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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踮起脚尖时 (2)

  报警,这里的治安这么差,应该报警。段锦年愤懑地说。

  算了,我们没有损失……而且也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太麻烦。我赶紧打断他。

  去你家梳洗一下,这个样子回去,大人们会问的。

  段锦年拿了他的衬衣给我和布小曼。我让布小曼先去打理一下。段锦年拿出小时候的照片给我看。

  段锦年的卧室很整洁,墙壁上贴满了球星的照片。而一个柜子上,放了好几个篮球。他骄傲地对我说,那都是限量版的篮球,很有收藏价值。他有整面墙的书柜。我啧啧不已。

  听到有门铃的声音时,段锦年对我说,我去开门。

  我抽出一本书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布小曼的呼喊声。我手里的书,跌落到地上,我赶紧转身跑下搂。

  在楼梯口的时候,我看到唐小泊挥着拳头朝段锦年砸下去。段锦年踉跄着后退,摔在地上,而唐小泊扑过去拽着段锦年的衣领又挥过去一拳。他愤然地说,你不是已经有了麦凉了吗?为什么还和布小曼在一起?

  布小曼,穿着段锦年的衬衣,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修长白净的腿……这个模样是要让唐小泊误会的。

  住手!我一边喊一边跑下楼去。

  唐小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看着布小曼和段锦年。

  你误会了。段锦年推开唐小泊。

  他突然用手捂住自己鼻子和嘴,低下头说,麦凉,麦凉,你快进房间去。

  我知道,他流血了,他怕我看到,他知道我晕血,所以即使他流血了,第一想到的还是我。

  布小曼去扶段锦年起来。她愤怒地说,凭什么要你管!唐小泊,你凭什么管我们?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唐小泊哀伤地看着布小曼。

  我就跌坐在楼梯上,无力,软弱,木然地跌坐下去。

  段锦年开始每天都来学校找我。他说不放心我,怕我又遇到歹徒。

  其实我知道,不是的。他是怕我伤心,怕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是的,我亲耳听到了唐小泊的表白。其实早知道是这样的事实,但真的听了来,却还是整个人都蒙掉了。

  我对段锦年说,我想喝酒。

  他说,你醉了怎么办?不怕我乘人之危。

  我苦涩地笑笑,因为你不喜欢女孩,所以你会和我在一起……而那些人,那些人都喜欢布小曼。我嫉妒她,妒忌她!我真的很可恶,我会这样嫉妒我的好朋友,段锦年,我是不是很坏?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我的眼泪汹涌了出来,我把头轻轻地靠到段锦年的肩膀上,谢谢你。

  只有段锦年说,我是最美的,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可爱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认为,可是麦凉,现在的麦凉觉得糟透了。

  段锦年到底陪我喝酒了。

  在小酒馆里,我叫了一打的啤酒,一字排开来。我对段锦年说,喝完这些酒,麦凉从此不会再为唐小泊掉一滴眼泪,从此再也不会为他伤心。

  段锦年温暖地看着我。

  喝完这些酒,麦凉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段锦年沉默地看着我。

  喝完这些酒,麦凉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段锦年浅笑着望着我。

  你不相信?

  我信。他点头。

  我知道你不相信。

  我信。

  可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不相信。我开始撒泼。

  我信,我相信麦凉说的每一句话。

  可我不相信。我端起一杯酒,汩汩地咽下去,是冰凉潮湿的感觉。我拍打自己的脸,满脸的泪水。我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我能够不去想他吗?能够不受伤不哭泣吗?每次我都下了决心,每一次我都不断地鼓励自己。可是,我的力气消耗得太快了,我的能量用尽了。我的小宇宙已经塌陷了。现在的我,生病了。

  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起来,我是醉了吧,我醉了。如果醒来,唐小泊就从我的脑海里抽空了去;如果醒来,唐小泊就从我的世界里撤退了去;如果醒来,唐小泊就从我心里删除去了,那我宁愿喝醉,再醉。

  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么清晰地记得“唐小泊”三个字。

  我在段锦年的背上。

  他的背,温暖、宽厚。我把头埋在他的颈项处,闭上了眼睛。

  醒了?段锦年温言地问。

  不想醒。

  那……睡好了,很快到家了。我给布小曼打过电话,让她跟你父母请假……怕你回家挨骂,所以我擅自带你回家。

  段锦年。我轻轻地说。

  什么?

  谢谢!

  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我们是朋友,不用言谢。

  我睡在段锦年的房间,他去了客房。

  段锦年的被褥和他的人一样,让我觉得温暖。躺在他的床上时,我很快就睡着了,半夜又醒来过。因为口渴,我起身想找水喝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水,还有段锦年的字条:麦凉,睡好。

  端起水杯来,我轻轻地笑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段锦年已经做好了早餐。

  灿黄的荷包蛋,热牛奶,烤面包,还有一碗有青菜番茄的乌冬面。我挑起一筷子乌冬面放进嘴里,然后呼噜地吸了进去。

  好吃。我啧啧地说,段锦年,你怎么能这么全能?会打篮球,会种花,还会做饭。

  种花开始只是打发时间。段锦年把牛奶推到我面前。爸妈总是很忙碌,常常都不在家,所以我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找一些好玩的事做。后来觉得看一盆植物被自己养得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很有成就感,就真的喜欢养花了。妈妈给了我一个花房,让我可以种自己喜欢的花。

  是不是觉得很崇拜我?段锦年好笑地说。

  是呀,崇拜你,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我睁大眼睛,认真地说。

  因为周日,段锦年说带我去游乐园玩。他推出单车,我自告奋勇地说,由我来载你好了。

  我的技术一直不怎么好,段锦年坐上去后,单车骑得歪歪扭扭的,而我身后的段锦年笑得不可抑制。

  我的脑海里,闪现出我载唐小泊的情景了。那一次,唐小泊给我包扎伤口,他蒙上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到血,他是那么温柔。可这样的瞬间,只是片刻就瓦解了。

  没想到会在游乐园遇到安冉,她和几个女孩在一起。看到我和段锦年在一起,她走了过来。在我看来,安冉也是漂亮的女孩,秀丽的鹅蛋脸,柳眉,穿一件桃红色的大蓬裙。

  段锦年,你们在交往吗?她扬起头来,眼里噙满了泪水。

  和你没关系。段锦年说。

  她哪里比我好?安冉用手指着我。我心里叹了口气,原来还是有女孩为我争风吃醋,可她不知道段锦年根本不喜欢女孩,而正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喜欢上他,所以才放心地和我做朋友。有时候我也觉得有些失落,段锦年为什么不喜欢女孩呢,若是被他喜欢的女孩,一定是幸福而完满的。

  无聊。段锦年拉过我的手,不再理会安冉。

  当我们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到安冉眼里的泪水扑簌着流了下来。

  段锦年。安冉狠狠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拽过我的身体,抬手朝我的脸上挥了过来。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当她再要抬手的时候,段锦年狠狠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够了。段锦年冷冷地说,他的气势震住了我。

  段锦年,我恨你!

  她会做傻事吗?我有些担心地对段锦年说。

  她会的。他随即答。

  啊?我跳起来。

  段锦年不以为然地说,她会做傻事,但是她从来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她吃过安眠药,但只吃上六片然后打电话给120;她切腕自杀,但只是一道小口子她就去医院包扎了……她只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威胁别人,但她不会真的去死。

  可是……如果有一次是真的呢?我想到齐洛天,喃喃地问。

  她有一天会遇到真正喜欢她的人……传说人在最初是一个完整的圆,因为触怒了神,所以被分成了两半。于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丢失的另一半,可他们很容易找错了……麦凉,知道吗?第一次的恋爱不一定是你要找的那个丢失的圆,也许下一个人,下一段感情才是你注定的那一半圆。段锦年沉吟地说。

  有一年在回家的火车上我遇到了安冉。那时候的安冉已经成为一个杂志社的编辑,她的身边有一个秀气斯文的男子。她对我介绍,那是她的未婚夫。我们一起说起段锦年,她告诉我,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必须看心理医生,因为抑郁。而这个男子是她的心理医生,她对他倾诉完她的初恋后,突然觉得心里已经被清空了。他们开始恋爱,发现原来在寻觅了那么久后,他们终于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那个人。

  她对我说,原来最幸福的恋爱,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那个人。

  而我呢?我遇到唐小泊,是错误的时间,还是错误的人呢?

  那一个圆,属于我的那一个圆,又遗失在哪里了呢?

  那段时间,布小曼也沉默了一些,她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发呆,让我喊过几声,才蓦然地抬头,仿佛自另一个世界返回现实,眼神天真而迷茫。

  我是在街口看到谭铭的。明明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可他却穿着一件长风衣,戴着一副墨镜,很鬼祟的样子。我赶紧给布小曼打电话,想要告诉她一声。是罗央柠接的电话。他说布小曼去省图书馆了,不在。要挂上电话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刚才有个人也打电话来找姐姐,还问了姐姐上课的地方。

  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刚才那个电话也许是谭铭打的,而他难道还没有死心吗?我想了想,在路边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到段锦年家里,接通电话,听到“喂”的时候,我的胸口漾满了疼痛。

  喂?唐小泊的声音。

  我……我是麦凉,我找段锦年。

  他刚巧不在,我帮你喊他。

  布小曼,也许会有事,你们能来吗?

  但布小曼不在图书馆了。

  我暗暗地祈祷,是我多想了,布小曼已经回家了。可是当我走出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街对面公交车站的布小曼,而她的身边竟然是谭铭。她不可能和谭铭一起的,我着急地跑过去,而他们已经离开公交车站,朝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走去。

  小曼,布小曼!我追到巷口。

  布小曼看到我时,面色惶恐地朝我眨眼睛,而谭铭的手放在布小曼的腰间。

  别过来。布小曼摇头,急急地说。谭铭故意挪开了一点,我就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正抵在布小曼的腰际。我惊惧不已,想朝前走。

  别动!谭铭凶狠地说。

  你想干吗?我颤着声音问。

  布小曼,我要得到你。谭铭低下头,那么沉迷地摩挲着布小曼的头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我想要得到的,一定可以得到。但是布小曼,你瓦解了我所有的信心。谭铭的声音变得阴森而恐怖。

  他的刀从布小曼的腰际挪了上来,挪到她的脸上。是你这张脸,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迷惑了我,现在我要毁了它!毁了它!我得不到所有人也别想得到。

  你放开她!我喝道,朝前迈了几步。

  站住。你再走,我就杀掉她!谭铭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他的额头是细细密密的汗,他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地有些颤抖。当他抬起手来想要擦掉额头上的汗时,布小曼抓住了时机一脚踩到谭铭的脚上,同时用手肘朝后推搡了一下,谭铭没有注意就松开了布小曼。

  布小曼朝我跑了过来,我拉住她的手,朝巷口跑去。谭铭追了上来,眼看要跑到巷口的时候,他一把扯住了布小曼的头发,她的身体朝后仰倒去,手里的刀开始落下去,我低下头去,抵住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谭铭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来推开我,并顺势举起握刀的手,在空中朝我挥舞过来,我一侧身,刀贴着我的手臂擦了过去,带过一阵风,凉飕飕的感觉。

  布小曼乘着这个空隙站起来,她扑上去两手抓住他握刀的手,我试图去制伏他的另一只手。谭铭挣脱出来,举起刀乱舞,这时候,唐小泊突然出现了。他冲上来抓住谭铭握刀的手,朝反面一用力,刀就落到了地上。

  而段锦年也冲了上来,他们和谭铭纠打起来。当谭铭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突然从地上捡起那把刀,朝一旁的布小曼直直地刺过去,而布小曼已经惊吓得呆住了。

  空气突然静止了。我的心跳停止,呼吸停住。

  我喊不出来,如雷殛般,脑海里只有大片的空白,很诡异的空白,白茫茫的。而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影挡在了布小曼的面前。

  那把刀就刺了下去。

  我的意识又被重新打开,我惊惧地喊出声来,冲上去,拉开谭铭。显然他也被吓到了,他木然地被我拉开,然后跌坐在地上。

  我看到血了,殷红的血,滴了下来。我的身体摇摇欲坠,我告诉自己,不许晕,不许晕。可是我的身体开始下坠,我失去了意识。

  我一直在喊,我在喊唐小泊,是他冲了过去挡在了布小曼的面前,是他用手硬生生地握住了刀刃。有血,像春日里的蔷薇花一样艳丽的血,布满了我的眼睛。我只能不断,不停地,那么凄厉地喊,唐小泊,唐小泊。

  他是拿着生命护着她呀,他可以为她挡车,可以为她挡刀,原来他爱得那么深,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唐小泊。我喊着他的名字,一下坐了起来。

  麦凉。段锦年扶住我。

  唐小泊。唐小泊。我变得只会说这三个字。

  我急切地下床,鞋子穿了几下没有穿上,我干脆赤着脚朝门口走去。

  他没事,在急诊室。段锦年追了出来。

  我奔到急诊室的门口,然后停了下来。我看到布小曼轻轻地握着唐小泊的手腕,医生正在给他的双手缠绕纱布。布小曼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她的眉眼那么温柔;而唐小泊,他的目光,在布小曼的脸上。

  我知道,布小曼心里的那块坚冰融化了。

  缓缓地退出去,段锦年蹲下去,把鞋子放我的面前……而我木木的,看着帮我穿鞋的段锦年。我轻轻地说,如果真的很爱一个人,是不是他幸福,你就幸福了?

  段锦年不解地抬起头来。

  还没等他回答,我先说了,我说,现在的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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