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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Ten(1)

  学谦因钱思瑶的事,大受打击。徐耀也在校外租了房子,两人也不见面,学谦心里觉得清净。马天威倒难得地叮嘱学谦道:“院里不许租房子,你是班长,应该跟他说说。”学谦含糊其辞,撒谎道:“他专门和毕导打了招呼,毕导特许了。”马天威将信将疑,皱着眉头走了。

  眼看期末考试临近,班上人心惶惶,学谦因为钱思瑶的缘故,把毕导的交代忘得一干二净,又不去上课,马天威心肠好,代他在班上通知了消息,一时间骂声四起。马天威像国家领导人一般,温和地安抚道:“大家放心,有什么意见,我帮大家去说,只要我在毕导那还有面子,我就尽一份力。”惹得班上的人热泪盈眶,有人道:“还是马天威能办事!上次选学谦真是瞎眼了,期末考试近了,他人也不来,也不去老师那里打听下试题的消息,真是无用透顶。”另一人道:“对对对!下学期不选他,选马天威。”

  马天威把转专业人数统计好,迟一天交给毕导,毕导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我早交代你周二之前要上交,你怎么能迟,幸好没什么大碍,你差点坏我的事。”马天威低头小声道:“是因为……唉,是我的错。”毕导听出其中有异,问道:“是不是有人不好好办事?”马天威说没有。毕导越听越起疑心,一再逼问,马天威见势吞吞吐吐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学谦忘记跟同班里交代了,我就代他通知,所以晚了一天。”毕导一拍桌子发狠道:“好个文学谦,我非要找他好好谈谈,没有一点办事的样子!”马天威连忙窜上去拍毕导的背:“毕导,您别为这个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事,您跟他说,他会觉得伤了自尊心,反正没有碍事,您就别在意了。”毕导听了这话受用,回拍马天威的肩膀道:“还是你靠得住,我不找他谈了,谈多少次也没效果。他要是消极怠工,你就多帮着些。下学期我肯定不同意让他当班长。”马天威不敢发表意见,转身欲关门告退,捂着嘴偷笑,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先前的微笑换做了沉重,问毕导:“您是不是特许徐耀出去租房子住?”毕导惊道:“谁说的?”“学谦说的,说徐耀和你有特别约定。”毕导声色俱厉道:“开玩笑,特别约定,我跟谁能有特别约定?他这是胡扯,我要问他个清楚!

  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麻烦,教学评估就要开始了。学校领导这几天要检查寝室,以防评估出差错,万一你们寝室中奖了,我就没好果子吃,得去下岗再就业。你先回去,这事我自会处理。”

  毕导只记得生学谦的气,至于生气的缘故却完全忘记了,只加深了对学谦糟糕的印象,期末考试结束,班上人也都陆续回家。文斌也难得发短信问学谦何日放假,说高中班上要大聚会。学谦听他口气,感觉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添头,只敷衍他了事。考完第二天的下午,学谦去教务处领转专业学生的名单,经过学生工作办公室,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瞧,是毕导伸手招呼自己,像是丢出骨头吆喝跑远的宠物狗。学谦只好进去,忐忑坐下,这才打量下屋子里的人,不仅有学工组长苏卫星,还有大一负责人毕导,以及两个研究生助理。屋子里庄严肃穆,如同刚刚撤走水晶棺材的灵堂,学谦连气都不敢出。

  好久,毕导才冲苏卫星道:“要不告诉他,问问他什么情况?”苏卫星低头一沉思表示同意。毕导便扭大喉咙里的喇叭,一百二十分贝的声音直冲学谦的耳膜:“学谦,今天我们院出了一件丑事,你知道么?”

  学谦听他说话大声,面色狰狞,结结巴巴道:“不知道。”又为了表现自己与此事无关,壮起胆问道:“是什么事?”

  毕导给苏卫星点上烟,又自己点上,转而轻松道:“你抽烟不?来来,抽一根。”

  学谦简直要急哭了:“毕导,到底什么事?您别吓我好不?”

  “张浩然的事,你听说了没?他已经被劝说退学了。”

  学谦两腿一软,险些倒地,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您别吓我,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被退学?”

  “你别跟我装糊涂,你自己说!”毕导又严厉道。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学谦抹了一把眼泪,鼻孔吸溜吸溜地奏乐。

  “你真的不知道?”毕导低下头探问,神态好似抗战时期投靠鬼子的翻译官。

  “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啊。”学谦像是要被屈打成招的罪犯。

  “好吧,你先回去吧,我们还要调查的,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坚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毕导伸出一只手指,斩钉截铁道。

  学谦赶紧告辞出门,苏卫星喷出一口烟,冷笑道:“这小伙子胆子太小了,遇到事就推脱,估计也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胆量帮张浩然说话,我看他是真不知情。”

  毕导附和道:“你说得对。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没这个胆子,那个张浩然也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这样也好,如果他自己承认了是自己一人干的,我们就杀一儆百。”

  “这事你好好处理吧,不要宣扬。”苏卫星嘱咐道。

  学谦刚回屋,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见是张浩然,急得一把揽住他,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今天毕导找我了,是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浩然苦笑一声道:“学谦兄,具体什么事,你迟早会知道。

  不过这事跟你没关系,他们问你,是有人跟毕导透露我和你关系好。”

  学谦急得破口大骂道:“哪个畜生这么多嘴?”又意识到这样说要得罪张浩然,忙解释道:“我不是说咱俩关系不好,只是有人这时候这么说,用心太险恶了。”

  “我是看透了,这事要不是有人告密,准查不出来。学校限我今晚六时之前要搬出寝室。我已经给我爸爸打电话了。”

  “究竟什么事,闹这么严重?”学谦疑惑不解。

  “事的确是大事,这事被发现,我也认栽。不过我学会一个道理,千万不要犯小人,不仅不能犯小人,还要敬而远之。不得不朝夕相处的,千万不要给他留下任何把柄。”

  “你是说谁?”

  “还能有谁?你同屋的呗!”

  “你是说?马……”

  学谦还没来得及念出名字,门开了,马天威进来,见张浩然也在,扑过去一把抱住张浩然,眼眶含着泪道:“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这样?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本来要帮你说话的。”张浩然也拍拍马天威的背,道:“天威兄,你的情谊我领了。兄弟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马天威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叹道:“唉,唉,你这个人,就是太较真了。你说,你做的事,谁不想做?可就是你敢做!唉,就是运气太差了些。不过说实话,你那纸鸡巴做得可真像,安上去还真那么回事,早上好多人在拍照呢。”

  张浩然拱手谢他。

  马天威说晚上有事,自己不能不去,又一再强调要送张浩然。张浩然连连推辞,他这才无奈地饶过张浩然,道:“那好,我就不送你了,回到家给我们打电话,不要忘记我们这些朋友。”

  马天威刚走,张浩然巡视一下四方,关上门道:“学谦,你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么?你太老实,斗不过他。明明就是他告的秘密,现在却在这里跟我套近乎做好人,他以为我不知?”

  学谦动情愤恨道:“可不是?我是斗不过他,我想好了,下学期换专业,我自己也填了表格,转到工业设计系。眼不见心不烦。”

  张浩然点头同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学谦。上书“柳晓芹亲启”。交代道:“等我走了给她。”学谦心里酸楚,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和班上的人都告别了没有?”张浩然道:“这半年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交际的朋友,除了你,别人我还真看不上眼,不过你这个人也是弱点重重,今后必须得改,学谦兄,我和你不同的地方是,我很清楚,可是我很难装糊涂;你很糊涂,可是你却很喜欢装清楚。”

  张浩然当晚就坐火车走了,学谦和他互相留了家里的电话。又过了两日,学谦乘火车回家,春运的车厢简直是沙丁鱼罐头,火车到站开门的一刹,人像发射炮弹般被弹了出来。学谦正晕头转向,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一望,并不能定位刚才声音发出的位置。正怀疑自己幻听,肩膀被狠狠地拍了一掌,回头一看是曾元培,学谦见是故人,惊喜道:“好久没看到你了,这半年怎么样?”曾元培用兰花指戳戳学谦的胸口,扭捏道:“你还记得人家?电话也不来一个。”学谦不好意思道:“哪有?是你自己不联系我。”曾元培假装生气道:“你这人真是,好好,是我不联系你,下次请你到我家馆子吃饭。”学谦听这话,心里暗笑。

  放假在家,学谦每日空虚无事,除了帮文母采办年货,拜访亲友,向来足不出户。文母打趣道:“怎么上了大学,也没带一个女朋友回来?”学谦被戳到伤心事。只说:“还小,不急不急。

  现在找女朋友,不是给别人养媳妇么?”又怕这话题深入,忙一股脑把自己转专业的事告诉文母。文母担心道:“转理工科专业,太冒险了。”文父知道了,连说文母无知,对学谦大加称赞:

  “弃文从理。我早有此意,文科生学习太过浮夸。远不如理工科踏实,就业前景也比学文科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学谦转专业本是一时冲动,来不及想这么多,不禁心烦意乱。

  张浩然返乡后跟学谦通了几次电话,学谦知道他已经进了复读班,心里安稳了些。张浩然这才说他是悄悄给孔子雕像安阳具,因此被开除。学谦忍不住骂道:“你这傻蛋,这又是何必呢?”

  张浩然呵呵大笑,咂吧着嘴,意味深长道:“是啊,我又是何必呢?不过我这半年,总算没糊涂过去。楚天工大这学校不值得读,至少开办文科专业是个错误。文科专业对学校来说,只不过是个门脸,证明百货商店货物齐全。好比一座房子,先砌三面水泥墙。后砌一面土坯墙。只不过刷上水泥漆。从外面一看没区别,进屋后就发现这面墙透风掉渣。”学谦笑道:“你更哲学了,劝你少想这些,下半年六月你又要参加高考了,别弄混了脑子。”张浩然发泄道:“早知道去读理科,大学读完找个稳定工作,一辈子不愁,当一辈子幸福的奴隶,也没什么不好。”

  高中同学都陆续放假回乡,复读的也都已放假。操元电话通知学谦高中同学聚会,学谦本没兴趣,问操元有谁参加,操元不好意思道:“有些人怕不说你也知道,如果你不愿意见就算了。”学谦心想是孟周和文萱要来,一时间豪情万丈,道:“哪有什么不愿意见的人?我去。”

  放下电话,学谦这才意识到,假如遇见何文萱,半年不见,不知道她是否变了样子?关于她的那些传言,不知道是否属实。自己见了她,该是什么样子?是故作优雅地问候,还是随意平和地招呼?自从和钱思瑶决裂后,本以为自己的心,如同封存亿万年的死火山,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沉寂,才有可能燃起一丁点激情。可是心脏不被大脑所统治,灵魂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孩子,越是禁忌,越要闯入。

  聚会那天,学谦特意整理了头发,地点又定在聚义堂。早早到了酒店,才发现忘记问操元包间的名字,只好到前台打听。

  前台服务生查了一下记录,问道:“是不是一位姓殷的先生?高中同学聚会?”学谦心一咯噔。

  刚推开包间门,有人就尖叫道:“哟,这不是学谦么?来来来。”说罢就上来迎学谦的手,学谦来不及细看他,只感觉他头上顶着一座草垛,又打量下在座的同学,十有八九都烫了头发,打了耳洞,刚才头顶草垛的是文斌,学谦这才认出他,笑道:“好家伙,才几个月没见,怎么整了个这样的头发?你现在比我还瘦,真没道理。”文斌撇嘴道:“这头发怎么了?今年最流行的就是锡纸烫了。你这半年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像个高中生。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学谦道:“你学痞了,以前高中你老不说话,现在你话最多。”文斌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和女生们打闹去了。

  众人相谈甚欢,半年不见,同学们之间的情谊让人不禁怀疑这是耄耋相见的老友,只差老泪纵横了。学谦流不出泪,说不出话,只能一个人悄悄坐在角落摆弄手机,一不留神翻到钱思瑶的号码,本已平静的心又波澜再起了,又禁不住联想到何文萱不刻将至,会不会捎上她的洋人男友?倘是如此,倒不如此刻走了算了!正踌躇着,又来了好多似曾相识的同学,学谦再无走的机会了。

  人陆续来齐,有奢侈女神及其家眷、内幕消息王李缄、孟周同桌李耀然等人。有人拍大腿道:“怎么不见孟周和文萱,他二人怎么还不来?”语气中俨然不能原谅这样的疏漏。李缄一听,两眼放光道:“你消息太落伍了,他二人早就分了,何文萱还找了个洋人。嘘……孟周┞铩—我不大清楚,不过据说也有了新的。”大家众口一声“噢!”孟周恰到好处地推门进来,大家都起身去寒暄一番。有人故意道:“孟周,怎么不喊我们文萱一起来?”孟周脸一红,随即轻松道:“唉,我给她打电话喊她来,她说表姐要办喜事,自己这两天在帮忙。我和文萱男女朋友做不得,男女的朋友还是做得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学谦听孟周这么轻松地调侃,心反而凝重了,又得知何文萱今天不会来,心里顿时空了一大块。像拉响火灾警报后,疏散完毕的大楼,只等着被火烧干净。学谦心里轻轻对自己道:“也好,也好,不见就不见吧。”

  上了菜,大家闲话了一会儿,又忆起了高三的往事,纷纷感叹不容易,孟周道:“高中天天盼着毕业,可真毕业了,又想回学校再读一次高中。”李缄接嘴道:“你可别再有这个念头,你再读一次高中,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妹妹。”奢侈女神连说菜难吃。李耀然道:“这菜辣椒放多了,不过高三我有一次和鼻涕王子同吃早餐,他居然用油条蘸辣椒油吃,吃得满头大汗,直吐舌头,鼻涕都和哈喇子混在一起。”奢侈女神厌恶地挥挥手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算了,不提他了,提他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李缄插嘴道:“你还别瞧不起他,人家现在在法国留学,所有你喜欢的名牌,人家没准都见过了。”奢侈女神酸意十足地问道:“是么?真看不出来。以后可得好好巴结巴结他,让他给我带点东西,你们谁有他的联系方式?”奢侈女神的男朋友真吃醋道:“好了好了,还没个完了?”

  孟周起身挨个敬酒,轮到学谦时,冲学谦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学谦领会,也冲他一笑,一饮而尽。孟周紧接着又敬别人,有人提议道:“等会儿我们去看望马逢山,怎么样?”大家都表示支持。李缄赶紧插嘴道:“你们不知道吧?老马追求班上的女生,被学校点名批评了,现在日子可不好过。”孟周笑道:

  “早如我所料,他终究躲不过这一关。”把老马暗恋何文萱的事在饭桌上讲了,众人听了老马的事,一阵唏嘘。

  学谦忍不住道:“今天操元怎么没来?”李缄又兴奋道:“嘘……你小点声。”随即弯着腰,捂着嘴,像要控制声音传播范围,蚊子振翅般地说:“你们不知道吧?今天公布自主招生的成绩,操元估计是落榜了。”孟周追问道:“我说怎么看不见他,回来这么久,就等着见他了。”李耀然自言自语道:“以操元的成绩,又复读了一年,自主招生应该没问题。”“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终究没有背景。省里孩子关系太硬,还是没轮上他。”李缄严肃地给李耀然上课,李耀然听不惯这些话,嘴巴咂吧出一阵充满象征的啧啧声。学谦因操元没来,心觉这饭吃得更无味了。

  奢侈女神突然发话道:“咦?我记得操元有一个女朋友,不知道现在他俩怎样了?”

  孟周插嘴道:“还不是一样分了,那女孩子家搬走了,她爸爸准备送她出国,反正她家有钱。以前十字路口有家店叫candystate,就是她家开的。味道还不错,价格也划算,只可惜现在没了。对了,那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文斌拍脑袋,龇着嘴道:“哎呀呀,叫什么什么,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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