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把酒醉的梦阳弄回到石景山已经是凌晨了，她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车开到我们住的楼下，我把她从出租车上抱下来一直抱到四楼，然后把她放下，拿钥匙开门，再把她抱起来一直抱进屋，把她放到床上。我刚要转身出去关门，梦阳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在梦里说什么也不放开我的手。我只好坐在她的旁边，一直坐到天亮。梦阳醒来之后问我，我为什么在这里？她竟然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出来她只是在喝多了的时候原谅了我，而当她清醒的时候她就又恢复了对我的冷淡。我只好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等我讲完之后，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是你瞎编的吧？我怎么可能说那些肉麻的话。面对她的不承认，我只有对她说，我知道错了。如果她愿意听，我会向她解释一切。她躺在床上，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来，问我，你不会在这坐了一夜吧？我说，本来我是不想坐一夜的。但你的手攥得我实在是太紧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坐一夜。她说，那看在你坐了一夜的份上，我就听听吧。于是，我告诉她，史磊是我大学的女朋友，但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为了她的导演梦毅然和我分手去了日本。最近她学成归来，因为刚到北京，没有地方住，就在我这暂住几天。她住这的时候，我一直和周易住在一个屋子里，如果不信可以问周易（我突然觉得有周易这么一个人存在真好）。现在，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听完我的讲述，梦阳问我为什么骗她。我说怕她误会。梦阳说，她打算和我谈恋爱的时候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她猜在感情上我肯定有复杂的过去。她既然爱我就会接受我的过去，但是她不希望以后我还骗她。她希望以后的生活里只有她是我唯一的女朋友，那样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分手了，也许我在梦话里喊的就会是她的名字。梦阳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又变回了我喜欢的那个笑容灿烂的梦阳。

　　我又一次的陪梦阳回到学校把她的行李搬了回来。梦阳已经是大学三年级了，她几乎每天都有课。有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梦阳已经去上课了。有一天我起来后，感到很无聊。我就坐车去了人大，在一间梦阳经常上课的教室里找到了她。正值下课时间，她在和几个女生热烈的聊天。看见我，她眼睛一亮。她从座位上跑到我身边，笑着问我，你怎么来了啊？我说，想你了，就来了。她说呵呵，小子嘴挺甜。进来一起陪我上课吧。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绝没有和你一起上课的意思。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梦阳要拉我进去。在她的手拉到我的胳膊之前，我狂奔出去十五米，然后站住转身，有些喘地对她说我在食堂等她。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从教学楼里出来后，我打算在人大里转转，然后再去食堂。这个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史磊。她问我在哪。我说在人大。

　　她说，我感冒了，你能来看看我嘛？

　　她的声音很正常，听不出来有感冒的意思。我说，真感冒了？

　　她说，真感冒了。

　　我说，那吃药啊，不行就打针。

　　她说，我现在就在打针，在一个小诊所里，你快来吧，帮我调调电视，这个电视一点都不清楚。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史磊一感冒，我就会陪她去学校的诊所打针。我们学校的诊所很简陋，里面就有两张床，一个破电视。每次史磊打针的时候，都要看电视。那个电视不清楚，史磊就让我帮她调。我弄不好，她就骂我猪头。因为她生病，我每次都不跟她一般见识。我无数次地和诊所的大妈说过，希望她换个电视。可是大妈说如果我掏钱，她就换。那段时间史磊总有病，而且一有病就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好。后来我咬咬牙，真的买了一台电视。平时放在史磊的寝室里，如果她生病了，我就搬着电视陪着她去诊所打针，到那里把电视安上。等她打完针，我再把电视搬回来。这件事被那些生病的女同学一传再传，使史磊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我只好给梦阳发短信，说公司有点事，我先走了。梦阳说好的，晚上早点回家。我从人大坐车到北影附近史磊住的地方，她说的那个诊所和她住的地方在一个社区里，很容易就找到了。我进去后，就看见了躺在床上正在打点滴的史磊。诊所里只有史磊一个病人。她看见我就坐了起来。我走过去说赶紧躺下吧。我扶着她慢慢躺下。问她怎么感冒的。她说晚上忘记关窗户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电视，好象比当年我们大学诊所里的那个还要破。我走过去先弄弄天线，然后蹲下来手动调节电视下面的那些按钮。这个时候我听见史磊在我的后面说，猪头，电视的年头太多了，你怎么调都调不好了。

　　我头也不回地说，那怎么办？

　　她说，呵呵，只能再买一台。

　　我才想起来史磊租的房子是没有电视的。我说等你打完针我们就去买电视。史磊听见我这么说，一下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兴奋地说，真的啊？我赶紧又把她摁躺下，然后说，真的。我坐在床边和史磊聊天。我问她电影投资的事怎么样了。她说比她想的要复杂。那个投资商好象是对她有意思。如果她以身相许，估计事儿就成了。我问她投资商帅不帅。她说虽然年纪有点大，但还是挺帅的。我说那就从了吧。她笑着说是你让我从的啊，那我可从了啊。我只好说，那还是别从了。我太了解史磊了，她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可不想因为一句话而让她真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史磊打完针后，我就和她一起去家电市场看电视。最后我们花了八百元买了一台康佳牌21寸的彩色电视。我们打车把电视运回家，插上电，我把所有的台都给史磊调了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快黑了。我问她饿不。她说饿死了。我只好领她出去吃饭。吃完饭，都快七点了。我把她送回家，告诉她要按时吃药。她说，恩。我说，不行就再打一针。她说，恩。我说，我走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我说，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我就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史磊也把手放在耳边做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她说，包北宁，你还爱我吗？我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我以为她早就不关心这个问题了。我慢慢地把手又一次的放到耳边，陷入认真的思考中。史磊突然笑着说，呵呵，我和你开玩笑呢。你爱我也没用，我已经不爱你啦，猪头。你赶紧回家吧。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被一个问题弄得越来越严肃，我是否依然爱着史磊？说实话，我不知道。这是一个让人感到丧气的答案。我希望史磊开心，就象我希望梦阳开心一样。但是我和史磊之间有太多的过去，那些过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无法抹去，有甜蜜也有伤害。而我和梦阳之间，才刚刚开始。可以说，我对我和梦阳之间的感情更有信心一些。而我和史磊之间，也许真的都过去了。但她有事，我还是会管。因为她是我曾经深深爱过的女孩。梦阳没有怀疑我又骗了她，我们安然入睡。第二天，梦阳又起早去上课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是一个人在家里。我又想去人大找梦阳，但是我怕史磊的感冒还没有好。如果是那样，她很有可能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陪她。她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比平时更需要我。而如果她给我打电话了，我就会去。我希望她快一点的康复。我只有呆在家里，时刻做好史磊给我打电话的准备。但是，她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坐在电脑的前面，准备开始构思下一个小说。因为我第一本小说的稿费已经花光了。我刚坐在电脑的前面，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史磊。她说：打开电视看山东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只好走到客厅里打开电视，去找山东台。当我找到山东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为什么。因为这个台正在演《东京爱情故事》。

　　我和史磊谈恋爱的时候，有一天她非常兴奋地给我打电话，向我推荐一部电视剧，说一定要看看，真是太感人了。当时她给我推荐的就是铃木保奈美主演的《东京爱情故事》。当时史磊也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不太全。她就让我去给她买碟。我跑了好多个地方，也没有买到碟。后来我就在网上邮购了一套。史磊先看，看完了我看。我看完了之后，史磊就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完治约莉香，莉香在百货大楼下面等到几点？我当时就傻了。我说我哪知道啊。史磊就照着我的脑门给了我一个爆粟，让我回去再看一遍。我只好乖乖地回去再看一遍。看完之后我兴冲冲地跑去告诉史磊我知道莉香等到几点了。史磊又问我，那完治在莉香家睡的那天，莉香躺在完治的哪个手臂上？我一听又傻了。史磊就又照着我的脑门给了我一个爆粟，让我回去再看一遍。就这样，我看了无数遍的《东京爱情故事》，史磊问我的那些问题我也都知道了答案。山东台的《东京爱情故事》正在演最后一集。我给史磊发短信，问她，你也在看吗？她说，我突然发现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看过《东京爱情故事》，想想真遗憾。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就算是一起看了吧。我和史磊在这个下午分别坐在两个离得很远的屋子里看山东台的《东京爱情故事》的最后一集。我看得很认真，不过一集还是太短了。不大一会儿就演完了。演完了之后，我又收到一条史磊的短信，她说，最后问你一个关于《东京爱情故事》的问题，莉香去完治当年的小学，她看了一眼完治当年所在的班级，镜头一扫，请说出完治当年所在的班级有多少套桌椅。隔了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遍的《东京爱情故事》，但是当史磊问我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依然是傻在了那里。象很多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