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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Three(3)

  学谦先埋怨了一通,操元也安慰学谦,问学谦第二志愿还有没希望,学谦说没,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何文萱的事情,操元和孟周还有联系,肯定已经知道了何文萱现在的状况,只是自己好像问不出口,像窥探隐私的狗仔。操元怕学谦心情压抑,一个劲地打字,似乎连脚上的十个指头一起出动了。学谦心情不顺,却连话也插不上,干脆不顾操元说什么,打了几句不知所云的废话,好像自己的目的已经隐藏得够深了,才把核心句子打出来:“对了,孟周的媳妇也报的是我这个学校吧,她也掉了么?”觉得这样说出来,太直白,埋藏得不够深,干脆这样:“唉,我觉得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考得好,没报好,比如××……对了,那个,对,就是就是?我一时说不出名字,谁来着,就是孟周的媳妇,哦,对对,何文萱,她怎么样?”又觉得这样问可能过于虚伪,操元知道自己的事,何必骗他,让他更瞧不起自己?干脆还是直接的好:“何文萱现在心情怎么样?”

  操元没料到他这样直接地问,原本以为学谦的心里愧对孟周,绝不肯再提这事。自己知道何文萱换了志愿的事,不敢告诉学谦,怕学谦多想何文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换的志愿。学谦嘴巴不紧,上次出卖了自己,干脆不要告诉他何文萱的事好,只是他现在问了,总不能说何文萱也掉档了吧?万一他以后知道了,还会责怪自己,干脆告诉实情,有些事没必要想这么多,历史复杂了,再简单的事,也无法简单处理。

  操元告诉学谦,何文萱没有掉档,因为没有报考楚天工大,志愿呈交省里的前一天,何文萱到考试中心去更改了志愿,何文萱的外公以前是考试中心的领导,弄到了城里所有学生的报考情况。(学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何文萱知道报考楚天工大的人不少,就临时更改了志愿,当然也冒了一下风险,报考了北京的一所重点院校,名气比楚天工大要大,刚才操元问过何文萱,原本也想安慰安慰何文萱,不想何文萱欣喜万分,一直说:

  “没啦,没啦,我改过志愿了,哈哈,你问我报考哪,哈哈,不告诉你,保密!”操元再三恳求她,她便一股脑地把自己改志愿的事说了个透,忘记了这些本不能说的,人在开心的时候,办事都没有理智的,就连何文萱这么有城府的女人,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学谦身子像被抽湿机抽空,肌体无力,手也打不出字来,原来只有自己是大傻瓜,自己会拿明天和女人较劲,恨不得抽自己耳光,软绵绵的打在脸上,像是自己给自己的按摩,自己太没出息,对自己都不忠实,于是用力猛抽自己一个耳光,留下火辣辣的脸,五个手指印自己看不到,但是痛总算是个证据了。那边操元还在问学谦怎么不回话,学谦说要睡了。

  虽然心里的难受更加一层,一层层地像纳得厚实的千层底。但是终归要补救,文母给楚天工大的本地负责人打电话,负责人的态度暧昧,说现在只是投档线,可能还会追加些志愿,反正现在别急,急也没用,始终不肯给一个肯定的答复。文母知道指望不上,让文父去想办法,文父又找了些同事,有个同事的同事的亲戚,像是能跟这事产生一些关联,这若有若无的关联像黑暗中的烟蒂,明知要灭,但也不失为黎明的象征。最终那位同事告诉文父,他同事的亲戚是在楚天工大的后勤公司工作,后勤公司现在已经相对独立,和招生办没有太多来往,总之是没办法了。学谦三人心里的火苗立时就灭了。沮丧了半天,文母突然想起,也许校长有办法,毕竟楚天工大每年从学校收取不少生源,也许校长去说说,倒是可以打包当赠品把学谦捎上,于是给校长打电话,校长答应问问。

  过后几天简直是煎熬,像坐在壁炉旁边,而身上流满了黄油。好多亲戚朋友都知道了学谦掉档的消息,都没打电话过问,老马也没打电话慰问。学谦心如死灰,一脚踢下去全溅起来,只会更呛自己。校长那边的消息也来了,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大概和那个招生负责人的话差不多,只是话从校长嘴里说出来,总显得可靠得多。校长说楚天工大可能还会追加些志愿,学谦还有希望,到时候会重点照顾我们学校,同样分数,一定优先录取,这或多或少也算个不错的期待,学谦也或多或少燃起了些生活的希望。

  孟周知道了学谦掉档的消息,他上次故意设局让学谦背负骂名,大获全胜后的快意并没持续太久,反而失去了一个忠实的跟班,学谦靠自己提升地位,自己拿学谦当做衬托,两全其美的事,偏偏让自己弄砸了。尤其是学谦考得不错,正好找个机会自己提升了自己,虽然这是本不可想象的事,好像学谦的脚陷在泥潭里,本应该自己充当好人把他拉出来的,不想学谦自己用手拽自己的腿,自己把自己拉出来了。而且学谦本身对自己并非发自内心的忠实,正好找了个机会脱离了自己;但是现在自己知道了学谦掉档的消息,意识里似乎有种不可抑制的欢喜,但是却也有些淡淡的哀叹。

  何文萱也知道了学谦的消息,心里伤感,看到学谦落魄的境地,就能联想到学谦落魄的样子,胡子拉碴?满脸沧桑?自己想想学谦并不坏,虽然懦弱不上台面,但至少在为人上比孟周要简单些,自己对孟周已经没了什么感觉,也许有的时候喜欢只是一种强烈的意志,并非本能,自己是为了喜欢孟周而去喜欢他的,因为孟周配得上自己的地位,假如孟周的地位配上学谦的老实,再好不过了,多想学谦一会儿,竟然想起学谦的好来,吃饭的时候自己让他下不来台,念起他那尴尬无奈的样子,愈加不忍了,自己知道学谦不敢追求自己是因为孟周,虽然自己并不会答应学谦,但是被纯情的人喜欢,像自己耳朵上耀眼的银饰耳钉。虽然不值钱,但适于炫耀。想到这儿,心里居然有些恨孟周了。

  世事无常,否极泰来,好消息传来。楚天工大因为今年报考考生增多,文史类考生拟增加名额150人,安排进入护理、广告、社科、公共、哲学、中文六个大系,根据报考志愿和考分进行调节,分数线降低至547分。请各位考生关注。

  此消息一出,学谦的心情自然不用描述了,虽然未能同何文萱一同落榜,好歹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暖和,学谦的外公是小学教师,教授语文,知道这个消息,文绉绉地说:“我早料到,我们学谦必成大器,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也是老天不辜负他一番心血。”很多前几天不甚联系,偷着欢喜的熟人,此时都沮丧地祝贺学谦马到成功,金榜题名,要文母请客。

  最关心学谦的必然是操元了,操元是同学里第一个打电话祝贺的,不少消失许久的同学都打电话来祝贺自己,让学谦感动而不安,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让这么多人关注,竟有不胜惶恐之感,学谦知道自己必然被录取,便先请同学吃了饭,只是祝贺者甚多,肯来吃饭的甚少,学谦的面子不够大,勉强才凑了八个人,围着十个人坐的桌子,让人觉得不是人在吃饭,像是桌子在吃人。学谦心里抱怨人少,后来才知道孟周选和自己同一天的时间请客,包括奢侈女神及其家眷,曾经对孟周不满的李耀然,等等大牌人物均已出席。学谦顿时明白了,孟周这是拿自己好看,让自己明白他的厉害,气得差点骂娘。令学谦安慰的是,操元特来吃自己的场子,虽然操元在班上的地位不算顶尖,但好歹也有些分量,不过操元因为落榜,地位有所降低,别人怕操元心情不好,都不敢请他吃饭,这点学谦是感受不到的,他心里只有感动。更让学谦开心的是,何文萱也没去吃孟周的场子,这是操元告诉学谦的,而且告诉学谦何文萱和孟周长不了了,现在要有意思,可以尽管下手,学谦心里痒痒,操元还告诉学谦,自己和唐小糖分手了,唐小糖正不依不舍地哭爹喊娘。学谦问为什么,操元说自己要复读,会和唐小糖一个年级,怕分心,而且自己家境不比唐小糖,唐小糖心无远见,亦无大志,但是多少家境殷厚,今后不愁吃穿,而自己非要一番努力不可;而且唐小糖毫无内涵,除了扮可爱一无是处,自己对流行的嗅觉像慢了她一个世纪,不如早分,把恶疾扼杀在襁褓之中。学谦安慰他几句,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无比感伤。

  生生拔去花盆里的蔫去的花儿,花盆有碎掉的可能,拔掉嘴里坏掉的牙齿,齿肉也会觉得疼得厉害。操元的痛,学谦是明白的,操元并非不喜欢唐小糖,只是有时候快乐被繁杂的烦恼阻却,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自己对何文萱还有爱恋,只是再也迈不出步子去追求她,虽然她和孟周长不了,但是和自己长得了么?聪明的女人自己向来驾驭不了,她们绝对不会被感情连累,让她们切断感情,比食堂切丁的师傅还利索,只有感情被她们连累的可能。自己这方面反而像真正的女人,优柔寡断,畏葸不前,但人生无奈,自己无法超越自己,明知道有那么多的弱点,那么多的羞耻,但是对懦弱与耻辱的相处已经习惯了,背叛总要经过内心的博弈。何文萱也许只是自己一个精致而未实现的梦,留着这份遗憾在,倒是多了一份可以回味的往事。

  由于学校的事情再无忧虑,只用等通知书了,接下来的日子快活得让学谦无暇去想烦恼,班上的同学现在都瞧得起学谦,请客都会邀请他,学谦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像孟周一样,在饭桌上妙语连珠,引得美女丑女一阵大笑,自己心里胜利似的满足,只是偶尔扫过这些良莠不齐的女生,会突然想起何文萱,赶紧切断这联想,脸却红了,大家都说学谦淫荡,学谦说是喝酒了,大家又说酒后乱性,让女人离学谦远点。

  没有酒席吃的日子,学谦反而不习惯了,操元打定主意复读,老马也要继续担任新一届高三实验班的班主任,操元恳求老马把自己放到他班上,老马同意了。最后却爽约说安排不了操元进班,操元家里只好安排操元进了复读班。学谦知道操元要去复读,便常去找操元聊天,操元本深感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对学谦无比感激。学谦向操元抱怨没有事做,操元说:“你还记得王言笑他们么?他们要去湖南凤凰旅游,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学谦说:“我和他们不熟悉,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操元一拍胸脯道:“哪里的话?我的兄弟也就是他们的兄弟,他们三个也好相处得很,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想去,我就跟他们说,四个人去,房费也好分担些,他们不会反对的。”学谦被操元说得兴起,想自己也好些年没出去旅行过了,便答应了。

  七月下旬通知书到了,烫金的封皮,印着楚天工大的校徽,内页左侧是楚天工大的四字校训:海纳百川。像是大发慈悲收容了学谦这条小溪流,右侧中间工工整整印着“文学谦同学,您已被我校文学院录取,请于九月七日至九日来我校报到,特此祝贺。”文学谦三个大字安置于正中央,标准的五号字,把旁边的字衬托得像服侍主子的丫鬟。学谦使劲摩挲着通知书,像网恋许久的情人,发泄着那幻想的快乐。老马也祝贺学谦终成正果,学谦发自内心地谢谢老马的栽培。

  操元虽然未填写任何志愿,但收到的通知书足有十几封,名字响亮的有“武汉中央大学黄鹤楼分院”,好像中华民国的临时政府又重新成立似的,而且学校办在黄鹤楼里,诸如此类的还有:“江城大学”、“颐和园哥伦比亚大学”,让人误以为颐和园被美国人买下了,名字不够响亮的也不少:“襄阳金工培训学院”、“唐山职业学院”。还有的学校名字长得让人理解困难:

  “中华理工学院江西分院职业技术学院”,像祖父到孙子三代的合体。这些学校名字响亮,大多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校区,即使有校区的也都是在偏僻的城乡结合部,给乡村的经济发展、城镇化建设提供了契机。繁荣了娱乐业、服务业、房产出租行业,这倒是他们惟一的贡献。

  孟周最终去了上海,上的是上海财经大学,学谦知道了消息,推测他与何文萱也算分开了,自己已经潜意识里不想再提何文萱,不想再回味这个名字。每次想到何文萱,一种强烈的耻辱感,就油然而生。孟周也再不用提了,他们都只算得上是曾经的回忆。

  文斌是没什么联系了,学谦懒得想他,对学谦来说,他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衬托自己。他是惟一不如自己的人,自己总是关照他,关心他,像极了女人的做法,好比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喜欢和丑陋的女孩子一起结伴而行,吃饭、逛街,总之要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公众面前,实际上各怀鬼胎。漂亮女人需要丑陋女人的衬托,好比因为有了“恶”才能显得“善”的可贵,丑陋女人需要漂亮女生的陪伴来混淆人们的视觉判断,和漂亮女人在一起,自己才显得同样漂亮,人总是喜欢和谐的,为了视觉的享受,不得不把丑女当成美女,来维持美感。好像“恶”与“善”结伴而行,可以被“善”影响感化似的。

  文斌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丑女,至少学谦是这么想的,学谦意识里文斌对待自己就像自己对待孟周一样,是仰视而嫉妒的,这才是学谦想要的感觉,就如同王尔德所说:“令我们铭记一世的事只有一件,人不如己。我一直刻意培养的就是这种感觉。”不想那天电话暴露了真相,学谦才知道,原来文斌一直也是拿自己当做一个丑女,在自己身上寻找自信。自己当然不干了,要客观来做公正的评价的话,文斌当然地位得次自己一级,这是不需怀疑与验证的,文斌不顾计算规律,冒犯了自己,自己以后当然不再想理他。

  知道的太多了,早晚得死,黑帮片里总能不知不觉阐述这个真谛。学谦不想早死,也不愿意去打听别人的事情,此刻他只对操元的去向了解,而且愿意知道;至于孟周、何文萱的事,他有兴趣,但是由于怕死,不愿意再去想。

  何文萱则沉浸在金榜题名的快乐中,对于她来说,学谦的存在只是偶尔吃撑了后,无所事事聊以打发时间的方式,自己有时候常感觉对不起学谦,但是人一生总得有些对不起别人的事,有那么些愧疚,在无所事事的时候自我忏悔,自我满足。这满足持续的时间短,像小解结束后不听使唤的一哆嗦。何文萱深知人生的意义,绝不肯用快乐来点缀痛苦,只愿意让痛苦来装饰快乐,对她来说,未来像一望无际的铁轨,美好的大学生活是下一个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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