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菲茨表兄(1)

　　神秘的菲茨表兄比杰奎琳晚一个礼拜驾到。

　　等待他的日子里，整座城堡里洋溢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情绪。所有仆人忙忙碌碌，在男女管家的指挥下，打扫城堡房间，更换地毯和布艺，制作储备食物，修剪庄园内的花花草草。

　　简直比接圣驾还隆重嘛。

　　路易莎怕杰奎琳心理不平衡，说：“子爵夫人打算举办一次宴会，把你和菲茨少爷正式介绍给西海五岛的朋友圈认识。这也是为宴会做准备。”

　　西海五岛包括蓝眼睛玛丽、金雀花、红缬草、剪秋萝和迷迭香，位于大西洋西北海域，临近北欧，从1700年起成为萨瑟兰王国的领地。五岛由五大贵族家庭长期统治，直接听命于萨瑟兰国家元首。

　　塔碧莎要宴请的就是其余四大贵族家庭。

　　宴会的事，杰奎琳早就听塔碧莎提起过。不过，杰奎琳再傻，也看得出仆人们对她的冷淡，对菲茨的热情。特别是两个管家希达太太和莫里斯先生，一天要把海伦大小姐和菲茨少爷的名号念上一百遍。

　　海伦已经出嫁多年，但在子爵府老仆人的心目中，她的地位比塔碧莎还要尊崇。

　　贵族的标志是纯净的蓝血。

　　黑爵爷结过三次婚，只有第一次娶的是贵族小姐。海伦的妈妈是迷迭香岛罗斯马利男爵府的长女，和莫扎特子爵府门当户对。所以，黑爵爷的儿女虽多，只有海伦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双重的贵族血液。

　　而杰奎琳的奶奶，听妈妈说，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女权主义者。

　　至于愤世嫉俗的女权主义者和风流倜傥的贵族爵爷是怎么相遇又相爱的，奶奶过世多年，爸爸不愿提起，杰奎琳也无从得知。

　　总之，杰奎琳被子爵府的仆人们歧视，要怪就怪奶奶的血统不争气。

　　杰奎琳当然不服气，比管家们更期待菲茨的到来，倒要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到了那天，照例是亚当开车去码头接菲茨。杰奎琳和路易莎也搭他的车，去中心小镇的美容店扎耳洞。

　　从美容店出来，离约定的碰头时间还远，总不能站在那个路口干等。于是，路易莎提议去玛丽公园逛逛。

　　玛丽公园在镇中央，面积很大，有湖泊树林花圃草地，是镇民休憩纳凉的好去处。正值仲夏，公园的草地上举办世界冰激凌大赛，全球的冰激凌大师都赶来竞技。游客可以免费品尝他们的作品。

　　所以那天的玛丽公园格外热闹，熙熙攘攘，游人如织。

　　杰奎琳和路易莎混在人群中，逐个摊位品尝，发现一个伊萨卡选手技艺最佳。他擅长果味冰激凌，有枇杷、猕猴桃、木瓜、樱桃、覆盆子等，装在酒杯似的小银盏里，都是杏子大小的一口吞，吃下去也不占胃。两个女孩儿一口气尝了十几种口味。

　　旁边有个穿天蓝纱裙、留着淡棕色波波头的小女孩儿，也是这个选手的粉丝，向她们隆重推荐一款紫白色的冰激凌。

　　“这是什么口味？”路易莎问。

　　“山药。”小女孩儿回答。

　　“好吃？”

　　“我最喜欢了。”

　　杰奎琳尝了尝，味道甜糯可口，见小女孩儿也可爱，和她攀谈起来：“你叫什么？”

　　“苏珊·恺蓝。”

　　“几岁了？”

　　“五岁。”

　　“你妈妈哪里去了？”杰奎琳见苏珊身边无人陪伴，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晃荡？

　　“妈妈？”苏珊淡定地一笑，“我没有妈妈，爸爸在旅馆里工作呢。我和保姆还有婴儿妹妹来公园散步，一不小心把她们弄丢了。”

　　“你弄丢了保姆？”路易莎觉得这小孩说话实在搞笑。

　　“她们现在一定很着急。”苏珊说。

　　“肯定很着急！”杰奎琳拉起她的手，“咱们去找找她们吧。”

　　两个女孩儿带着苏珊，先到警务站登记。值班警察说，没见有人来找小孩。现场太吵闹，大喇叭广播也没用的。

　　“你住哪间旅馆？”警察问苏珊。

　　“十二香梨。”

　　警察对两个女孩儿说：“十二香梨旅馆在胡桃街九号，出了公园东门，过马路就是，二位可以送她回爸爸身边吗？”

　　“好呀。”

　　很快找到十二香梨旅馆。

　　前台小姐查了下入住记录，疑惑地说：“我们这里并没有叫伊凡·恺蓝的住客呀。”

　　“你真的住十二香梨旅馆？”杰奎琳问苏珊。

　　苏珊笑嘻嘻地说：“你不觉得十二香梨这名字很好听吗？”

　　“小姐，你到底住哪里？”杰奎琳无语地问。

　　“忘了。”

　　“真忘了？”

　　“那家旅馆的名字显然不如十二香梨让人印象深刻。”苏珊觉得自己忘得很有道理。

　　这时，前台小姐插话了：“这小女孩儿的裙子价格不菲哦，家长一定很有钱，十有八九就在附近几家旅馆里住。两位小姐要是不嫌麻烦，领着她一家一家地问，准能找到。或者，干脆送她回警务站等认领吧。”

　　杰奎琳和路易莎合计了下：“好事做到底。”

　　胡桃街是旅馆聚集区，有许多老牌高档连锁旅馆，相距都不远，找起来并不难。

　　刚找了两家旅馆，迎面走来一个窈窕身材的小姐，手里拎着一只淡绿的纸袋。看到苏珊，她惊呼：“苏珊，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爸爸知道吗？”

　　苏珊但笑不语。

　　杰奎琳帮忙解释：“她和保姆妹妹出来玩，在玛丽公园走散了——”

　　“听她胡说呢。”那位小姐没好气地打断，“苏珊是独生女，根本没有妹妹，家里也没给她雇保姆。”

　　这个小孩儿真是谎话连篇啊。

　　“你认识她爸爸？”杰奎琳问。

　　小姐点头：“我姓杜，是苏珊爸爸伊凡的朋友，正要去福康安旅馆给伊凡送东西。”

　　在杜小姐的带领下，她们成功把苏珊送回了福康安旅馆她爸爸的身边。

　　苏珊的爸爸伊凡·恺蓝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像个大学生。大概就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爸爸当得还不熟练，有些粗心大意，女儿丢了都不知道，直到人家把她送回来。

　　“我刚才在工作。”他这样解释自己的疏忽。

　　貌似是真的。

　　他的桌上、沙发上、地板上到处是文件、画册，以及五彩炫目的绣品。难道他是研究刺绣的？

　　路易莎好奇地张望。

　　伊凡谢过两个女孩儿和杜小姐，板起脸来教训女儿：“苏珊，你真是屡教不改，趁我不注意，就偷偷往外溜，遇上人贩子怎么办？”

　　“对不起，爸爸。”苏珊垂头表示悔过。

　　“不打一顿屁股，你不会长记性。到沙发上趴好，我去拿戒尺。”伊凡严肃地说道。

　　苏珊扭头看杜小姐。

　　“苏珊，你早挨上这顿打，早就老实了。”杜小姐无情地说。

　　“你误会了哎，”苏珊诡辩，“我没有向你求救。我是想，你来找爸爸，一定是为了谈工作吧？不如你们先谈工作哈？打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别耽误了正事。”

　　伊凡的注意力果然被杜小姐拿来的纸袋吸引了去，问她：“我要的椅垫送来了？”

　　“是的。”

　　“太好了，快让我看看。”伊凡抢过纸袋，从里面拎出两块织物，平铺在柚木桌上看。

　　杰奎琳和路易莎也好奇地凑上前欣赏。

　　织物大约长宽各一米的样子，上好的丝绸地子，象牙白色，呈海棠花形，绣着康乃馨、玫瑰、百合三种折枝花，让人想起夏日午后的花园，几乎闻得见香气，真是美极了。

　　路易莎惊叹：“好漂亮的椅垫，和它们搭配的椅子也很漂亮吧。”

　　“可不是。”伊凡说，“这块椅垫和搭配的椅子都是古董。椅子更漂亮呢，是一对极其精巧的玫瑰椅。可惜那家主人只肯把椅垫出让给我，椅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只听杜小姐笑着说：“人家把椅垫出让给你，已经比割肉还疼了，你还想着椅子呢。”

　　杰奎琳晓得，出让的意思是卖，古董行里的人说话都很委婉。只是，玫瑰椅是什么呢？

　　伊凡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说：“玫瑰椅是一种专门摆在窗下的椅子。普通椅子的椅背比扶手高，玫瑰椅不同，椅背和扶手一样高。这样，当椅子摆在窗下时，椅背就不会高出窗子。”

　　杰奎琳想起塔碧莎起居室的那几把乌木圈椅，应该就是恺蓝先生口中的玫瑰椅。有钱人花样真多。

　　“现在我只好找个木匠，比着这两块椅垫，定制两把相似的椅子了。”伊凡叹口气说。

　　“一定要找个好木匠。”杜小姐叮嘱。

　　路易莎一直专注地听他们对话，这时忽然插嘴：“这么漂亮的椅垫，普通木头做的椅子根本配不上它哎。”

　　“那你觉得配什么样的椅子才合适呢？”伊凡问她。

　　路易莎却看墙上的挂钟：“哎呀，晚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杰奎琳也想起和亚当约定的时间，同伊凡道了别，拉着路易莎狂奔去碰头的路口。已经迟到十分钟。左顾右盼，找不到亚当的汽车。想打他的电话，亚当仇视电子产品，没有手机。

　　路易莎顿感不祥：“他……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回城堡去了吧？”

　　“不至于吧？”杰奎琳惊讶地说道。

　　“亚当爷爷干得出这种事。”路易莎太了解亚当了。

　　顶着大太阳，两个女孩儿又等了半个钟头，被晒得眼冒金星，仍不见亚当和汽车的影踪。

　　路易莎说：“要不我们打车回家？”

　　杰奎琳掏出小钱包来点钱：“貌似不够打车的费用哎。”

　　“找人借钱啦。”

　　“找谁？镇上有你认识的人吗？”杰奎琳问。

　　“那个恺蓝先生就可以。”

　　“你没有其他熟人了吗？”

　　“我还是觉得恺蓝先生是最佳借钱对象。”路易莎笑嘻嘻地说。

　　杰奎琳觉得不妥：“刚刚帮了人家，转过头来就和他借钱，收租收得太快了吧？”

　　路易莎有她的道理：“只是借钱而已，又不是不还他。杰奎琳小姐，你没注意到吗？恺蓝先生衣着谈吐非同一般哎，还住顶级套间，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你和他多来往下，没有坏处。你去借钱，然后再还钱，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呢。”

　　再见面时，杰奎琳特意观察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