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16 (2)

　　哈……

　　我突然很想大笑。

　　笑过后很想大哭。

　　我当时镇定地把手机还了回去，然后挺直腰板，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礼堂。

　　辰光这个女人，和她亲爱的弟弟。

　　把我耍了？

　　一个人走在街上，突然很想去游乐场。

　　我拿起电话，拨给Calvin。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恢复得很好，在医院接受最后几天的观察。

　　我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Calvin。

　　我在见面之前，去了趟美发沙龙，把栗色的头发颜色染成黑色。

　　然后换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什么饰品都没戴，把直直的黑色长发散下来。

　　站在游乐场门口等待Calvin。

　　Calvin很准时，他从来不迟到的。虽然我想他早已习惯了我的百变风格，可是当他看见我的时候，仿佛呆了一呆。

　　“Calvin。谢谢你陪我。”

　　我真心实意地在道谢。

　　而且，下意识中，我希望能多挽回一点对Calvin之前的伤害。

　　“七七，你这个样子，很美。”

　　Calvin说。

　　“谢谢。我是大美女梨七七嘛！嘿嘿！”

　　我吐吐舌头。

　　我们玩得很疯，几乎把整个游乐场都玩遍了，直到天色暗下来，我累了想走。

　　Calvin突然说：

　　“不去坐摩天轮吗？”

　　想了想，最后还是去了。

　　夜晚的摩天轮和白天是不一样的，巨大的摩天轮骨架上装饰着明黄的小灯盏。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刚从外太空落下来的星辰。

　　坐在格子里看着外面，星星点点，万家灯火。

　　仿佛在浩瀚的宇宙中。

　　突然想起那本《90°摩天轮》上的插图。

　　与阳光呈直角的摩天轮格子。

　　刚好，游乐场的巨大探照灯穿进夜空，我们的格子即将要处在探照灯的笼罩下。

　　就在我等着这束光以完美直角折射在我们的摩天轮格子上时，光突然逆转了方向，与我们偏了一点点的地方穿了过去。

　　我颓然地泄气，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仅仅差了几乎才1°的距离，最终还是擦边而过。

　　“七七。你在看什么？”

　　对面的Calvin突然问。

　　“哦。我在想，好像任何事情都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接近了，却就那么散了。”

　　我说。

　　就像那与光仅仅差了1°就会相遇的摩天轮一样。

　　89°摩天轮。

　　Calvin没说话，只是笑笑。

　　当我们的格子走到最顶端时，我望着下面星海一样的大地，说：

　　“Calvin，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飞起来呐？”

　　“七七，你别乱说话！”

　　Calvin突然变了脸色，我哈哈大笑：

　　“哎哟，傻子啊。开玩笑啦！”

　　我摆摆手。

　　Calvin看着我，突然安静地说：

　　“七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种感觉，你会离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望着下面狂欢的灯海，没有出声。

　　肆

　　晚上我没有住寝室，而是回了家。

　　照常没什么人。

　　我走上自己的卧室，蒙住头。

　　我想跟谁说，可是我现在提不起任何想法说话，整个人像是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床上，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压力拧醒，我觉得身上有什么重物一直在动，吓得睁开眼，窗外一片漆黑。

　　我的被子上有个人！

　　我尖叫一声坐起来，想也没想，抓过旁边的台灯就砸了过去。

　　突然听见更大一声惊呼，接着我卧室的灯大亮。

　　目瞪口呆的梨左峰和辰光站在我卧室门口。

　　辰泽倒在我床下，额头上被砸了一个坑渗出血迹，双眼闭着。

　　表情非常奇怪。

　　辰光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抱紧辰泽，嘴里说着：“乖了乖了，小泽继续走啊继续走啊。”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

　　辰泽的眼睛却睁开了，辰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抱紧辰泽的头。

　　辰泽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睛中的光转瞬即逝，紧接着闭紧了。

　　辰光两行泪哗地下来了，接着她站起来直接冲向了我，没等我反应过来，脸上挨了两个热辣的巴掌，接着是辰光高声大吼：

　　“小泽梦游一被吓醒心脏就会有危险！”

　　梨左峰过来拉自己的女人：

　　“七七也不知道啊……你这是……孩子大概以为辰泽要做什么呢……”

　　原来，辰泽是梦游。

　　我突然想起上次他走进我房间被我推醒后脸上迷茫的奇怪神色。

　　辰光的脸色更难看了，充满怨毒地看着我，然后说：

　　“年纪轻轻的打胎烂货，我还没说她勾引小泽呢！”

　　我眼睛猛地朝下一看，才发现辰光那张卸了妆的脸，有恶心的黄褐斑。

　　我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梨左峰平静地说：

　　“梨左峰，你要娶这个女人，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我当着两人的面“啪”地把门重重摔上。

　　手一松，台灯掉了下去，接着我整个人顺着门慢慢滑了下去。

　　紧紧抱住胳膊蹲在地上，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啪啪摔在地板上。

　　我真的应该走了。

　　伍

　　一脚踏进教室，就看见班导站在讲台上。

　　见我进来，跟我说：

　　“梨七七，你跟我来一趟。”

　　我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

　　“辰光的讲座你怎么擅自离席？”

　　“因为我不太喜欢这个作家。”

　　我说。

　　“梨七七，你这是什么态度？”

　　班导怒了。

　　我却在想我的事。

　　“老师，我想请假。”

　　班导的眼睛马上瞪圆了，看着我像要把我吃掉：

　　“请什么假？梨七七，你知不知道你被学校董事会商量要开除了？”

　　我抬起头，看着班导。

　　“我这次也帮不了你，你的事情闹得整个学校沸沸扬扬的。堕胎少女，怎么着学校也不能坐视不管啊。你怎么会弄出这种传闻啊。”

　　“不是传闻，确实是真的。我就是堕胎了。”

　　我看着班导，微微笑着：

　　“要开除就开除吧，我也不想继续念了。”

　　我说完，没有管惊愕的班导，掉头走出了办公室。

　　世界这么大，哪里能让我躲一躲？

　　就让我躲一躲……

　　梨七七，你去哪里躲一躲呢？

　　陆

　　Calvin日记

　　好几天没联系到七七，手机一直关机，不知这小妮子又跑到哪儿去了。

　　总是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下午的时候，出事情了。

　　当七七的父亲和七七的班级班导师还有一大帮人惊慌地奔进我的病房时，我知道，我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但是当听到说七七在办公室说要退学并且消失不见时，我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你平时和七七走得近，你说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七七的父亲几乎要哭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马上坐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之前七七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摩天轮！”

　　我大喊一声，每个人都在看我。

　　“摩天轮？”

　　有人问。

　　“去游乐场看看！”

　　当我们一行人跑到市内最大的游乐场时，证明我的猜测对了。

　　在游乐场里一个最高的楼上有一个摩天轮造型的建筑，建筑下围着大量的人，甚至还有警车。

　　众人朝上指指点点，嘴里嚷着：

　　“自杀啊！自杀啊！”

　　我抬起眼，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楼顶的摩天轮造型上坐着。

　　我拔脚就往电梯里跑。

　　七七，你千万不可以有任何事，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冲上最高一层，爬过逼仄的楼梯，上了楼顶时，看到七七正坐在巨大的摩天轮造型上，像坐在秋千上一样晃着双腿，散开的黑发在狂风中飞舞着，头顶一片阴霾。

　　“七七……”

　　我轻轻说，慢慢往她的方向走。

　　七七突然“咯咯”笑了，回头调皮地朝我的方向点点，说：

　　“Calvin，不要过来哦。不然我要飞下去的嘻嘻……”

　　说着，七七张开手臂，仰起头，白裙子在风中疯狂地飞舞，像一只脆弱的白色蝴蝶。

　　“好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我背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七七开始轻轻地唱着歌，那歌声让人听了心碎：

　　曾经以为

　　世界很美

　　没人流眼泪

　　吹熄蜡烛

　　许的心愿

　　全都会实现

　　原来的我

　　怀念从前

　　是因为太留恋

　　懵懂的岁月中

　　只收藏了简单的想念

　　我愿相信

　　时间倒退

　　记忆的最美

　　合起双手

　　闭上双眼

　　再许下心愿

　　在某一天

　　回到从前

　　让他们都出现

　　当他们没改变

　　让时钟停在那年的夏天

　　“七七！爸爸求你了，下来我们一起回家。”

　　回头，是七七的父亲。

　　“回家？哈……那是你的家，我没有家了。”

　　我趁着七七和她父亲说话，慢慢挪着脚步。

　　七七继续哼着歌，脸上浮起一个惨然的笑容，突然站了起来，张开双臂。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爸爸不结婚，爸爸不结婚！七七，你下来！”

　　七七的爸爸突然喊了一声。

　　“真的么？”

　　七七停止了全部的动作，正在她定定看着她父亲的时候，我一个箭步上去把七七拦腰抱住，抱了下来。

　　七七看了看我，眼睛中掉出清澈的泪，接着歪在了我怀里。

　　那一刻，我觉得像是自己刚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