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签售会订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下午两点。

　　中关村图书大厦门口。

　　而事实上中午十二点多我就到了，我一个人来到了图书大厦对面的半岛咖啡，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当年梦阳坐在我的对面，现在我的对面是一把空椅子。我要了一杯卡布其诺，坐在那里仔细地回想当年的情景。当年梦阳笑着对我说等什么时候我签名售书，她一定会买一本然后排队等我签名。我说我可以直接送给她一本。她说她一定要买一本，然后排队等我签名。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最后我说不管为什么，听起来都挺感人的。那天梦阳还把《天堂随想》的剧本交给了我，她说她演轻舞飞扬，我才答应了演痞子蔡。本来我想演保尔.柯察金。我在半岛咖啡里一直坐到朋友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图书大厦五楼参加记者招待会，在那个以白色为主色调的会议室里，我友好地回答着各路记者提出的问题。招待会持续了大约半小时，然后就是下楼正式开始签名售书。我在朋友和礼仪小姐的陪同下，来到了外面。我看见很多我的读者手里拿着我的书已经在图书大厦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想他们应该都是我的小说的忠实读者，要不不会在报纸上看到我签名售书的消息就纷纷赶来。我坐在一把简单的椅子上面，前面是一张简单的桌子，上面简单地放着一瓶矿泉水，一管炭素笔和一个写着我名字的标识牌。我拿起炭素笔，看了排在第一位的那个女孩一眼，对她友好地微笑一下，她也冲我微笑了一下，她把那本书放在桌子上，我翻开扉页，把我的名字飞快地签在上面。接下来就是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在签了半个小时之后，我的手就有点麻了。我开始觉得签名售书是个体力活儿。我和一个男生说等一会我再给你签，说完之后我赶紧拿起矿泉水瓶，拧开盖喝了一大口，然后从兜里掏出烟，坐在那里抽一根，不时地和站在我面前的男孩聊上几句。

　　我问他抽不抽，他说不抽。他很好，我为我拥有这样的读者而感到骄傲。抽完烟之后，又开始签名。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相同的是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我新出版的小说，对于他们的支持我打心眼里感激。我低头给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签完了名，微笑着把书递给他，他转身走出了长长的队伍，我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人正在冲我微笑，短暂的两秒钟之后，我认出了那个女孩是梦阳。我傻了，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一切，我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我近在咫尺的梦阳，她穿着一身优雅的白领装，背了一个包，头发剪得很短。她的手里拿着我的书，她笑着对我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大作家，给我签个名吧。我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她，你怎么来了？她笑着说，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签名售书，我一定会买一本然后排队等你签名。我当然记得梦阳的这句话了，但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以这种方式在两年后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无疑我又被她深深地感动了。

　　我给梦阳签了名，我让她等我一会。她笑着说，好的。我在后面的签名中总是签几个名就往梦阳站的方向看一眼，她站在一个离我不远的花坛旁边，她的目光如果和我投射过去的目光相遇，她就会向我灿烂的微笑。梦阳身上穿的衣服变了，她也不再长发飞扬，但她的微笑依然象两年前一样，给我带来阳光般的温暖。签名售书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能结束，我觉得让梦阳站在那里等我也不是办法，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让她到对面的半岛咖啡去等我，她说好的，我走回来坐到椅子上继续签名。

　　一个小时之后，我把笔扔在桌子上向对面狂奔，跑到半岛咖啡楼下我才站住调整我混乱的呼吸，等心脏的跳动恢复正常以后，我才向楼上走去。梦阳坐在两年前的那个位置上笑着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我和梦阳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成熟，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清涩的大学女生了。

　　她告诉了我她毕业后半年的工作经历，她先是应聘去了北京郊区的一个高中教书，教了两个月她觉得老师这个职业并不适合自己，她果断地辞职了，然后她面试一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公司，现在仍然在那家公司做文案策划。在梦阳说完这些之后，我犹豫了很久终于问了她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梦阳笑着说，有啊，怎么了？听到她的这个回答我心里一震，我笑着说，没怎么。梦阳说她的男朋友我认识。我想了一会就问她是不是那个在学校里就追她的邵帅。梦阳说就是他。他现在在一家外企做部分经理，开一辆公司给他配的本田雅阁，刚在梦阳公司的楼盘买了一个房子。我警惕地问梦阳买房子干吗。她直接告诉我他们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万念俱灰，过了一会儿我问梦阳他们处多长时间了。梦阳说一年多了。我突然义愤填膺地说，一年多就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梦阳看着我激动的样子，冷静地说，一点都不草率，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