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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失乐之城(3)

  “你说呢?”我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提前准备救生垫。”

  “猜你就会被锁起来。”

  我突然大叫一声:“哎呀,我忘了把给你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没事。”蓝桉不在意地说,“今天是我送你礼物的日子。”

  蓝桉把车一路开去了刚刚建好的家万酒店。我说:“你要让我试住一晚当礼物吗?”

  蓝桉在门口停下车子说:“不要多问,跟我来了就知道了。”

  我只好迷糊地跟着下了车。蓝桉没有进酒店,而是带着我进了酒店后面的花园。其实冬天的花园有什么好看的呢。树枝光秃秃的,一片萧瑟景象。可是绕过一片高低错落的灌木,我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那里有高大的榆树,长着长长叶子的草地。而在一棵老榆上,挂着一只原木的牌子,上面写着“长草花园”。

  是的。这里就是长草花园,一草一木都未曾改变。

  我惊喜地说:“你不是说……”

  “我要设计师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因为它是酥心糖的。”

  这一刻,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他不是说过吗?这是几亿的大项目,却可以为酥心糖留下一块心爱的花园。我双手揽住蓝桉的脖子,轻轻吻了他凉凉的唇说:“谢谢你,蓝桉。”

  蓝桉抿了抿嘴,像个刚吃完糖果的孩子。

  “今天这么特别,我能提个非分的要求吗?”我看他心情这么好,马上预谋所取“我爱你”的计划。

  可是蓝桉根本没给我问的机会,就说:“不能。”

  “我还没有说。”

  “你不用说。”

  “谈恋爱的人都会说这句话的。”

  蓝桉立时换了冷颜:“你不相信我?”

  “没有,呵呵呵呵……”看他突然可怕的样子,我不敢再追着问了。我说,“今天我都为你跳楼了,你不能摆这么难看的脸。”

  蓝桉微微提了提嘴角,说:“好。我们溜冰去吧。今年冬天还没有溜过。”

  这一天,我们玩得很闹、很疯,我一直大声笑着,但我也一直隐隐地担心着。我尽量不去想晚上即将面对的问题。可是,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终是笑不出来。

  蓝桉大概看出了我的心事。我们从冰场出来的时候,他对我说:“怕挨骂的话,今天去我家吧。”

  “那以后呢?”

  “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那我爸妈呢?”

  “他们想你自然会来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让从小就当亲人是敌人的蓝桉,明白我与妈妈之间这种最普通最普遍的母女关系,怕是不容易。我恨她管着我,但我也需要她管着我。我转过身,用力地抱了抱蓝桉说:“还是送我回去吧。这个情人节,我过得真的好快乐。谢谢你给我的礼物。虽然你不想说我爱你。但是,我想说,蓝小球,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蓝桉听着我的絮絮叨叨,眼睛里流露柔软的光芒。他忽然抱住我,轻轻吻了我。

  那一刻,他像一束光,点燃了整个夜空。我几乎融化在他的炽烈而温柔的怀抱里。

  Memory 75:不能在一起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窗外起了风,天空涌起大片的云层,透不出一丝光。母亲就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我装作没看见她,向屋里走去。她突然“啪”一拍桌子说:“你给我站住。今天去哪儿了?”

  我吓了一跳,妈妈从没有这样愤怒过,但我依旧强作镇定地说:“我去哪儿了,你管不着。”

  “我让你不许出门,你听不懂吗?你爸现在还在外面找你呢!”

  “我有我的自由,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凭我是你妈!”

  “我妈怎么了?我总有一天要有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你管得了我现在,你管得了我的未来吗?将来我爱不爱谁那都是我的事!”

  妈妈看着同样愤怒的我,慢慢缓下情绪说:“小一,你仔细想想,你和卓涛在一起,我有管过吗?因为妈妈信任你,信任你是个懂得自爱的女孩子。”

  妈妈的一句“自爱”,让我无力再反驳。想想自己和蓝桉发生的一切,我现在还算是个“自爱”的女孩吗?我低低地说:“妈,马上就要高考了。上了大学,你还能管着我恋爱吗?我保证这几个月,我会和蓝桉减少联系,认真学习,考上一个你满意的大学。你放心吧。”

  说完,我就转身向卧室走去。可妈妈却叫住我说:“小一,我的意思你没听懂吗?”

  我回头说:“什么?”

  “你可以恋爱,但不能是蓝桉。”

  “为什么?”我再次大声起来。

  “不为什么。妈妈的话,你听就对了。”

  “不对!没理由的话,你要我怎么听?”

  “小一,你不要和我吵,你冷静下来,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觉得妈妈是不是爱你的?”

  “是。”

  “你觉得,我会不会害你?”

  “不会。”

  “所以这件事,你别问了,听我一次话,和蓝桉分开,好吗?”

  “不好!”我叫嚷着说,“妈,我真的很喜欢蓝桉,我已经和他……总之我将来一定会嫁他!请你不要没理由地阻拦我们。”

  “不!我有理由,只是……我不能说。”

  “我不信!你是没有办法阻止我们才这样说。”

  “不是的!”妈妈也变得激动起来,她脱口而出,“当年你爸出车祸的时候,车上坐的,就是蓝桉的父母。我怕他有一天知道,到时候就不会再爱你!”

  刹那间,我仿佛被闪电击中般不能移动!眼前的一切都泛着刺目的白光。

  妈妈的声音,虚虚幻幻地飘着在耳旁。她说:“你爸给人家开车,那天却喝了酒。结果出了意外,把车开到了湖里。车上一对夫妇全死了,只有一个儿子活下来。就是蓝桉。所以,我才会找到孤儿院,把蓝桉带回来。”

  我震惊地听着,身体忍不住发抖。

  因为那一刻,我不止为父亲车祸的隐情感到意外,我还想起了蓝桉的秘密,那个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秘密。

  我疯了似的冲出家门,无论母亲怎样叫我,都不肯回头。

  外面已下起大雪,寒风卷起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沙粒击打在脸上,传来细小密集的疼。我在路口拦了辆出租,直开去蓝桉的家。

  蓝桉见到我的时候,十分惊讶。我湿漉漉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蓝桉叫佣人拿来毯子,围在我身上,说:“怎么了?和家里吵架了?”

  我无声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要怎样说。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怎么面对他?

  蓝桉说:“不想说,就先休息吧。今天就住在这里。”

  “不。”我连忙拒绝,说,“我……我能问一个也许会让你生气的问题吗?”

  “可以。”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父母是被害的?”

  蓝桉到底是微怒了。他皱起眉头问:“很重要吗?”

  我肯定地答:“很重要。”

  蓝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跟我来。”

  蓝桉带着我去了二楼的书房,在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只银色的手饰盒子。他轻轻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水滴形的链坠,在明亮的光线里,泛着喑哑的光泽。

  这条项链我见过,是他妈妈的遗物,小时候,蓝桉一直把它挂在脖子上。

  蓝桉说:“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发现这条项链一直攥在我手里。”

  他“啪”地打开链坠,从里面拿出一张发黄的字条,我走过去,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体——“不论我们怎样死去,都不会是场意外。”

  我的心仿佛一瞬坠进了没有底的深潭,冰冷、无光。如果这真的不是场意外,那我的爸爸不就成了……

  蓝桉看着我反常的样子,关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而我紧闭着双眼,不出一声。

  因为我怕他凌厉的眼神,读取我的内心。我怕他看穿我的心思,从此与我再不能相爱。

  Memory 76:原来

  那晚,蓝桉执意要送我,我没有拒绝。外面的风已经停了,雪依然在下,一切都掩盖在白茫茫之下,万物死寂。

  我坐在他的车子里,一路无话。直到楼下分别的时候,他才轻轻吻了我额头,说:“我等你电话。”

  我惊得打了个冷战,飞快地逃了。我一口气跑到三楼的窗口,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站在窗边偷看他。

  他默默地在车子旁站了一会儿,失落地走了。白色雪地上,只留下两行深黑的车痕。

  我这才从震惊的麻木中,渐渐恢复过来,心底像裂开的冰面,渗出低暗的疼。

  我以后还可以再见他吗?再见他,我又要怎样面对?

  我失魂落魄地打开了家门,爸爸已经回来了。他见到我,怒吼了一声:“你去哪儿?”

  而我望着他,轻蔑而悲痛地笑了,我说:“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做过什么!”

  说完我就推门回到自己的卧室,留下一脸错愕的他。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心里像狂风中的海浪,泛着零乱而撕裂的疼。我暗暗祈祷着蓝桉妈妈的字条,只是她的一种臆想。我乞求上天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我的爸爸背上“蓄意谋杀”的罪名。妈妈进房间来看我,我只能给她无尽的沉默。妈妈心疼地抚了抚我的头发说:“小一,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就要高考了。”

  而我还有心思看吗?所有的书本习题,都成了无法读懂的天书。

  第二天,我不想去补课,心情低暗得像一只灰色干瘪的口袋。唐近文竟然来了。他见爸爸在家,就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把我和妈妈叫出来说话。他的样子变得格外憔悴。他焦急地问:“你们知不知道,叶繁去哪儿了?”

  妈妈问:“他又离家出走了吗?”

  “这孩子,要和那个梁子静一起考音乐学院。我不同意。他就突然收拾起东西走了。已经三天了,没有一点音讯。小一,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真不知道,你应该去找梁子静问问。”

  唐近文唉了口气说:“唉,走了,都走了。”

  我忽然觉得,他老了,脸上尽是松软疲惫的线条。直到这一天,我才发觉,在我心里最私密的地方,始终把他当成我的父亲。因为毕竟在我一路的成长中,他一直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比那个突然回来,藏了一身秘密的男人更像。

  我走过去抱住唐近文说:“爸,叶繁那么懂事,他早晚会回来的。”

  唐近文愣了一下,双眼突然就涌出了眼泪。他哽咽得说出不话来,只对我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而我关上房门的时候才发现,爸爸一直站在我身后瞪着我。显然他是被我的最后一句话刺伤了。他说:“你叫他什么?”

  “我叫他什么,不需要向你申请吧?”

  “小一,你看看你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得像街边的小混混!”

  “小混混怎么了?也比你个杀人犯好!”

  我终是按捺不住,把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

  爸爸无比震惊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说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吧!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对不对?那是预谋,是谋杀!”

  爸爸拍着桌子说:“谁告诉你的!”

  我望着他,颤声说:“紧张了是吗?你都不去否认,却来问我是谁告诉我的?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爸爸的脸一瞬黑了。

  妈妈突然在一旁说:“别说了,小一,这事不能全怪你爸爸。你也大了,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当年我们家欠了谢家十八万。谢金豪逼着我们还,我们又拿不出。最后他和你爸提出一个条件,要你爸帮他杀掉一对夫妇,就一笔勾销,要不然就闹到我们家破人亡。”

  爸爸颓败地跌坐在椅子上说:“这事我没和你妈商量过。我寻思着,自己多喝点酒,然后跟着那对夫妇一起淹死就算了。我把命赔给他们也算扯平。可我没想到,那天,他们还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我看着孩子在水底不停地挣扎,实在不忍心,最后把他拉了出来。再后来,我被定为醉驾,被判了七年。我进监狱前,告诉你妈,要是那孩子没别的亲人了,就把他领回来,多苦也要把他养大。”

  我呆愣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我的爸爸,真是杀死蓝桉父母的凶手!

  我大喊说:“你怎么不淹死呢!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要欠人家那么多钱?你配做我爸爸吗?”

  妈妈却拉住我,流着泪说:“小一,你不要这样说你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骂你?为什么小时候,天天把你锁起来?因为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一次手术就是二十万。医生说,越早做,你就越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那时候,我和你爸只有两万块啊。我没有办法,才向谢家借的钱。你不记得,是因为你做手术的时候还那么小,而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同,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其实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们家的条件选择放弃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爸爸说,你既然来了,养活你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再要第二个。所以,才给你取名叫苏一,我们独一无二的孩子。”

  我下意识地按着自己左肋下的伤口,身体传来一阵阵寒。

  原来,这里真的被取走了一条肋骨,收服了一个折腾我身体的小妖怪。

  原来,在这件事里,每个人都这么情有可原。

  原来,从头到尾,唯一错的,就是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

  蓝桉就在这时发来短信,他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没去补课。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可我要怎么回呢?谋杀他父母的人,就是我爸爸。他用蓝桉父母的死,替我还了活下去的账。

  哈!

  我突然笑了,这简直是天下最荒唐的笑话。我喜欢了一个必定要恨我一生的人。我的眼泪在无助干涩的笑声里,夺眶而出。

  母亲冲过来,抱住我说:“小一,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而我无力地瘫倒在她怀里,只剩下泪水,倾泻而出。

  Memory 77:分手吧

  我决定去找蓝桉。我们不能永远不对去面对。

  我和他约在长草花园。冬日的午后,干冷透明。我们仰面躺在长草花园的草地上,枯黄的草叶在身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不远处的双子大厦,在做着开业前的最后整修,时而有空旷的敲击声传来。天空湛蓝湛蓝的,像一片静谧的湖水。

  蓝桉没有追问,只是耐心地躺在我身边。

  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我们分手吧。”

  我想,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和蓝桉说的话。

  “没有理由吗?”

  “有,但我不能说。”

  蓝桉沉默了。

  他的脸上看不到表情,我却分明感到一种缓缓迫来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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