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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07 (3)

  可是此刻,我的父母站在门口,各据一方。

  对着我像对着一个会随时抛出一颗手榴弹的敌人,严谨待动。

  我唯有沉默。

  “七七,妈妈来接你去住几天。”

  南燕枚开口了,旁边的梨左峰没说话。

  我也不说话。

  “走吧。”

  南燕枚过来,要扶我。

  我往回缩了缩。

  我说不清为什么要躲开南燕枚的手,老天作证,我没有任何特别想法。

  我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所有的人,梨左峰,南燕枚,给我包脚的小护士,假装睡觉的末百颜,包括我自己。

  都愣在了原地。

  空气中不尴不尬的湿气让人无法忍受。

  我想要挽救,手刚伸过去,南燕枚“呼”地站了起来。

  眼睛中弥漫起滔天大雾。

  “那我就先走了。”

  南燕枚看了看我,接着头也没回地转过身。

  不是的!我在心里狂喊。

  不是这样的!

  我……很想跟你走。

  我想回家。

  可是我只是盯着南燕枚高傲的背,倔强地不出声。

  一直到病房门重重地关上。

  回来的一路上,我窝在梨左峰宝马车柔软的靠椅上,不说话,看着街上的景物呼啦而过。

  像是在做一场纷乱的梦。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也许,只有离开,才能让我清醒起来。

  我做了这个决定后,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一定,要逃离这里。

  陆

  末百颜在医院没呆几天,也被他老爸开着车接回了家。

  关于末百颜到底为什么打架的事,这小子咬定青山不放松,以钢铁的意志抵抗了他老爸的强大攻势。加上末百颜他妈心疼儿子心疼得要死,对老公天天逼供的做法相当不满,连哭带喊说老公不心疼自己的儿子,结果堂堂公安厅高官似乎放弃了逼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我们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件事情顺利熬了过去。

  每个人都找到了最可靠的借口,将这件事情压了过去。

  可是当在很久很久之后,我再回想起当时,心里还是会不由得泛起疼痛的酸楚。

  因为这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将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毁灭性后果。

  让我们永远无法彼此面对。

  柒

  末百颜给我打电话嘻嘻哈哈说七七啊,真是托你洪福,我现在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呢!就是有点想念“惟舞制造”的兄弟们。哎呀,南源的小MM们一定很想我的。

  我就彻底无语了,回敬他说你想太多。好吧好吧,你就在家坐吃等死。

  其实,嘴巴上这么尖刻,不代表我心里不愧疚。

  我内疚得要死。

  不仅末百颜受伤这么严重,关键是为了根本不值得的理由。

  末百颜被打得不轻,浑身上下都有伤,远远看上去,那张清秀的脸跟张调色板似的。

  不管怎么说,二话没说借钱给我的是他,帮我出气的是他,为了我全身挂彩的也是他。

  我欠末百颜的。

  我一定会还给他的。

  我给末百颜发短信,说:

  “末大头,我想走。”

  那头迅速回了一句:

  “放心,你的脚马上就好了。”

  我晕了,回说:

  “不是说要走路,而是我想出走。”

  然后末百颜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一接,那头末百颜跟打了鸡血一样情绪昂扬:

  “梨七七,你是说离家出走?!”

  我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他也看不见,赶紧“嗯”了一声。

  末百颜一听更激动了:

  “太帅了!我支持你!我做你的头号FANS!到时候混出了大出息别忘了今日的兄弟啊!”

  我彻底无语了,按我平时对末百颜的了解,这家伙脑子想的八成是我拿着金卡去别的城市,甚至别的国家窜几天,然后带点土特产回来。

  他不明白我说的“出走”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走。

  我也懒得解释,应付几下挂了电话。

  门突然“嗵”的一声开了。我吓得哆嗦了一下,缩进被子里,我现在穿的可是睡裙!

  接着看到一个高高的人影站在门口。

  是辰泽。

  要命的是,辰泽竟然光着上身,只穿着沙滩裤站在门口。

  我被吓坏了,朝他吼:

  “出去!出去!”

  辰泽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其实确切地说,他脸上根本没有表情。

  而且,一直在朝我的卧室走进来。

  我立刻在床上缩起来,拿过几个靠枕朝辰泽扔过去。

  软软的靠枕打在辰泽身上,辰泽没有躲闪,靠枕掉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辰泽就踩着靠枕走了过来。

  “辰泽!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走过来我对你不客气。”

  其实到底“不客气”的意思是什么,我自己完全不知道。

  论体力和灵活性,我要跟打架高手兼篮球队前锋的辰泽抗衡,简直是比鸡蛋跟石头相撞还可笑。

  何况我现在还伤了一只脚。

  辰泽依然没有说话,没有回答,但是一直一直向我走过来。

  辰泽看我的目光非常诡异,很茫然又很涣散,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我的脑后。

  我使劲让自己挪动左脚,想要下床。结果左脚磕在床头柜上,一阵剧痛传了上来。

  失败。

  辰泽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我已经无处可躲。

  我试着用最后的力量用手去推他,结果辰泽直挺挺地倒在我身上。

  我尖叫着推搡着他,终于钻了出来。一蹦一蹦地立在衣柜前,抓起一个花瓶。

  如果辰泽再朝我走近一步,我马上就会把手里的花瓶扔到他头上。

  哪怕砸个他头破血流也无所谓,甚至--

  我当时真的那么想--

  就算把他砸死也没关系。

  大概在我心底的某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始终有那么一片,永远也无法见到阳光。

  说实话,之前受到的伤害,在我心脏上刻上深深的划痕。

  一辈子是阴影。

  所以,谁敢再碰我一下,我会以死抵抗。

  不过辰泽倒在我床上,一动不动。

  我惊魂未定地举着花瓶慢慢挪过去,叫他:

  “辰泽!你给我滚出去!”

  辰泽依然没动。

  我转到一边,低头看他,结果发现辰泽竟然闭着眼睛。

  睡着了!

  我心里沉重的石头当啷一声掉了下去,这个人?

  怎么搞的?

  在假装睡觉?

  我使劲推推他,辰泽不耐烦地转了个身,发出轻轻的鼾声。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卧室不睡,跑到我卧室来睡大头觉?

  喝醉了?发癫痫?

  低头,闻一下,没有酒味。

  他在装睡!

  一股怒火马上从心底蹿了上来。

  “喂!喂!你给我起来!”

  我大吼着,直接拿起旁边一本书猛敲他。

  居然想到这么低级的方法来接近我!

  这次辰泽总算睁开眼,他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迷茫而无措,仿佛是我突然闯进了他的卧室被他发现一样。

  “滚出去!”

  我的眼睛充血,几乎要杀人了。

  辰泽扶了扶额头,仿佛在想什么,接着“呼”地站起来,奔了出去。

  我挪过去将门“砰”地关上。

  震得整幢房子都在晃。

  把我当成什么人?

  当我是什么人?

  屈辱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冲破堤坝,轰然而下。

  我要离开这里。

  一定要。

  捌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整整一个下午。

  哭得累了,沉沉睡过去。

  醒来时候窗外已经黑了。

  起来?不起来?

  我似乎变成了一个机器人,程序极其简单的机器人。

  现在只在重复这么两个问句。

  最终我还是决定下楼去。

  因为我的胃饿得要抽在一起了。

  我摸索着开了灯,撑着站了起来。

  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小T恤和小魔鱼牛仔裤换上。

  下午的突发事件一直到现在都让我有莫名的恐惧。

  刚推开卧室门,突然就闻到一股炒菜的香味。然后听到楼下厨房里油锅“刺啦”一声,接着偌大的客厅中飘满了香味。

  不闻到还好,一闻我感觉我的胃猛地抽紧了,还咕咕叫了两声。

  这熟悉的菜香让我突然无比亲切。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暖流。

  是梨左峰?

  一定是的。

  这是我熟悉的油菜蘑菇香味,也是我最爱吃的菜。

  可是当我望向厨房时,突然愣在原地。

  站在厨房里挥舞着菜铲的,竟然是辰泽。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连做饭也可以做得这么好看。

  辰泽盯着锅,左手拿起酱油,右手将调料盒里的调料撒进锅子里,动作完美流畅到我以为自己在看一场舞蹈。

  说真的,很漂亮。

  以致于我没骨气地想着,如果不是下午发生那件事,我很可以考虑和辰泽好好相处。

  辰泽也看见了我,竟然对我笑得露出白牙齿,说:

  “坐着吧。马上可以吃饭了。”

  心底的倔强让我转身不理他,拿起旁边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

  “喂,我要一份猪排饭。地址是……”

  突然,电话被按掉了。

  一抬头,辰泽站在我面前,手里还举着铲子。

  “你干嘛!有病啊!”

  我语气非常不好。

  “饭做了一堆,叫什么外卖!”

  辰泽语气比我还凶,掷给我一句:

  “坐下!”

  “不用你管!”

  我吼了回去,继续拨号。

  辰泽一听,二话没说把电话线拔了下去,然后把话筒从我手中夺了过去,“啪”地放回桌上。

  “天天吃那种垃圾你想死啊!”

  看着辰泽凶巴巴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突然冒出一个非常可笑的想法:

  他难道是在关心我?

  那天晚上的饭吃得不能说是不香的。

  三菜一汤,香甜的米饭。

  仿佛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了,而且是亲手做的饭。

  当时我第一次到这房子的时候,梨左峰把我送进来就走了。

  我看着楼下这个明亮干净得可以当镜子用的各种高级厨具,心里还在想:

  这个厨房,大概一百年也不会再用得上了。

  辰光是个当红作家,每天忙得要死,而且据说住在工作室给租的一套公寓里,不会回来吃饭。梨左峰更是忙,忙着各种商业饭局,忙着谈恋爱,自从买了这房子之后,连一夜也没在这里呆过。

  就哪怕是有朝一日,梨左峰和他的小爱人结了婚,也未必会在家里开伙。

  所以我权当那个装修漂亮的厨房是个摆设。

  而今天,这么一个男生,居然让这个厨房无比生动起来。

  像是被施了魔法,灌注了生命力。

  一切都栩栩如生起来。

  这个大房子,突然间有了“家”的味道。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在想什么?

  哈哈--

  家?

  梨七七,你今天脑子有些转不太灵光哦。

  我把碗一推,站了起来。

  连句“谢谢”都没有。

  原本以为辰泽又会吹胡子瞪眼,没想到他居然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把碗筷收拾了进去。

  这下倒让我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谁让他下午突然跑进我卧室吓我的?

  就当是赎罪好了。

  虽然他一个字也未提,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这样也好,他不说,我也不说。

  我扶着楼梯要上,接着辰泽又在后面喊:

  “你等等!”

  我停了停,转身看看他。

  辰泽指点着客厅的布艺沙发,说:

  “坐过去。”

  我没动弹,看着他。

  “让你赶紧给我坐过去!上药!”

  辰泽又是一句。

  我迟疑了下,不过想到上次辰泽给我上的那个蛇油真的很见效,于是慢慢挪了过去。

  这次辰泽没有来扶我,只是当他看着我一点一点走到沙发旁坐下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接着熟练地打开药箱,帮我擦上药,又赶紧用保鲜膜紧紧裹住。

  “这蛇油治扭伤有奇效。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常常挂彩,必须要用到的。随身携带。”

  辰泽边裹紧我的脚边说。

  声音真的很好听。

  我一声不吭。

  实在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对了。”辰泽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嗵嗵嗵走到我面前,冲我说:

  “手机拿来。”

  “啊?”

  我愣了一下,“什么?”

  “你手机。”

  辰泽重复了一遍,手继续伸着。

  我把手机递过去。

  辰泽在我手机上按了几下,又还了回来。

  “记好。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辰泽站了起来。

  “行了,你自己按着,一会儿不冒烟就可以上楼了。”

  我吭哧着嘴边一句“谢谢”,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咬紧牙,点点头,看辰泽走上二楼的背影。

  拿过手机,看着里面辰泽刚输进去的号码。

  顿了顿,按下“删除”键。

  我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因为我本能地感觉,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危险的气息。

  辰泽。

  给人感觉非常奇怪的一个人。

  亦正亦邪。

  如果他是天使,也一定有一双纯黑色羽毛的翅膀。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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