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童话·终结(3)

　　“阿音，白韵，你们两个怎么了？说了什么这么高兴？”明溪微笑着问道。

　　“秘密。”千音望着明溪调皮地眨了眨眼。

　　听到千音说这两个字，林艺突然之间明白了，他看着千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满脸笑容的白韵，唇边出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千音和林艺从白韵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路两旁的灯全都亮了起来，微凉的晚风拂过透出一股冰冷的气息，她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林艺注意到了千音的异样，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千音的肩膀上：“阿音，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你应该多穿一点的。”

　　“我不冷。”千音淡淡地答道，拿下林艺的衣服重新放回到了他的手中，“还是你自己穿着吧，别感冒了，我回家了就没事了。”

　　林艺立刻怔住：“阿音，你今天不回学校吗？”

　　千音垂下头，低声答道：“我妈妈手术刚出院还需要人照顾，我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家里照顾她了。”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阿音。”林艺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眼前的夜色。

　　千音知道林艺所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千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公交车站点，道：“我回家要到对面去坐车，我先过去了。”

　　看着千音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去，还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处，林艺脸上的表情无声地沉了下来，她即使会和他说话，也全都只是因为白韵。

　　正在这时，响亮的声音从耳畔边传了过来——

　　林艺立刻望了过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地朝着千音所在的地方驶了过来，而千音看着驶来的轿车惊慌地不知所措了。

　　“阿音，小心！”来不及多想一些，林艺已经朝着马路中央飞奔而去。

　　千音睁大眼睛看着驶来的轿车，耳旁听到了林艺惊恐的叫声，但是脚步却一步也挪不开，身体僵硬得变成了石块，就在这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的身体推了出去，让她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等到千音再回过神来，耳旁就听到了一阵刺耳刹车声传来，那声音几乎划破了整个宁静的夜空，而她的眼前也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十］

　　——擦一擦吧。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七年后的重逢，男生一如小时记忆般那么温暖，冲淡了女生看到黑暗画面的悲伤，是来自世界个最温暖的声音。

　　——一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很会拉小提琴的一个女生。

　　——千音，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女生充满了意外与惊慌，但视线之中的男生没有叫她“阿音”而是叫她“千音”，是异样的认真。

　　——阿音，对不起。

　　——好，我答应你。

　　一句“对不起”冲淡不了对女生所造成了伤害，挽回不了女生原本幸福的家，只是除了这些，男生根本无能为力。

　　——阿音，小心！

　　一切的一切，终于结束。

　　［十一］

　　举行葬礼的这一天，G城的天空十分阴沉，有连绵的小雨不断地从天空中落下，在地面上画出了无数的小圈圈。

　　千音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林艺的墓前，用小提琴拉着一首曾经和他一起合奏过的曲子，琴声没有了悠扬婉转，却充满了哀伤。

　　那一天晚上，是这个男生推开了她，却没有躲过迎面驶来的轿车，这一份情感，是千音用尽一切都无法偿还的。

　　一曲终了。

　　千音收到好小提琴，向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悄悄离开。

　　“阿音。”

　　从前面传来的女声里有着彻骨的冰冷，千音的身体轻轻地颤了颤，抬眸朝着前方望了过去，只见一身黑色衣裙的白韵就站在路口处，她的身旁着的是同样一身黑衣的明溪。

　　千音缓缓地走了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白韵，明溪，你们怎么过来了？”

　　“如果不是明溪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白韵尖声说道，看着女生的眼睛里尽是冷漠的气息。

　　明溪拉了拉白韵的手臂，低声说道：“白韵，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阿音她是怕你伤心，想以后再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白韵侧过头看了明溪一眼，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笑了笑：“明溪，我知道你一心向着阿音，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说着，白韵又转过头望向千音，“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让我知道？”

　　“白韵，我……”

　　“你不就是怕我知道林艺是为了救你才会出车祸死的，怕我因此而迁怒于你，”白韵的语调一次比一次尖锐，“阿音，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白韵，并不是这样的。”千音皱着眉头解释道，“我是怕你伤心难过，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的，我没有怕你知道啊，林艺因为救我而死我也很伤心很难过，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哼，假象吧？”白韵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千音。

　　明溪也因为白韵的态度皱起了眉头，声音低沉声说道：“白韵，你是来送林艺的，不是来跟千音吵架的，有什么话，不要在这里说，好吗？”

　　“我偏要说。”白韵又道，“千音，林艺死了，恐怕你并不伤心难过，而是十分高兴的吧？林艺的妈妈破坏了你的家，你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他而伤心难过呢？”

　　“白韵，我没有。”千音尖叫了一声，整个脸也全然都白了，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

　　明溪见状，立刻扶住了千音：“阿音，小心。”

　　千音点了点头，又看着满脸冷漠的白韵，轻声说道：“我承认，我之前是有恨过他，恨他的妈妈毁了我的家，但是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知道这一切并不关他的事，是他们大人们的原因，白韵，我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

　　“是吗？”白韵看着千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有冰凉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千音，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相信的。你让我在知道他喜欢我后，又亲手将他送进了地狱，世界上还有比你还要残忍的人吗？”

　　千音看着白韵的泪水，眼眶也泛红了，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头，身体里的力气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如果不是明溪扶着她，她恐怕已经倒在地上了。

　　“够了，白韵。”明溪突然一声怒吼，“你和阿音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怎么可能希望林艺死？林艺死了，最内疚最伤心的人就是阿音了。”

　　“内疚？伤心？”白韵的目光从明溪的脸上划过，又重新落在了千音的脸上，“千音，你知道内疚吗？你知道伤心吗？真是太可笑了，林艺认识你，是他的不幸，我白韵认识你，也是我瞎了眼睛。”说完，白韵再也不看千音一眼，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走向了林艺的墓地。

　　明溪扶着千音转身望去，只见白韵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缓慢，同时，也有着比这个冬天还要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千音，我白韵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我们绝交。”

　　［十二］

　　一场车祸让最无与伦比的友情破裂，瓦解了表面所有的坚强。

　　——绝交。

　　多么让人沉痛的字眼，两个字结束了几个月以来的友情，让所有的欢笑，所有的痛苦通通消失不见，可是——

　　抹不去的记忆怎么办？

　　［十三］

　　元旦节后的第三天上午。

　　白云机场。

　　千音提着包从车上下来，飞似的往候机大厅里跑去。

　　从上个星期开始，白韵在宿舍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几个陌生的男人给搬走了，同时也带给了千音一个信息——

　　白韵下周出国留学。

　　和自己一起相处了几个月的女生就要离开了，即使那个女生已经和她说过绝交的话了，但是怎么样也应该去送一送吧？

　　几乎把整个机场都找遍了后，千音才在登机口处看到了女生熟悉的身影，她怔怔地停下脚步，站在人群之中望去。

　　白韵穿着厚厚的冬装，她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她的爸爸和妈妈，而明溪也站在她的对面不知道跟她说了一些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是曾经认识的那个女生。

　　个性张扬，笑容灿烂。

　　正在这时，白韵突然之间向千音所站在方向望了过来，千音顿时一惊，立刻转身往候机大厅外面飞快地走去。

　　“在看什么，白韵？”明溪也随着白韵的目光望了过去。

　　“我好像看到了千音了。”白韵淡淡地答道，“明溪，千音知道我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吗？”

　　明溪渐渐皱起了眉头，收回目光，答道：“知道，但是今天阿音还有课，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学校离这里太远了。”

　　“噢。”白韵收回目光，“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嗯。”明溪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又无意识地望向了大厅里。

　　千音一直跑到了候机大厅的外面才回过头望去，视线之中的女生已经转身往登机口里走去，正笑着和明溪挥手再见，千音也缓缓地举起了右手，无声地朝着已经走进登机口处的背影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白韵时，她才转身往机场外面走去。

　　明溪送完了白韵立刻就跑出了候机大厅，目光不停地向四周寻找着，最后终于在机场公交的站点处看到正在等车的女生，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阿音。”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千音回头，见是明溪微微笑了笑，然后又低下了头：“白韵她……走了吗？”

　　“嗯。”明溪轻声答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送送她，她刚刚似乎也看到了你。”

　　千音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是吗？可是……我跟她，已经绝交了，她……应该是不希望我来送她的吧？”

　　“没有。”明溪笑了笑，“如果白韵不希望你来送她，她根本就不会往候机大厅里看一眼的，你应该知道，白韵是那种嘴巴不饶人，但心地很软的女生。”

　　是的，一直都知道。

　　听到明溪的话，千音也笑了笑，侧过头看着他：“明溪，如果有了白韵在国外的联系方式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好。”明溪微笑着点头，抬头望向了缓缓驶来的公交车，又道，“阿音，车来了。”

　　千音听到声音，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零钱，轻笑着冲着明溪摇了摇：“我有零钱。”

　　看着她的模样，明溪又轻轻地笑了笑，“我刚好没有带零钱，请阿音发发慈悲带我回去吧？”

　　“好啊！”千音笑着答道，转身走进了车里。

　　和明溪一起并肩坐在椅子上，千音透着被水汽漫布的玻璃窗看到了外面的风景，听着车厢里播放着的歌曲，轻轻地哼歌了起来——

　　“I love you，无法不爱你，Baby，说你也爱我，I love you，永远不愿意，Baby，失去你，不可能更快乐，只要能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唱得真好听。”明溪侧过头看着千音，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温暖，“阿音，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什么时候吗？”

　　“不是在公交车上吗？”千音答道。

　　明溪看着千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两年前，在青年文化中心。”

　　听了这个回答千音立刻惊得睁大了眼睛。

　　两年前，青年文化中心举行青少年器乐演奏大赛，千音以一首世界小提琴名曲获得了青少年女生组的冠军，而那个时候，明溪就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千音，从此千音这个名字就刻在了心底。

　　会在音乐学院遇见千音，他从来都没有觉得意外，只是，会在公交车上遇见她，确实是一个意外，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和白韵同寝室。

　　这也许应该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他和千音注定要相遇。

　　车厢中，一首《爱很简单》已经接近尾声了，千音在听到明溪的回答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敢去看他，他轻轻地笑了笑，道：“阿音，知道意大利语的‘I love you’是怎么样念的吗？”

　　“嗯？”千音怔怔地侧过头望向了他。

　　“Tiamo！”

　　“什么？”千音再次怔住。

　　只见明溪不再说话，而是抬起自己的右手，一笔一划地在晕满了水汽的车窗上写了起来，嘴里还轻轻地念道：

　　“T-I-A-M-O，Tiamo。”

　　千音再次呆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明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窗上的水汽渐渐地氤氲出迷蒙的色彩，男生的指尖带着世界上最柔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附和着心跳渗进了女生的心底——

　　Tiamo，我爱你。

　　这一刻，如冬日最灿烂的阳光从眼前开始铺展，装在口袋里的天空依然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