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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发现外面下着小雪,好象很冷。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说好了要领史磊去吃法国菜。我只好穿上单薄的西装,打上红色的领带。本来我想在西装的外面穿一个羽绒服,但我知道史磊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她都很有可能是穿那种隆重的下面是裙子的晚礼服前来赴约。我只好舍命陪她。我看了一下表,在九点十分的时候我出了门。一出门我就感到了刺骨的冷风直往我的脖子里钻,我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等了很久,我都快冻透了,一辆出租车才姗姗来迟。那个白白胖胖的司机对我的穿着表示出了由衷的钦佩,他说给他多少钱他都不会这么穿的,他还问我穿成这样去干什么。我对他说和一个朋友去吃法国菜。对于我的这种行为,他很不理解。他不知道法国菜到底什么味道,但他说如果必须穿成这样,他永远都不想知道法国菜是什么味道了。我坐在出租车上,想着史磊说的那个法国菜馆。这是一个我和史磊从来都没有去过的菜馆,正好对应了我和史磊之间新的开始。我们不会再去那些曾经见证了我们爱情的菜馆了。我们现在是朋友,要找一些新的地方,见证我们纯洁的友情。坐在打着空调的出租车上,我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身体刚有点缓过来,车就到了中日联谊医院门口。我只好咬咬牙,付钱下车。

  中日联谊医院的楼很高,所以站在它的门口也没有那么冷。我掏出手机,发现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能到十点,我真心地期盼这一次史磊能早一点的到来。我向对面看去,并没有看见史磊和我说的法国菜馆。我真希望那个法国菜馆就在对面,那样我就可以坐到菜馆的里面去等史磊了。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到。她给我回,我十点到。我只好站在原地等她。在新年里,依然有人生病。我看见很多人走进医院,这些走进医院的人,看见我都是一副很惊讶的表情。他们不知道我要去吃法国菜,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在我的记忆中,我应该也在中日联谊医院里住过一回。那是我上小学时,我光着脚在我家新盖的房子里走来走去,突然我的脚感到一阵刺痛。我低头一看,一根连在木板上很粗的洋钉已经穿过我的脚心,它稍微有些泛红的尖露在了我脚背的外面。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说了一个字,靠。然后就冷静地坐在了地上,喊我妈。时间在我的回忆中飞快地流逝,还有五分钟就到十点了。我不知道史磊为什么要这么准时,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准时的人。以前她要么早到,要么晚到。也许她是想通过这种改变重新和我相处吧。我咬着牙在东张西望中艰难地挺过这最后的五分钟。可是五分钟过去了,史磊依然没有出现。我想有可能是我的手机比她的手机快了几分钟,我就又等了几分钟。可是她还没有来。我只好给她打电话,可是她把我的电话给挂断了。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我正在想该怎么办,这时我的手机接到了史磊的短信。她说:包北宁,我有可能要迟到一会儿。这样,你再等我五分钟。如果五分钟之后,我还没有赶到,你就别等我了。我们改天再约。我只好说,好的。

  那天我站在中日联谊医院的门口又等了史磊五分钟,她没有出现,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你有事就别过来了,我们改天再约吧,我走了。发完短信我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让我感到有点奇怪的是,我在出租车上接到的史磊给我回复的短信竟然只有两个字,是“再见”。我回到家就感冒了,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后来只好打针。等我的感冒好了,我的假期也结束了。而史磊她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回广州之前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我只好给她发短信说我回广州了,等明年有空再请她吃饭。她的短信是在我已经回到了广州才收到的。她说:呵呵,你只要记得欠我一顿饭就行。

  回到广州之后,我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一转眼半年的时光又过去了,又到了夏天。我们的杂志社老板突然想转行做点别的,于是我们每个人多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之后就都失业了。这时在北京做图书公司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的第一本小说和第二本小说都顺利出版了,卖得还可以。他预测如果我能写出第三本,那一定会火遍全国。他还说只要我答应写第三本,他可以先预支我两万块钱的稿费,我可以到公司在云南新建的一个作家度假村里去写我的新小说。在度假村的所有消费可以签单。面对这么丰厚的待遇,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挂掉电话之后,我就只身去了云南,在那个位于丽江的作家度假村里住了下来。

  住在这里的都是作家,但我却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然后到街上去溜达,饿了的时候就回来吃饭,每天只写一千字,一个字都不多写。很快地我就喜欢上了这种腐朽的生活,云南的阳光照得我浑身上下都感到舒服。后来除了写作,我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玩一个类似搬箱子的超级弱智的游戏,这个游戏据说是一个清华毕业的计算机天才编的。这个游戏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聊,它有一万多关,你要一关一关的闯下去,如果闯关失败那就从你失败的那关开始继续往下闯。我个人觉得这个游戏有可能玩一辈子都过不了关,因为它的关数真的是太多了。我每天废寝忘食,只要一玩上这个游戏,连一千字都无法保证了。如果我不说,我想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玩这个游戏。每当我玩这个游戏过了一关的时候,游戏里就会模拟一个女孩的声音,甜蜜地对我说一句:“恭喜你,过关了。”每当我听到这句话,我都会想到梦阳在人大剧场里跟我说这句话时的情景。那时梦阳刚刚认出我就是那个戴着驴头跟着她在运动场上跑了一圈的人,那时她应该还没有爱上我,我也只是单纯地喜欢她的笑容。

  本来应该三个月完成的小说,因为我迷上了这个游戏,我写了六个月才勉强完成。而这个游戏我已经打到了三百零六关。也就是说,我听到了三百零六句:“恭喜你,过关了”。我每天最少要听到一句,要不我就很有可能失眠,一失眠,我就会从床上爬起来玩这个游戏,过了一关,再躺下接着睡。在冬天又一次到来的时候,我把小说的电子版传给了我的朋友,他看了之后很满意。他说年前就能出,如果火了,年后他希望我去北京签名售书。在这即将过去的一年的时光中,我和史磊偶有联系,一般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给我发一条短信,问我最近过的好吗。我说,过的挺好的。然后我再问她,你最近怎么样。她就会说,呵呵,我过的也挺好的。这样互发两条之后,就要再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到同样的问候短信。我记得史磊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当时我刚刚来到云南。在电话里,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漫无边际的。我们聊娱乐新闻,聊布什政府,聊火星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总之那次我们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如果不是我的手机没电了,也许我们还会继续打下去。史磊在那次通话中好象是要把她知道的所有话题都和我聊一遍,那是我们之间最长的一次没有提到爱情的通话,那是一次纯友谊的聊天,给我的感觉很好。可是那次通话之后,我们就一直是间歇性的短信联系了。

  这个新年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在云南作家度假村的房间里乐此不疲地玩着那个漫长的游戏。在大年三十的那一天,我接到了史磊的新年祝福短信。我和她说我在云南,没有回家,所以欠她的那顿饭还要往后拖了,她大度地表示没有关系。她说只要我身体健康,她就放心了。和史磊发完短信后,我接着玩那个游戏,我已经玩到四百多关了。可是在大年三十晚上玩的这一关,特别难过。我已经打了一天了,还没有过去。我坚持打下去,不过关不吃饭。终于在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过关了,之后我就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她甜蜜地对我说:“恭喜你,过关了”听到这句话,我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梦阳。我和她永远地失去了联系。现在即使我坐飞机回到北京,也找不到她了。因为她应该已经毕业半年了。我再也不能在人大的校园里和她邂逅了,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我感到突如其来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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