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记得要忘记 (3)
她想,如果自己再不离开的话,脆弱一定会将自己打败,那么自己所坚持的爱情,也许就真的不复存在了。那将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她等了那么多年啊。而残忍的事情总是让她加倍害怕。可是眼前的周阳,却在她的心里一天天扎根下来,直到现在,终于枝繁叶茂,俨然成长为一棵爱树,她在这之前,却并不知晓,直到周阳向她表白,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他不知不觉就有了感觉。
所以彼时的苏夏,因为害怕,所以逃避。因为不甘心过往的等待,所以不惜拒绝眼前的幸福。
5.请你一定要过得好一点
青春岁月里最不缺的就是小情绪,小爱恋。周阳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安静和矜持,像是个大姑娘,总是默默地趴在桌子上,看侧脸望着窗外的苏夏。
苏夏每每撞见周阳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笑,彼此因为那天的告白而变得谨慎起来,都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
记忆自动屏蔽了那些不愉快的点滴。
再次收到骆可的信的时候,苏夏的右眼皮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周阳把信放在她的手里,眼神躲闪,说是路过传达室时看见的,就随手帮她拿了回来。
后来的后来,苏夏想,如果那封信没有出现的话,她也不会选择周阳,那么那个关于骆可的秘密,那个关于周阳的秘密,也许就能保留在时光的故事里,成为美好。
可是生活是多么残忍的存在啊,它总是将真相撕扯着,以最惨烈的景象显现在你的面前。
拆开从周阳手里接过的骆可寄来的信时,一张黑白照片从信封里跌落在课桌上。苏夏歪头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照片,忘记了捡起它。照片上,骆可笑得一脸灿烂,就跟当初跟她在一起时一样,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绑着马尾辫子的女孩子,清秀的面颊,透着一股山里人的清澈的美好。他们被一群孩子簇拥在简陋的教室门前,日光温暖地倾泻在孩子们洁白的牙齿上,每个人的脸颊上,都洋溢着城里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纯真笑容,那些笑容,发自内心。
照片是黑白的,骆可说条件只能允许照出这样的效果了,还好照的比较帅。信里也隐喻出了他身边女孩子的身份,他借住在山里的人家的女孩子,年纪相仿,孩子们也离不开他。所以,他可能不会回来了……苏夏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摔碎在胸腔里,一片又一片碎片的光亮。照片的背面写着一句——苏夏,无论如何,记得要忘记啊。
苏夏将信封好,放在课本里,压在书桌的最底部。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难过,但哭不出来,有点释然,有些轻松,有些不甘,可最多的是,呢喃出嘴的那句:“骆可,记得一定要过得好一点啊。”
那一天,周阳忽然对苏夏说:“苏夏,我们去吃臭豆腐吧?”
骆可最喜欢吃臭豆腐了。然后,与骆可的记忆如开闸的堤坝,再也不能控制,眼泪玻璃般碎了一脸。
苏夏想,也许她就是在听见周阳说那句“你吃了我的豆腐怎么能拍拍屁股走人呢”的话时,才看清这个男生眉宇间隐藏的宠溺。
于是苏夏牵起周阳的手,盯着男生闪着光亮的眼眸,“周阳,我们在一起吧。”她满眼的勇敢,以至于骗过了自己心里的难过,以为自己终于放下骆可。
周阳笨拙地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生怕她又突然跑掉似的。看着苏夏潮湿的睫毛,周阳心里难过得想要死去。他想起骆可,那个总是念叨着苏夏的大男孩,他那么善良。
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周阳不是没有想过,将那个秘密永远藏在时光的最深处。而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苏夏开心一点而已。
6.时光飞过沧海去
山里的孩子周阳跟美好的苏夏在一起了,而周阳又跟苏夏的前男朋友骆可是分开多年的亲兄弟。骆可是哥哥,周阳是弟弟。那一年,骆可被卖到城市,而弟弟周阳则留在了山里。而现在,骆可去了山里,所以就把弟弟给送了出来。
当然了,这些小道消息,得归功于那些暗恋苏夏而又不能在一起的男生。他们得不到,便只能去破坏,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苏夏见怪不怪,处之泰然。她只是不能相信,周阳会骗她。
苏夏曾一度不肯相信,生活里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呢?这又不是台湾偶像剧。这也是她不相信的理由。
所以当她跑去质问周阳,周阳告诉她说其实这一切都是真的时,苏夏彻底愤怒了。
她咬着嘴唇,盯着惊慌地涨红了脸颊的周阳,一字一眼地说:“周阳你怎么可以骗我呢,你怎么可以骗我呢,你知道我都喜欢你了,你还骗我……”
周阳张了张口,看着苏夏倔强的脸颊,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解释的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缓缓打开,是一块臭豆腐,已经风干了。伸手拉着苏夏的手,将它放在她的掌心,然后,朝她咧嘴笑笑,“哥哥一直舍不得吃。”说完,在苏夏复杂的眼神里一个转身,消失在苏夏的视线里。
苏夏以为他只不过是暂时跑开,却不曾想到原来他真的也离开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当苏夏意识到他已经离开的时候,瞬间变得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预想到,周阳就那么离开了,她决定放弃骆可去全心喜欢的周阳,就那么,消失了。
那是2009年的秋天,离骆可离开,一年零九个月,离周阳离开,三个月。次年的苏夏,高考,离开南方这座城市,踏上开往北方的列车。那时已经是寒冬的年月了。她从怀里掏出那块早已面目全非的臭豆腐,眼前先是浮现出骆可灿烂的笑脸,恍惚间,又是周阳一脸的羞涩。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周阳,可是找他做什么呢?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亲自去祝福骆可,可她不敢,怕自己会难过得死掉。
所以苏夏只能平静地生活在北方的小城里,静待时光流逝。
2010年的夏天来临的时候。苏夏收到了周阳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站在海边,海风将他的衣襟吹起,身边依偎的女子,一脸的幸福。照片的背面,写着——苏夏,无论如何,记得要忘记啊。
恍惚间,苏夏忽然想到骆可的黑白照片。伸手摸到怀里风干的臭豆腐,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带在身上,冰冷的夜里,只要摸一摸它,苏夏就感觉会温暖许多。她看着手心里已经斑驳的臭豆腐,骆可灿烂的笑脸阳光般浮现在眼前,她想,不论如何,也该去看看他了。毕竟,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他呀。
苏夏买了臭豆腐,装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密封好。辗转了两天两夜,当苏夏站在大山的面前,孩子们撒丫子围绕着她开心地转来转去时,苏夏终于理解了骆可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并不是骆可有着跟他们一样的命运,而是这些有着如此纯真笑容的孩子,让你不忍心离开他们。
“孩子们,请问你们认识一个叫骆可的大哥哥吗?”苏夏笑着问。
孩子们忽然安静下来,手里拿着苏夏给的糖的孩子也停止了剥糖衣。纷纷睁着大眼睛,低下头去。
一个女孩子缓缓走过来,苏夏抬头看着女孩子,觉得眼熟,忽而想起黑白照片里的女孩子。
“骆可呢?”苏夏急切地问。
“我是他妹妹。”女孩子说着,眼泪就流出了眼眶。苏夏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地盯着面前哭泣的女孩子。女孩子递给她一个日记本。
翻开。
枯黄的纸张上,有着泪渍干了之后留下的印记,每一页都写满了对苏夏的思念。
——苏夏,山里的杜鹃花开了,很好看,孩子们都去摘花了,说是摘了给你做花环。
——苏夏,孩子们怕我吃不惯山里的饭,昨天去抓鱼,一个孩子的腿被水泡得都肿了……
——苏夏,夜里的萤火虫很漂亮,孩子们很聪明,捉了来放在布袋里,跟电灯一样亮,真想让你看看啊。
——苏夏,我想你了,我忍不住哭了,孩子们也跟着我哭了。
日记停止在08年的夏天,那个是骆可妹妹的女孩子哽咽着说那天骆可送孩子回家,不幸……
在最后的时光里,骆可躺在床上,拉着弟弟周阳的手,眼泪止也止不住,他说周阳,去帮我找到那个名叫苏夏的女孩子,替我照顾她,用一生一世的时间去保护她,周阳,告诉她,就说你爱他;告诉她,记得要忘记……
苏夏手里的日记本“啪”一声掉在地上,日记本渲染着血色的那一页,是骆可歪歪扭扭的字迹。
——苏夏,记得要忘记啊。
苏夏记得时光停止的夏天,那时,周阳站在教室里说,大家好,我是山里的孩子,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大城市……而苏夏永远不知道的是,最后骆可写给她的信,那些照片,却不是骆可邮寄给她的。骆可只是对周阳说,如果她不能忘记我,你就把这封信给她,让她死心。于是周阳以为,苏夏看见了那些照片,就会死心,就会忘记骆可,就会跟他在一起,然后他就可以给她那么多那么多他想要给她的开心。
没有人可以永远去替代另一个人,原来就算是预谋好的喜欢也不可以。因为爱,无法代替。
苏夏捧着他的笔记本,忽然就哽咽着捂住了嘴。
骆可……
不知你可曾知道我会站在你站过的地方,呼吸你曾呼吸的空气;不知你可曾知晓,有一天我会手捧你的日记,泪流满面。骆可,孩子们很善良,你放心吧。骆可,我不恨周阳,他现在过得很幸福啊。骆可,你怎么就不回来看一看我们呢……
萤火虫漫天飞舞时,苏夏望着漆黑的夜空里晶莹的光亮,忽然就落了泪。
萤火虫会记得,青葱年华里所有的爱,如果在天堂的你不会忘记,那么,名叫苏夏的女孩子,也会记得,永远记得。
因为,你说过,记得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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