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带脚镣的舞者知耻而后勇

　　不耻下问是需要勇气的。

　　卢小波经过认真反思，决定从学生中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先找到李莹：“你跟我说实话，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老师？”

　　李莹想了想：“客观地讲，你是一位不错的老师，讲课很认真，对学生也很负责，要说不足就是太严格了。”

　　“严格不好吗？”

　　“严格本身是好事，可如果严过了头，就变成了苛刻。现在的学生都推崇人文精神，希望老师像朋友一样对待自己，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上课板着脸，说话冷冰冰，缺少人情味的老师。”

　　卢小波觉得李莹说的有道理，决定从讲课入手，提高教学质量，增加与学生的亲和力。她说干就干，独自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教室，想练习着找一点感觉。她先把笑容堆在脸上，笑盈盈地面对虚拟中的同学：“亲爱的同学们……”话一出口，觉得太肉麻，又把笑容收敛了一点，“同学们，我们从今天起，就要进入哲学王国去领略人类智慧宝库中最精彩的知识了。”

　　卢小波不知道这样讲行不行，她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想让自已显得更亲切一点：“同学们，你们是不是也常常会想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这样的问题呢？这些问题就属于哲学研究的范畴。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哲学家，但是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哲学。说实话，哲学这门知识学起来有点难，不过，你们不要担心，卢老师会和大家一起努力渡过难关！”

　　陈枫恰巧路过教室，听见卢小波自言自语，以为她心急失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趴在窗户外偷窥。听着听着，渐渐地悟出点门道，猜测卢小波可能是卧薪尝胆，企图东山再起。陈枫脑子一转不由得冒出一个主意，想借机捉弄一下卢小波。但要实施这个计划需要再找个帮手，孔子在这问题上早就下过定论，将女子和小人并视为同类，陈枫是女子，小人的名额便留给了张彬。两人一拍即合，重新返回教室。

　　卢小波对面临的危险浑然不觉，还在执著练习，忽然被一阵掌声打断，抬头望去，见鼓掌的是张彬和陈枫，不好意思道：“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休息。”

　　陈枫明知故问：“卢老师，你是在练习讲课吧？”

　　卢小波不知怎么回答，脸微微一红：“就算是吧，你们觉得比过去是不是有点改进？”

　　“哎呀！何止是改进呀，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彬把马屁拍得溜圆。

　　卢小波信以为真：“那你们觉得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张彬沉吟片刻：“我觉得嘛，要从严要求，还真有点欠缺。”

　　卢小波仿佛是爱因斯坦，办事力求完美，决不允许存有丝毫纰漏，穷追不舍，问欠缺的这点究竟在哪儿。陈枫借口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地讲不清楚。卢小波听话听音，听出这话背后的潜台词，主动提出做东，请他们去吃宵夜。

　　汤足饭饱之后，陈枫开始卖弄，她告诉卢小波，上课要想吸引学生，关键是要“酷”。卢小波问何为“酷”。陈枫对这个流行语也不能准确地概括出来，顺嘴胡诌道：“要说‘酷’嘛，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多玩点花样，多折腾点动静。”卢小波听得一知半解，问怎么才能折腾出动静。张彬见卢小波一只脚已经陷入圈套，乘机收紧绳扣：“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要先了解学生的爱好，学生喜欢什么就来什么。”

　　“比如说我，最喜欢青春偶像剧了。”陈枫插言。

　　张彬挥挥手，不满陈枫打断自己的思路：“你那都是小儿科，现在最时髦的是科幻武打片，比如《黑客帝国》，那才真叫酷。卢老师，你如果把政治课和科幻武打片结合起来，我敢保证，肯定轰动。”

　　卢小波越听越晕：“政治课怎么能和武打片结合在一起呢，这好像是两码事。”

　　陈枫也觉得张彬说得不靠谱，于是抢过话头，建议卢小波改变一下自己的装束，穿得时尚一点，别总整得像出土文物，这样肯定会缩小和同学们的距离。卢小波信以为真，问陈枫可否帮她当参谋去选几件衣服。这个建议正中陈枫下怀，于是欣然从命。

　　卢小波经过一番刻意打扮，彻底改头换面。上身穿了一件无肩的黑色短衫，下身是一条花格吊腿裤，脖子上系了一条红丝巾，自我感觉良好地向教室走去。迎面而来的林子瑜见状大跌眼镜，问卢小波穿成这样，是否要去约会。

　　“你才约会呢，我是去上课。”

　　林子瑜立刻明白了几分，追问：“这么打扮，是谁给你参谋的？”

　　“我自己，怎么了？”

　　“要是别人，百分之二百是在害你。”

　　“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你这套衣服确实比较活泼，比较潮流，比较时尚，如果是情侣郊游、同学聚会，应该说比较合适，可是在课堂上绝对不合适。”

　　卢小波不信任地看着林子瑜：“我这可是在广泛征求群众意见的基础上，改变自我的第一步。”

　　“如果是那样，你的行为真的挺令人感动的，但我说的也是真话，教师上课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你如果这样走进教室，就好像……”

　　“像什么？”

　　林子瑜先笑起来：“也许我的比喻不太恰当，但感觉绝对是准确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像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

　　卢小波觉得人格受了侮辱，但强烈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马上低头：“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就穿它了！”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我向毛主席保证！”

　　“请你不要糟蹋毛主席。”

　　“那就以我的人格担保！”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好像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比你的人格更不值钱！”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林子瑜连连摇头，怪卢小波是非不分，不可理喻。

　　亲者痛了，仇者自然快活。张彬躲在楼上笑得前仰后合，直说想不到卢小波的头脑比单细胞生物还简单。陈枫对此则不予苟同，见卢小波沦落到这步田地，反倒抛弃了先前的恩怨，生出几分同情，跑出去将卢小波拽回宿舍。

　　说明真相后，卢小波不计前嫌，大度地原谅了陈枫的恶作剧，说不管她动机如何，自己还是从中受到一些启发。这发自肺腑的话，反倒把陈枫说得感动不已，刹那间，彼此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卢小波接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想把枯燥的哲学搬上舞台，希望得到陈枫的支持。陈枫心里一热，当即拍着胸脯应允，大有为姐们两胁插刀的义气。

　　经过短暂排练，《戏说哲学苏格拉底的故事》在学校小礼堂隆重推出。海报一贴出，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连罗天明和李永和都赶来助威，林子瑜更是不请自到，他倒要看看，三日不见，卢小波会整出什么名堂。

　　在一阵音乐声中，由张彬扮演的苏格拉底一登场便获得了满堂彩，加上诙谐幽默的台词，整场演出中，笑声掌声不断。最后登台的是卢小波：“几千年过去了，苏格拉底作为第一个为真理献出生命的哲学家而流芳百世。同学们，你们想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迷住了我们的苏格拉底先生，让他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台下响声一片：“想！”

　　卢小波灿然一笑：“那就欢迎你们每周一上午来听卢老师讲哲学基础。”

　　谢幕后，大多数人都表示通过这个短剧对哲学有了新的认识，产生了质的飞跃。罗天明和李永和也充分肯定了卢小波政治课改革的新成果。在一片祝贺声中，林子瑜不失时机地向卢小波献上一束早已准备好的鲜花。卢小波看也没看，转手将花给了陈枫，弄得林子瑜心里挺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