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拥抱的距离(15)

　　拿着公寓钥匙，井上樱一路上又蹦又跳，两边扎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也在跳跃，预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其实有很多时候，井上樱都想不明白最幸福和最悲伤，明明是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件事，为什么却能在同时间里发生。

　　18岁生日那天，她在京极空家等了一天，他却没有出现，手机不通，公司没人，问了冈田真彦也说没有联系到，曾经一起吃过饭的桌上只有两张演唱会门票。

　　那个两天前才抱着他说要用拥抱当做生日礼物的人，那个说有个女孩愿意为了他不要命所以要好好珍惜的人，那个说不懂浪漫却寄了包裹送她钥匙给惊喜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连再见也没有说就走出了她的世界，却带走了她一生一世的爱情。

　　第十一话 等待你失约的拥抱

　　01

　　青春的脚步，青春的速度，青春的活力，青春的激情，似乎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离开了，井上樱不知道京极空到底是带走了她的爱情还是她的灵魂，很难相信，无法形容，当失去一个人时，竟会是自己和自己分离的感觉。

　　阳光明媚的白昼，大雨下疯了的长夜，她像个傻瓜一样地等。虽然在人前仍旧元气满满，似乎什么都没变，但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两个姐姐知道，小丫头心情越不好笑得就越多。

　　干燥的北风吹落最后一片叶子，圣诞节就这样到来了。

　　井上樱想，知道她未成年恋爱大姐都没发飙，大概是看她失恋可怜不想再在伤口上撒盐吧。

　　可是，这真的算失恋嘛！那个人根本什么都没说就人间蒸发了。

　　冈田真彦后来托系才知道航空公司有京极空的出境记录，就在她生日的前一天离开了，前往美国，听说之前和晃子小姐约好了，每年都会去夏威夷旅游，晃子小姐走后就开始一个人去了。

　　井上樱不想说自己有多痴情地选在圣诞节这一天，逃课去她和京极空曾经去过的地方，她只是听天气预报说有雪，觉得已经好几年没在圣诞节下雪了的今天格外难得，实在不该窝在教室里听教授催眠。

　　背着她走过这条长长的街道时，两旁的梧桐树上一片金灿灿，十分的漂亮，现在踩在一地的落叶上，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

　　露在外面的脸颊感觉到了一丝冰凉，井上樱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真的下雪了呢！

　　抬头望着苍穹的天空飘下一片片雪白，不小心落到她眼睛里，丝绒般的晶片很快融化，再流出时就带着温热的苦涩了。

　　于是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连眼前的人的脸也看不透彻。

　　久久地对视，当蓝色的伞面彻底被白色覆盖时，那个让她像个傻瓜一样的男人就站在面前，将伞撑到她头顶，空出的一只手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这么说。

　　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摆设熟悉的房间。

　　只是一场梦，平安夜这一晚，她在自己的床上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的圣诞节，东京终究是没有下雪，和往年一样。

　　02

　　在吉野音美刚走的半个月里，樱井拓弥每晚都会偷偷出现在她曾经住过的房子外，呆坐在车子里几个小时后离开。

　　时间久了，认清了在家根本无法入睡的事实后，他就不理会经纪人的劝阻，任性地租下这里并很快搬了过来。

　　住进来后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满脑子都是她！

　　说着“喜欢就去抢回来，你就算捏碎我的肩膀，她也不会知道”的音美。

　　说着“不要总是不擦干头发，感冒了的话很麻烦”的音美。

　　说着“你把我当玩具吗？”的音美。

　　说着“我，曾经爱了你十年，到这一刻为止，我还是爱你，但是现在，我决定结束了”的美音。

　　说着“我说，你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答应自己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你已经不重要了。”的美音。

　　然后，她就真的从他的身边出走了。

　　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樱井拓弥不记得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像白痴一样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不断地想起吉野音美，接着彻夜不眠。

　　当然，现实不是小说，谁也不会因为少了谁而无法存活，所以生活继续。

　　樱井拓弥还是万千男男女女眼中闪亮闪的idol，他的笑容依旧帅气，虽然偶尔透着点疲倦却让他们更加追崇的形容成男人的沧桑，他的演技依旧是很多新人向往，当模特依旧可以让一群女人尖叫，在综艺节目里依旧该抽风该犯傻该装帅一点不错地收放自如。

　　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圣诞节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断地重复这样的问题。

　　很多时候，他想干脆扔下工作，不理会新戏，直接买票坐上去往北海道的新干线。但该死的，对工作的责任心总是在想要任性时爆发。

　　那样发疯似地思念，左右为难地矛盾，让他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想大声地吼出所有的不痛快却张不开嘴，喉咙里像梗着根刺，又干又痛发不出一点声音，各种负面情绪像要把他的身体撑破，但不会真正到一个爆破点。

　　朝旭浮升，东方泛白，又是彻夜不眠的迎来了晨阳的第一道光，樱井拓弥走进浴室冲澡。

　　又是崭新的一天，他必须马上洗漱整理，除去一身的疲惫，还众人一个闪亮闪亮的idol。

　　在试衣镜前戴上最后的装饰手链，樱井拓弥离开卧室，拿起仍旧没有一点动静的手机，在玄关处换鞋子时，却听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门被打开。

　　一瞬间，四目相对。

　　她就站在他面前，晨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金黄。

　　不是梦境，因为他确定自己一夜没睡，也不是幻觉，因为他确定自己刚洗了澡十分清醒。

　　樱井拓弥停下了穿鞋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离开了三个多月的吉野音美现在就出现在离他不到一臂距离的地方。

　　他抬起手，想要碰触她的脸，却被她先一步打掉了，瞪着眼睛似乎十分地不高兴。

　　“你是笨蛋么，为什么宁愿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来北海道找我，跟我道歉跟我说对不起就这么难么？”

　　“自私、霸道、任性、自以为是又我行我素的家伙！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宁愿呆在这里都不来找我！？”

　　面对她的质问，樱井拓弥没有一点埋怨或者生气，这一刻他只想好好拥抱她。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意料中的遭到抗拒，可是他就像铁了心一样不放手，发狠般地抱紧她。

　　“放手，放手听到没有？”

　　“不要！”态度一贯地强硬。

　　“又想限制我的自由？”

　　“不是。”

　　“那就是想再把我当玩具？”

　　“不是。”

　　“要不然是什么？”

　　“……对不起。”

　　感觉到怀中的人因为这三个字停止了挣扎，樱井拓弥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全部……”全部对不起，不该冲她吼，不该不珍惜她，不该只想着自己，不该去刺探她的心……“全部对不起。”

　　樱井拓弥没想到吉野音美会突然一把推开他，一个踉跄差点被脚下的鞋子绊倒。

　　“只有这些吗？”

　　问这句话时，她眼底透出的神色让他感伤，那种带着点期望却又矛盾得害怕再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眼神。

　　“……我喜欢你，每天失眠不断地想起你，快要疯了。”

　　他对自己说，如果上天能让她再出现在他面前，他要温柔地对她，再也不会说话伤她，不会对她大呼小叫，也不会再因为可笑的男人自尊而去试探她的真心。

　　看着因为这样直接的表白而有些不自然的樱井拓弥的脸，心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样，眼睛干涩不堪，一直以来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之前那么长的时间让我一个人这么辛苦！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人的真心是可以让你随便试探的吗？”

　　被不断拍打的地方有点疼，但樱井拓弥没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只是深深地看着流泪不止的人，眼里满是心疼和理解。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心里的愧疚，平时演了这么多偶像剧，关键时刻，有用的台词却一句都想不起来。

　　“……我的心脏都快累死了，你知道吗？”等他的拥抱，等他说喜欢，等得都快累死了。

　　妈妈突然生病，必须马上回北海道，想着离开一阵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忘记这个人，所以停用了手机，故意跟房东说如果有人来找自己的话就说已经退租了，然后就买了第二天去北海道的票。

　　最终，事实证明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对不起嘛，别哭了。”

　　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他的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03

　　四月，日本沉浸在弥漫着樱花气息的梦幻里，即使是在看不到花瓣的街道仿佛都能闻到那种特有的甜腻香味，蔚蓝无云的天空，那轮太阳，蜜一样的颜色在跳动着，明亮却不刺眼。

　　时间总是不为任何人等待，旭日东升的反面就是夕阳西下，时间一定会改变一些东西，那么，是事物，还是人心？

　　二姐和二姐夫终于订婚了，大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井上樱知道她其实对海源优树还是有点小心动，当初让她口水直流的美人兄弟耽美幻想对象成为她二姐夫只是时间的问题。

　　至于樱井拓弥，想起这家伙她就头痛。虽然和吉野小姐重新做回他的助理，两人又交往了几个月，但似乎不是很顺利，据说一个温柔的医师一直不肯放弃助理小姐，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三五不时的掉醋缸。

　　春天果然是个恋爱的季节，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幸福。

　　搅拌着咖啡，其实比起这种苦涩又昂贵的饮品，井上樱更喜欢酸酸甜甜的廉价果汁，如果不是被对面这个女人威逼利诱，她是绝对不想进这里的。

　　“我说，井上樱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平时都是小樱小樱这样的叫，想制止都难，这次连名带姓附加小姐的吼就已经证明她生气的前兆，心虚自己先前的确走神了，井上樱马上打起精神回应。

　　“有啊，我很认真在听。”

　　开玩笑，这位大小姐可不好得罪，在吃过很多次亏后终于认清了事实，好好伺候着。

　　新出阳子，井上樱所在的编辑社的美女主编，性格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脸蛋漂亮身材火辣，编辑社不知道多少男同事对她虎视眈眈，可惜人家一同人女把所有的心思都奉献给了耽美事业，对周围的苍蝇一概无视。

　　井上樱至今记得两年前被通知连载漫画通过并开始刊登，有些细节方面希望可以和作者本人当面细谈，在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同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眼流下两行宽宽的海带泪，激动说着同胞啊终于等到你了。

　　囧！

　　再后来，她向新出阳子说起小说中的主角之一的原型其实是她好朋友，那女人就死活缠着让她引荐海源优树。

　　再囧，怎么比她还耽美狼！

　　“那你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

　　新出阳子女王怒鸟，这丫头摆明了就是先前一直在走神，居然无视她的存在！

　　“我说，我表弟对你很有好感，想约你见面。”

　　“哈？”这年头还有男生对耽美狼有好感？！

　　“哈什么哈，我直接让他过来了，奇怪到时间了，怎么还没人……”她说着环顾了下四周，突然很欣喜地冲一个大男孩招手，“这边这边。”

　　于是，井上樱就十分囧地看着从门口走来，一副大学生样子的斯文男。

　　简单介绍过后，新出阳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井上樱有些别扭，她很清楚编辑大人的意思，让他们独处，然后培养感情。

　　“经常听表姐提起你，所以对你很好奇也觉得你很可爱，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突然出现，很抱歉。”

　　出都出现了，还抱歉个什么劲。

　　心里这样想着，当然，作为一个有礼貌的新时代高中生，井上樱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让朋友的弟弟下不了台。

　　“很感谢你的欣赏，但是很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呃？”

　　“虽然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不过我会等他。”因为那个人还欠了她一个拥抱。

　　井上樱歉意的笑着，突然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毫不避闪的直视他，但当她抬头时四周却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窗外明媚的阳光如旧。

　　她知道不是自己多疑，更不是错觉，是那个人的目光，即使她没有亲眼看到却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是他。

　　笑容僵在脸上。

　　那个人回来了吗？

　　“对不起，我有事先失陪了。”

　　抛下一句，井上樱马上追了出来，因为赶上双休，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04

　　家里的酱油用完了，突然很想喝果汁的井上樱自告奋勇地充当了明天料理的采购大使，一手撑着紫色雨伞，一手拎着大袋的东西从超市出来。

　　连续几日的春雨让空气变得清凉稀薄，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阵阵鸡皮疙瘩，换来一个响亮地喷嚏。

　　后悔出来时应该加件外套的，无意间的目光停留，那道白色的身影就直直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男人看上去有点狼狈，一头黑色的头发被雨打湿，凌乱地贴着光洁的额头和双颊，五官精致俊雅。白色的衬衫和深色牛仔裤衬托出他清瘦的身材，即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仍不影响他的俊朗，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气势逼人。

　　井上樱突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是不是该冲上去索要拥抱，或者狠狠地揍他几拳，脚却像被定住了般挪动不了，于是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最后在她面前停下，冰凉的手指轻碰他的脸颊。

　　“我回来了。”

　　那个人回来了，就像他突然离开一样，悄无声息地再次闯入了她的生命。

　　巴掌大小的脸，穿着简单的粉色T恤，驼色背带裤的身体似乎也没有消瘦，京极空想，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过得好像并不差。

　　“我回来了。”

　　他这样对她说，轻抚她的脸颊的手指没有温度却尽可能的做到温柔，然后他看到那双无数次想念的黑亮大眼眨了眨，眼泪就一颗颗地砸了下来，落进雨中。

　　井上樱想自己一定是中毒了，受蛊惑了，当初那个人什么都没说的离开，现在说着“我回来了”再次出现，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她就原谅他了，没有一丝的犹豫。

　　“我回来了。”

　　因为他的动作，伞掉在了一边，手里的袋子也砸在了地上，仰着头，被紧紧抱着，又重复了一遍的话流进耳里，敲击着她的心脏。

　　这个拥抱，是先前失约的生日礼物吗？

　　一直被牵着手坐进TAXI，被带回公寓，井上樱都没有说话，偶尔因为寒冷打个喷嚏，京极空就更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

　　因为有备用钥匙，她总是三五不时的来打扫，房间还是保持着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各式摆设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只是桌上多了一对流氓兔杯子。

　　“先打个电话回家吧，两个姐姐都会担心的吧。”

　　“你有联系过冈田真彦先生对不对？”

　　“有带手机吗，没有的话用我的打吧。”

　　“你联系过他么？”

　　“小樱……”

　　“你联系过他么？”

　　“……很对不起。”

　　狠狠甩开他的手，半年多的等待所累积的不安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既然联系了冈田先生，就该从他那里听说了我有多担心你！为什么还可以忍着不联系我，不想我么，不想听我的声音么，忘了你说过的话么？！”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井上樱突然觉得可笑，是谁发明了对不起这三个字，谁这么没有责任心，做错了任何事都可以用对不起来掩盖。

　　“发明对不起的人，是让你这么用的吗？无缘无故的丢下女朋友失踪，然后又突然出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用手背抹了把眼泪，井上樱瞪着眼等他的解释，可是那个人却用哀伤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元旦的时候去看演唱会了么？”

　　他问着在外人看来完全不相干的话，却击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在离开之前终于知道了小24是谁，然后买了演唱会门票，他记得答应她的事情，他又用了另一种方式说对不起。

　　“没有。”

　　因为不想一个人去。

　　“下次陪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