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逆风·距离(1)

　　［一］

　　国庆假期结束。

　　沐苒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扭伤的脚已经稍稍好转，走路的时候只要不太用力，便不会感觉到疼痛，夏诺一直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的大厅里，这才把她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中。

　　“上楼的时候小心一点，慢一点走。”

　　“嗯，我知道。”沐苒甜甜地答道。

　　“虽然你的脚已经好了许多了，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些。”

　　“嗯。”沐苒再次点头。

　　“白韵是一个不好惹的女生，两次你都已经尝到苦头了，只要你不去招惹千音，她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夏诺郑重地嘱咐道。

　　一听到白韵和千音的名字，沐苒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随即冷哼了一声。

　　“听我的话。”夏诺冷着声音说道。

　　“好吧。”沐苒点头，提着自己的包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楼梯，走到楼道转角地方时，视线之中的男生已经走出了宿舍大楼。

　　沐苒突然之间有了一种感觉——

　　夏诺会被千音抢走，会离她越来越远。

　　不能去招惹千音和白韵？但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呢？

　　她沐苒一直都是有仇必报的个性，绝对不是那种被人欺负了还不吭声的！

　　千音走进宿舍里时，白韵正盘腿坐在床上玩着笔记本电脑，看着女生时，便立刻摘掉了耳朵上的耳麦：“阿音，你怎么才来？都已经六点了，我等你等得都快饿死了。”

　　千音一笑，将自己的东西扔在床上，坐到白韵的身边，解释道：“我妈本来让我吃完了晚饭再来，我说了好久她才放我过来的。”

　　“是吗？”白韵不相信。

　　千音立刻将自己的手掌立了起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伸得直直地：“对天发誓，一字不假。”

　　白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一刻，她朝着千音挥了挥手，故意用一种不耐烦地语气说道：“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本小姐就放过你了……”

　　“太好了。”千音立刻歪在白韵的肩膀上，“我就知道你……”

　　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被白韵打断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千音立刻垂下了头。

　　“晚餐你请客，顺便去帮我找一下林艺，要他的QQ。”

　　听了这句话，千音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一起在夜市的大排档里吃饭时所发生的事情，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白韵，想要问她一些问题，但看到白韵又玩起了游戏，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和白韵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千音便独自一人往林艺的教室里走去，夜晚的楼道里有些暗，千音没有看清楚前方，竟一头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千音立刻道歉。

　　“没关系。”

　　充满了熟悉与陌生的声音，回响在了整个楼道之中，融进了微微带着凉意的晚风之中，千音有了一刻的怔忡。

　　竟然是这个男生！

　　千音没有抬头，垂下头看着前方的路，想要悄悄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可还没有走两步，声音又从后方传了过来——

　　“阿音。”

　　不是千音，而是阿音。

　　是曾经令人无比柔软的语调。

　　但是这一刻听在耳中，千音只是觉得惊讶，没有半分其他的情感。

　　缓缓地停下脚步转身，借着昏暗的路灯，千音在夏诺幽黑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认真而明亮。

　　“国庆假期过得还好吗？”

　　“很好，你呢？”千音的声音淡淡的。

　　夏诺朝前面走了几步，站到了千音的面前，笑道：“我没有去哪玩，一直在一家西餐厅里兼职弹钢琴，再加上沐苒的脚受伤，余下的时间都在她家里照顾她。”

　　“噢。”千音低低地答道，垂下眼眸，又道，“夏诺，希望你不要再叫我‘阿音’了，如果在学校里看到我，也请不要再和我打招呼了。”

　　不是请求，而命令。

　　女生的身影渐渐走远，直到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清楚她背影的模样时，男生才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腿脚僵硬地转身，脚步异样的缓慢，夏诺低低地垂下了头，额前的头发垂在了眼帘之前，视角瞬间变得黑暗模糊。

　　——为什么？

　　——因为无法原谅背叛。

　　［二］

　　天空有多遥远，梦想就有多遥远。

　　充满了音符的天空，有着无数的灰白色的容颜，你的叹息，我的失败，你的成功，我的退缩，让蔚蓝色的天空变得晦暗，再也分不清原本的色彩。

　　给你梦想的力量，你是否还能找回曾经的纯白色？

　　［三］

　　白韵练完了两个小时的钢琴，走出练习楼的楼道看见迎面走过来的男生时，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林艺，真巧啊。”

　　林艺的目光里没有半点的波澜：“不巧。”

　　“怎么可能不巧呢？”白韵笑着把手背在了身后，围着林艺转了一个圈，“我们学校学乐器的学生很多，但是会在练习楼遇见认识的人，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是吗？”林艺又低低地答道，提着琴盒就往转角的楼梯口里走去。

　　“等一下。”白韵见他要走，立刻拦住了他，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林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离开，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我以为你已经说完了。”林艺的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白韵弯唇一笑：“把你的QQ号告诉我吧？”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时，沐苒上楼梯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抬起头就往楼梯上望了过去，在看到白韵的时候，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又抬脚向上走了两步。

　　“你要我的QQ号做什么？”林艺有些惊讶。

　　“我们不是朋友吗？应该经常交流交流的。”白韵笑道，如果不是千音办事不力，她还用得着亲自来向他问QQ号码吗？虽然她一直很大方，但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还是会有些紧张。

　　“我不上网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练琴。”

　　“可是，偶尔也要上上网，玩玩游戏，劳逸结合啊！”白韵不依不饶地说道。

　　林艺抬眸，眼底有着冰凉的光芒，连声音也冰冷：“白韵。”

　　这是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男生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来，白韵看着林艺，竟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轻缓了起来，生怕自己会听漏男生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对你所说的话吗？”

　　白韵立刻愣住了。

　　“我记得我对你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不太喜欢吃鱼片，就像是不喜欢的人一样，永远都不会喜欢的’。”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但是白韵是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而退缩的。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林艺低叹了一口气，“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女生，像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从小习惯了别人对你的顺从与宠溺，对我也应该只是一时的冲动。”

　　那个女生对这个男生有意思？

　　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话，应该都能够了解到了，何况是她沐苒呢？

　　沐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白韵一眼，又看了看她对面的那个男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神秘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白韵立刻回绝了他，神色异样的认真，“我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很新鲜，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对我这样冷淡过，但是，我能分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不会因为一时的新鲜而付出这么多。”

　　“付出？”林艺突然冷笑一声，“你的付出，就是让你的好朋友帮你？这样的付出，是不是太不真诚了一些呢？”

　　“你！”白韵被他的话问得一阵语塞。

　　“你不是适合我的女生，而我也不是适合你的男生。”林艺继续说着，“像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应该有很多人追才是，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男生的声音太无情，男生的脸孔太冷漠，白韵觉得自己的自尊在他的面前一文不值，自己的感情他也不屑一顾。

　　“而我，也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了。”说完，林艺提着小提琴盒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林艺从沐苒的身边擦身而过时，沐苒回头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孔，再回过头来时，一阵凉风便迎面扑来，只见白韵飞快地跑下了楼，根本就没有看到她。

　　［四］

　　“那个林艺，他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了。”白韵一回到宿舍便气急败坏地冲着千音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千音擦着小提琴的手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白韵，微微皱眉：“真的吗？”

　　“我亲耳听到的，会有假吗？”白韵躺在床上抱起了自己的枕头，一脸挫败的神色。

　　长这么大，女生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如果林艺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她早就还以颜色了。

　　偏偏这个，下不了手。

　　千音擦完了琴身，又开始擦琴弦，每一下都格外地小心翼翼，她一边擦一边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帮你去问问林艺，看看那个女生是谁？”

　　“去问去问。”

　　“不过，我如果问到了的话，你不许伤害那个女生。”千音抿了抿唇，“林艺无论喜欢上谁，都不是那个女生的错。”

　　“那难道是我的错？”白韵一手扔开枕头，跳到了千音的床上，有些不悦，“阿音，你到底是谁的女朋友？怎么总是向着别人？”

　　“我没有向着别人，我只是就事论事。”千音很郑重地答道。

　　“好吧。”白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要我知道这个女生是谁，我就立刻去下战书！对了，林艺的QQ号务必帮我要到，知道吗？”

　　“嗯嗯。”千音笑着点头。

　　“就知道你最好了。”白韵张开双臂将千音紧紧地搂住，脸还不住地在女生的脸颊边蹭着，亲密的模样就像是亲生的两姐妹。

　　应该可以说是两姐妹吧？

　　白韵不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先想到她，有好玩的东西，都会拿给她看，和她一起分享，看见她被人欺负，会立刻冲到她的面前保护她，帮她解决麻烦。

　　而自己呢？

　　似乎并没有帮这个女生做过什么太多的事情，怎么也比不过女生对自己的情义。

　　千音暗下决心，对白韵要像女生对自己一样的好，在不破坏林艺和他喜欢的女生关系的情况下，让白韵如愿。

　　一边是闺蜜，一边是邻家哥哥。

　　两个都不能伤害。

　　长假之后的周六周日临时调整成了周四和周五的课，千音对着林艺的班里的课程表找准了时间，便等在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林艺刚走出教室便看到了倚在栏杆边看风景的女生，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刚准备打招呼，女生已经率先转过了头，叫出了他的名字：“林艺。”

　　小时候总叫自己林艺哥哥，长大了却只是叫自己林艺，那样的亲昵已经随着年龄不见了，但是林艺更喜欢后者，因为这样，两个的年龄的距离就不见了。

　　“阿音，你在这里做什么？”林艺轻笑道。

　　“嗯……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千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这样突然之间来问别人女朋友的事情，似乎太冒昧了。

　　“那我们去那边坐会吧。”林艺指着教室楼旁一排没有人坐的长椅。

　　“好。”千音点了点头。

　　林艺刚坐在长椅上便开口问道，神情十分的温和：“阿音，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千音侧过头，看着林艺只有对自己才有的温和神色，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地说道：“林艺，白韵她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

　　“你能不能也把她当成你的朋友？”千音的语气里有些祈求的意味。

　　林艺微微怔住，低笑一声：“我一直都有把她当成朋友的。”在男生的眼里，如果不当是朋友，他恐怕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那……你能不能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就像在跟我说话时一样的温和呢？”千音继续说着，“再怎么说，白韵她是一个女生，你不能……”

　　“阿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艺打断了女生的话，“但是，阿音，你不要总是这样善良无私地帮助别人，自己很容易受伤的。”

　　一语中的。

　　千音听着这样的话，身体不自觉地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答道：“白韵她帮过我很多，她是我在这个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无论她要我帮她做什么，我都愿意做的。”

　　“阿音……”

　　千音弯唇一笑：“好了，既然你知道我是在帮她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一些什么了，林艺，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林艺沉声答道。

　　千音怔了怔，又问道：“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一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很会拉小提琴的一个女生。”林艺望着女生，眼睛里的神情十分认真。

　　听了这话，千音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从小和我一起长大。

　　——很会拉小提琴的女生。

　　不用多想一些什么就知道这个女生是谁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千音无法相信从男生这里听到的话。

　　［五］

　　沐苒往教学楼走去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熟悉的女生的身影，而女生正和一个面容温和的男生坐在一起，而这个男生，沐苒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挪着脚步缓缓走近，直到她能够听清楚女生和男生说话的声音时，才停下了脚步，细细地听了起来。

　　——林艺，你的QQ号是多少？

　　——如果是你想要，我一定告诉你。

　　QQ号？

　　大脑之中像是闪过了一道光芒一般，沐苒探出头再次看向了和女生并排坐着的男生，突然弯唇笑了起来，原来是他啊！

　　再回过神来时，女生和男生已经互相道别离开了。

　　沐苒缓缓地走出了好几步，看着林艺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刚才女生所提的名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林艺。

　　——沐苒，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因为性格不太好，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是我家邻家的一个哥哥。

　　——但是那个哥哥在读完了小学之后就搬家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邻居家的哥哥从小就对我很好，我喜欢吃的东西，他都会买给我吃，就像是亲生的哥哥一样。

　　——他和我一样是从小学小提琴的，拉得比我都要好。

　　——我很想找到他，但是我找不到。

　　——林艺，那个哥哥叫林艺。

　　应该是千音几年前跟她提过的那个男生了。

　　千音没有朋友，不可能才来音乐学院不久就认识新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男生。

　　千音对她说过，邻家哥哥从小学小提琴，学音乐的，最梦想来的学校就是这里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是林艺。

　　记忆之中的画面停止，视线之中的男生与女生都通通地消失不见了，沐苒这才往自己要去的教学楼里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她却转身走向了钢琴系所在的教学楼。

　　钢琴系。

　　沐苒连续问了好几个班，这才找到了白韵所在的班级，站在教室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说话玩笑的白韵。

　　白韵是个性张扬的女生，白韵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白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白韵可以随时随地地抓着一大把的钱扔给别人，白韵可以找人在她喝的水里下药，找人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

　　这就是金钱所给予她的权力，也是沐苒最想要拥有的。

　　凭什么有的人天生下来就要被人围绕，又凭什么有的人从一生下了就注定要劳累一生？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

　　沐苒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去叫白韵的名字，似乎在是等着谁发现自己一样。

　　而这时，一直跟其他女生说笑的白韵看到了站在教室外面的沐苒，唇角一弯，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往外面走去，几个女生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白韵扬起下巴看着沐苒，不屑地说道：“沐苒，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沐苒微微一笑，声音甜甜地答：“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是吗？”白韵高傲地笑了笑。

　　“嗯。”沐苒点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所以特意找你来跟你解释的，我不知道你在哪个班，问了好几个班里面的人，才知道你在这里的。”

　　白韵最讨厌的就是表面说着好听的话语，内心里却把她骂得体无完肤的人，而在她的眼中，沐苒恰恰就是这样的人，从第一眼见到沐苒，她就这样认为。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不需要任何的解释啊！”白韵笑得很温婉。

　　“白韵，我知道你是千音的朋友，而我也是千音的朋友，我想我们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沐苒继续微笑着说道。

　　“朋友？”白韵冷笑了一声，“千音怎么可能有你这样抢她男朋友的好朋友呢？”在说到“好朋友”这三个字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沐苒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跟在白韵身旁的几个女生立刻恍然大悟了，也冷冷地说道，一字一句里仿佛带着尖锐的刺一般。

　　“啊，白韵，我记起来了，原来她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女生啊，沐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