亲！你还好吗，我和你说喔，李敏豪和晴儿在忙着他们的婚礼啦，晴儿要我做她伴娘唉。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来了，但是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哦！对不起喔，上次看了你写给李敏豪的信啦，我是真心觉得你很伟大，只是，好了啦，不说这些了，总之，我们都很想你啦！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加油喔！”

　　戴乐乐虽然没有提及太多，但能猜到李敏豪更加疼爱晴儿了，而他们能幸福，是舒笑最想要的结果，哪怕在外人看来有一点点惋惜，但在舒笑心里，李敏豪能真正快乐，就足够了。舒笑想，这或许就是爱吧！

　　在上海，所有人都认为晴儿怀孕三个月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纸包不住火，越发紧张起来。婚礼这一天，盛装的晴儿虽然美丽，却慌张得不知所措，以致她在试衣间里没有听到伴娘戴乐乐和她说话。戴乐乐只好不停敲门。晴儿害怕将门打开，尝试着往肚子上塞些早已准备好的布料。戴乐乐只好更大声、更用力地敲门，晴儿不得已打开门，而放在肚子上的布料并没有藏好，有布头露了出来。戴乐乐发自真心地说了句：“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当她看到碎布头时，也只是好奇地问：“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碎布啊？”

　　晴儿灵光一闪道：“喔，我想遮住肚子。”这个解释显得格外牵强，只是戴乐乐完全没有察觉，反倒说：“你等下，我去帮你拿剪刀来。”

　　晴儿很慌张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戴乐乐只好说：“那好吧！我去给你拿瓶水吧！”

　　晴儿笑得很僵硬，因为她根本无法发自真心地笑。她的心全然紧绷着，无法放松片刻。

　　戴乐乐欢快地跑出房间。晴儿刚松了一口气，电话便响了起来，等她好不容易找到电话，对方已经挂了，一看是帮自己开假报告单的医生表哥。

　　她回拨过去，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办？我现在根本没有怀孕，一会儿面对那么多人，我该怎么办？”

　　表哥很无奈：“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医生表哥推门走进房间，戴乐乐正好看见这一幕，遂放慢脚步走到门口。门虽然关着，但表哥的声音很大：“我劝你多少次了，你为什么不和李敏豪坦白这事呢？现在怎么办？你问我，我还能说什么！”

　　晴儿的声音很小，戴乐乐听不清，表哥接着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李敏豪说？今天？明天？还是等到七个月以后，该进产房的时候告诉人家你没怀孕？”

　　一听到“没有怀孕”四个字，戴乐乐比谁都吃惊，比谁都气愤。想起舒笑写给李敏豪的信，想到舒笑突然离开上海，戴乐乐迅速打开房门，冲了进去，瞪着惊呆的晴儿和表哥，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没有怀孕？是真的？”晴儿恳求戴乐乐原谅自己，但戴乐乐继续说：“你就是用这个骗走舒笑的？”晴儿几乎跪地恳求，戴乐乐没再说一句，只用冷漠作为回应，完全不理会晴儿哀求，她不想再看到她。戴乐乐退后几步，转身发现李敏豪、罗佑伟和胖子明都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纷至沓来，门一直开着。戴乐乐觉得特别没有意思，拉着胖子的手离开了房间。表哥见状，拍拍李敏豪的肩膀，没说一句话也溜出了房间。

　　异常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李敏豪的心跳很快。但是他却出奇的冷静，晴儿很害怕李敏豪这般冷静，冷静在这时格外令人恐惧。晴儿宁愿李敏豪对自己的谎言大发雷霆，然而，他没有……

　　婚礼没有办法进行了。家人、亲人、朋友，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议论纷纷。最后，更多的人都以为是新郎落跑了，因为有人看见他狂奔出这里，留下新娘子在房间里独自哭泣。晴儿特别后悔当初的决定。眼泪是自己带来的，她不想见到任何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进来，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而舒笑也在李敏豪婚礼的这一天剪去了自己的长发，焕然一新。舒笑从没想过有一天舍得剪去自己最爱的长发。舒笑渐渐地回到最初的状态，慢慢地不再去想李敏豪。她正和出版社总编面对面聊关于出书的事情：“OK，谢谢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总编愉快地说：“希望你的《清·初》能够大卖。”

　　舒笑大方起身：“再次感谢你！”

　　就这样，舒笑将她和李敏豪的故事改编成了一本书，签给了这边一家华人出版社。她似乎完成了一项使命，特意在李敏豪新婚当天签订这本书的合约，预示着每一份幸福得来不易，也纪念自己所感受到的第一份爱。舒笑再次与总编握手，离开了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