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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紫衣淘沙君折剑

  人们常说,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

  南宫成一直认为,结果直接决定了过程的性质。过程唯一的功能,就是等待结果的宣判。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为她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

  有没有一种情况,你爱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这样。

  那你怎么办?

  就算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还是可以为她等待。

  你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吗?

  不会,人会死的,人心也会死的。

  那岂非很辛苦?

  所以说,千万别爱上一个人。

  南宫成学习控制自己,无奈常常失控。后来电影看得多了,伟大的武术家李小龙先生说,以无法对有法,以无限对有限,他终于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比如开车,你就要有出车祸的觉悟,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遵守交通规则,降低速度,买好保险,这就叫有法或者有限。但怎么样才是无法和无限呢?那就是你不要开车,那这辈子就不会出车祸,除非被车撞。这是无法和无限的第一层境界,最高深的境界,就是别到有车的地方去,以无车对有车。

  为了提防自己爱上绝世无双的美女,在叶南上台前,南宫成一边睁大了眼睛,囤积了口水,握紧了拳头,踮高了脚尖,一边念叨:“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不要认识她,我要摧残她。她不要认识我,她要崇拜我……”

  一个眉目如画,白裙长发的女孩子,寂寞地登上几千束目光的焦点。她每一步都带着一些冰冷,一些黯然,虽然是夏天,但她的举步,抚发,抬眉,都似乎没有融化,没有暖意,一片雪的气息。这让她在众人眼中,宛如不属于这个空间,与这个季节,遥远地分开了很久很久,与这个地方,飘忽地分开很长很长。

  众人瞠目结舌,如痴如醉,心中一声赞叹:“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真他妈的可惜,生平恨事,莫过于此。”

  而凄厉的尖叫,空荡荡地裂帛而起,在大平台上空直入云霄:“我靠,你不是叶子吗?昨天还是个怨妇,今天怎地就成了南浦第一美女了?”叶子一惊,话筒也差点砸在自己脚上,接着轻轻一笑,因为这个声音,让她想起“我叫南宫成,易守难攻的难攻,攻城拔寨的攻城”。

  她轻笑,季节暗换,漾起许许多多的江南三月,美丽的嘴唇抿成浅的弧,玲珑的眉宇可以有淡淡的晶莹,她会略俯首一点点的角度,然后长长的睫毛就剪断了目光,剪碎的余光就扑闪地追逐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灯彩。

  众人永远都不能忘记,在夏天的大平台,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让他们看到冬天的雪,秋天的月,春天的花。

  叶子拿起话筒,说:“大家好,我是叶子,学生会副主席。今天本来是主席叶南主持,但身体不适,委托我代劳,希望大家谅解。”台下众人掌声雷动,喧哗满天:“一样的,一样的,都是女神,无所谓,无所谓。”

  南宫成吁道:“靠,原来她不是叶南,活生生折磨了我心脏。”

  老颜困惑地注视着他,问道:“你和叶子……认识?”

  南宫成傲然道:“罢了,不足为奇。”

  老颜浑身打颤,又惊又疑地说:“就你?北半球的蛤蟆和南半球的天鹅,有?”

  南宫成哼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生物需要进化,你不要灰心,中国人连长城都造出来了,你也有机会从狗窝里飞出金凤凰的。”

  老颜喃喃道:“谈何容易啊。叶子和叶南是亲姐妹,号称南浦双玉,冠绝天下,名动大江南北,想不到你居然二宝得其一,令人感慨万分,痛哭流涕。”

  南宫成淡然处之:“好人有好报,还不是依仗各位看得起小弟。”他心里却思量:“妈的,帮人家拎了一次包,就说和她有,是不是过分了一点?”转念又想:“什么叫勇气?这就叫勇气!我南宫成果然超凡脱俗,不拘泥于陈腔滥调,嘿嘿嘿。”

  众人依旧沉浸在叶子的绝世容姿中,部分摩拳擦掌,部分愤愤不平,部分长吁短叹,部分神迷心乱,部分考虑硫酸的配置和使用。只有南宫成,洋洋得意,却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叶子道:“各位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台下轰然炸开,部分叫道:“娶你为妻!”部分叫道:“补考成功!”部分叫道:“四级通过!”部分叫道:“食堂免费!”部分叫道:“祖国统一!”南宫成和老颜振臂高呼:“两万块!”

  叶子寻声一望,在南宫成身上微微一停,似有笑意,便将目光平视:“祝愿大家都能美梦成真。接下来就是每个社团派出一名选手,展示你们社团的成就和特技。一次上台两人,互相比拼,胜者进入第二轮。胜负由社团管理委员会专门派遣的专家评定。”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议论纷纷:“胜负怎么评定?全交给专家?出现黑哨我们不就歇火了?”“两家社团互相比拼,规则如何定?搏击会和辩论协会比拼,难不成一个人耍套猴拳,一个破口大骂,看是搏击会的人先被骂死,还是辩论协会的人先被打死?”“我反对!”“我支持!”“你敢支持,老子剥你的皮!”“那我也反对!”

  南宫成问老颜:“这社团管理委员会,还真是霸道。”

  老颜面色难看:“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就是教导主任的女儿。”

  南宫成振奋道:“你解决她了吧,我们胜券在握,嘿嘿,这帮无知小儿,叫他们败在热血青年手中。”

  众口难调之际,一人悄然上台,众人顿时都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那人嘴角含笑,对叶子道:“叶子同学,我是心理协会的嘉伟,有些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叶子道:“你说。”嘉伟道:“我是物理系大三的年级长,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管理还是评选,都要公平正直,使大家伙心服口服,你同意不同意?”叶子凝目望他,点点头道:“是。”嘉伟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两家社团的比试,胜负在水平,公道在人心,那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专家,又怎能代表我们所有人的观点呢?”叶子别过头,冷冷道:“你与我说没有用,规矩而已,我只负责宣布,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决定。”嘉伟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对台下笑道:“哦?大家伙服气不服气?社团管理委员会最大嘛。”台下跟风大叫:“服他个妈妈!”

  叶子身后飘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将众人的叫嚷尽数压了下去,那声音分明柔软婉转,却暗有威严,在众人耳中千缠百绕:“今天月色姣好,云淡风轻,大家何必动怒。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判决,你们真也不服气么?”

  嘉伟呼地转身,一个女生自嘉宾席排众而出,紫衬衫,蓝牛仔,衣着简洁,而第一眼给人的感觉竟是:妩媚。她神采逼人,站在叶子身侧,丝毫没有逊色。嘉伟杀气转瞬即逝,陪笑道:“这位是?”那女生笑吟吟地说:“我就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

  台下鸦雀无声,连嘉伟也被她气势所逼,说不出话。

  而老颜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台上。至于南宫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落在下巴上滴溜溜转,半晌发出一声惨叫:“宋薇!”

  在离大平台不远的地方,有个黑暗的花圃,草坪上只有浅浅路灯的幽光,连月亮都被大楼的墙壁遮挡。

  胡言静静看着那男生手中的吉他,说:“你弹得真好。可惜心志为往事所夺,沉湎不可自拔,并非大好男儿所为。”那男生看也不看他,疲乏的身体倚住灯柱,随时都会滑下来。胡言眼中突然爆出无比的狂热:“梦想,追求,活着就要痛快淋漓,恩怨分明,有所为有所不为。”那男生把目光从胡言的脚,慢慢慢慢地移到脸,眼神空洞,却深不见底,究竟是一个故事,一场生死,或者一种最迷离的磨难,谁也不能明白。他垂下目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有梦想?”

  胡言铁一般的站得笔直:“我要重新组织南浦大学的足球队,把辉煌和荣耀,再次升腾。”旁边的女生一楞,道:“足球队?困难得很。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宋薇,就绝不可能让你如愿。”胡言眼神一暗,说:“宋薇?她太辛苦了,心里太多的眼泪和悲伤,我不怪她。我重组足球队,不仅是我的梦想,也要让她看到光明和希望。”

  那男生仰天大笑,笑声全是悲怆,吉他的弦也微弱地低吟,就算一千年的缝补,也掩埋不了其中的痛楚。那其中的哀恸和虚弱,如同云彩流得一去不返,故事说到黯然神伤,幸福总要若即若离,爱人守侯了三生的沧桑。

  胡言握紧拳头,又松开:“我不了解你,你吉他弹得再好,我也要看不起你。吉他的弦断了,可以再装。”那男生停下狂笑,呆呆看着胡言,突然问:“今天是社团大会,你要重组足球队,良机莫过于此,怎么还不去。”胡言说:“我没有把握,我在静心。”那男生又转向身旁的女生:“叶南,你不是大会的主持么,也怎么还不去?”

  叶南幽幽地说:“我不放心你。”那男生说:“你带这朋友过去,替我看看,他是怎么重组足球队的,替我看看,他是怎么追求梦想的。”叶南犹豫道:“你呢?”那男生抱着吉他,再不答话,扬长而去,纵声高歌:

  “月满西楼,但见春草年年绿。人卷珠帘,但问王孙归不归……”

  叶南依依不舍望着他,叹口气对胡言说:“走吧。你叫什么名字?”

  胡言跟在她身后,答道:“胡言。你就是学生会的主席叶南吗?”叶南点点头。胡言又问:“那他呢?”叶南看着黑夜最深的地方,那里有绵延的思念,有春暖花开,菊谢竹摇的日子,在梦里愈加光影斑驳,水色流转。她和胡言走出很远,才说:“他叫刘进。”

  胡言脑海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刘进。南浦大学最神秘的传说,最才华的人物,关于他的故事,没有一分钟停止过流传,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是个神话。

  大平台的局势极其奥妙,一群乌合之众联合起来,正对抗社团管理委员会的独裁。而这群乌合之众,又卧虎藏龙,偏生各有图谋。

  宋薇碰碰叶子的胳膊,悄悄道:“你先下去,我来解决他们。”叶子冷冷地说:“我是主持,你是裁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来宣布开始,等他们比试结束,你再来评判。”宋薇一怔,笑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她说完,对台下道:“各位,你们当真不服?”

  台下大为鼓噪:“不服不服不服不服!”

  宋薇一收笑颜,面透寒色,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开:“既然你们不服,我谨以社团管理委员会会长身份,宣布本次大会取消。今年上流社团制度暂停,十万元费用自动滚入奖学基金。”说完作势欲离,嘉伟急忙拦住:“会长息怒,我们服了。”

  台下议论不休:“靠,这娘们长得好看,行事毒辣,做人肉叉烧包必定得心应手。”“大丈夫能曲能伸,暂且放她一马,抢钱要紧。”“你这家伙惟利是图,是根墙头草,去东厂说不定飞黄腾达。”“你有没有脑子?我们再不服气,这两万块就谁也没有份了。”“我只不过在侮辱你,又没有说不服气。”

  宋薇脸上笑意微露,继而严肃,说道:“好,大家愿意服从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判决,那比试现在正式开始。第一位是心理协会的会长嘉伟,你的对手是……”她环顾一周,道:“就是篮球协会的会长吴魁吧。”待吴魁上台,宋薇低声对叶子道:“交给你了。”不等叶子回答,她头也不回走进嘉宾席。

  南宫成惊魂未定,对老颜道:“妈的,教导主任的女儿,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居然就是宋薇。”

  老颜道:“正是。我昨天刚要去查探她,她就在我身后出现。当她说,她就是教导主任的女儿,也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时,我差点晕厥过去。”

  南宫成皱眉道:“你不是说服她,助咱们一臂之力了么。”

  老颜道:“她是说酌情相助,但你还不明白么,她和胡言的关系非同寻常,只怕我们要败在他们联手压制之下。”

  南宫成计算一会,猛地掐住老颜的脖子:“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无情郎,你这个几内亚猪,你这个封建余孽,历史的车轮终将把你碾得粉碎!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颜呼吸困难,叫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怪我干吗,现在只能见机行事,打蛇随棍上……”

  南宫成怒道:“蛇是大蟒蛇,还是一对蛇男女,我们棍子也没有一根,老子今天教你领悟佛教最高真谛,以身饲蛇!”

  这时一人谄媚地说:“南宫兄何事烦躁?”

  南宫成放下手,一看,是搏击会的护法三眼龙王,笑道:“我烦躁么?老子神清气爽,恨不能高歌一曲,以表心意。”

  三眼龙王淫笑道:“刚刚南宫兄的女人在台上,是艳光四射,摄人心魄啊。”

  南宫成悠然道:“刚刚台上的女人有两个,不知三眼兄说的是哪一个?”

  三眼龙王惊道:“莫非……”

  南宫成嘿嘿笑道:“不错,她们一个是我女朋友,一个是我未婚妻,令我徘徊难决,十分为难。”

  三眼龙王结巴道:“南……南宫兄胸襟开阔,实在……实在是令我……令我五体投地……”

  南宫成道:“这就叫穷则独善其身,富则三妻四妾,老子就是有钱。”

  三眼龙王呆如木鸡,一时无话。老颜呸道:“不要脸。”

  南宫成意外地不曾理会她,心想:“那两个女孩,一个与我非亲非故,一个与我素昧平生,我这么说,的确有些不要脸。”他转念又想:“勇气!这就叫勇气!而且是更大更强更猛烈的勇气!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怎能理解我高尚情操,高雅情趣!”想到这里,得意非凡,一个人鼓掌大笑。

  三眼龙王和老颜互相对视,均想:“变态!”

  此时吴魁和嘉伟大眼瞪小眼,台下众人有的屏住呼吸,有的嬉笑指点,都是一派糊涂,一致好奇。这两人木头也似站着,一个搞心理学,一个打篮球,怎么比试。叶子移步到两人中间,左右都不看,自顾自道:“吴魁,篮球协会会长;嘉伟,心理协会会长。你们准备好了吗?”那两人一个摇头,一个点头。台下哄堂大笑。

  叶子冰冻三尺地说:“你们不用紧张……”吴魁暗道:“俺原本不紧张,你这个冰美人来主持,既不说规则,也不给笑容,活生生把俺搞得很紧张。”叶子道:“你们只需要做两件事,首先各自介绍一下社团的情况,接着再展示你们社团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评审团。”

  吴魁正在抓耳挠腮,那边嘉伟忖道:“兵家有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念头到处,他高声呼喊:“咱们心理协会历史悠久,学识渊博,指导老师更是全国著名的心理学专家,号称心理狂魔的刘大师,简直是千古流芳,万世同堂!心理协会能包治失眠,抵抗焦躁,采阴补阳,活血通筋,上穷碧落下黄泉,敢把天堑变通途!心理协会无所不能,无所不包,无处不在,无声无息,是您无时无刻的好伴侣!堪比居家良药,旅游必备,成长秘方,物美价廉!”

  他这一口气喊下来,每句话上一个八度,嗓音先是超过孙楠,再超过塞琳迪扬,最后直追才旦卓玛,声嘶力竭,口水横飞,差点把小舌头喷出来。

  台下众人只觉一阵心悸,有人被音波一激,把口香糖也咽进了胃里,叫好声也是越来越高,然而怎么也盖不掉嘉伟的嘶吼,掌声更是雷动。嘉伟喊完,脸色惨白,心中得意:“任凭你怎样,老子先声夺人。”

  吴魁慢悠悠地说:“嘉伟啊嘉伟,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心理协会的领袖是个什么货色,整个心理协会也就是什么货色了。”嘉伟变色道:“我是什么货色?我仗气疏财,行善积德,考试不作弊,上课不迟到,学习不偷懒,工作不松懈……”吴魁不等他说完,哼道:“你?你一个学期不洗澡,过了一个寒假回到学校,又是一个学期不洗澡,更令人发指的是,你自己不洗澡,还偷看别人洗澡。你刷牙不用水,最后不刷牙。你考试不通过,最后不考试。让大家无法容忍的是,你泡妞不成功,最后居然还泡妞!”台下众人倒吸冷气,女生恶心作呕,男生愤愤不平,都说嘉伟原来是条披着羊皮的猪。叶子急忙远离嘉伟,只求与他连目光的接触也不要有。

  嘉伟颤声道:“你如何打探到的?你这个无耻的间谍,骗子,上帝会惩罚你……”吴魁大笑道:“我还要打探?我们都是物理系的,住在一个宿舍两年多了,我还需要打探?”嘉伟摇摇欲坠,怕是从此在南浦永无立足之地。而嘉宾席一声锣响,宋薇右手一抬,一名工作人员喊道:“第一回合,吴魁胜,篮球协会得九十分。双方进入第二回合,展示社团才艺。”

  吴魁拍拍手,台下飞上一只篮球。他临空跃出,稳稳接住篮球,姿势矫健曼妙,又是一阵掌声。他一拿到篮球,立时整个人长身而起,仿佛脱胎换骨,风采飞扬,朗声说道:“大家不一定知道我吴魁,却一定知道飞人乔丹,还有咱们中国的骄傲——姚明。篮球,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运动……”他边说边开始运球,球在他手中使大家眼花缭乱,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上下飞舞,在他身边四周,胯下头顶,如同有生命的精灵。而他运球时说话,居然毫不打顿,假若闭上眼睛,便和平常听人聊天没有两样。

  这个绝技一露,着实叫人叹服。篮球社员激动得呱呱乱喊:“真是没有跟错老大啊!”其他诸人虽然各拥其主,也不禁叫好。

  反观嘉伟,适才受的打击过于巨大,根本缓不过神,带着哭腔说道:“心理学十分古老……古老……可以追溯到……到……”他卡在这里,“到”了半天,也说不出追溯到哪朝哪代,台下嘘声大作,嘲笑四起。嘉伟羞愧难当,气血上涌,翻身就倒,吴魁一把搀扶住他,说:“嘉伟,咱们回宿舍吧……”嘉伟趴在他肩上放声痛哭,两人抱成一团下台,渐渐模糊在夜色里,脱离了人们视线。

  嘉宾席又是一声锣响,工作人员在宋薇的指示下,叫道:“第二回合,吴魁胜,加一百分,篮球协会进入候选行列。”众人唏嘘不已间,叶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搏击协会对拳击协会。”大家本还在为刚才的情景慨叹,听到这一轮的对手,群情激奋,全然忘记了嘉伟的泪水,拼命鼓掌呼喝。

  南宫成道:“拳击对搏击,估计就是一场斗殴了。”

  老颜赞同道:“看来社团管理委员会,也知道怎么抓收视率了,这场是毋庸置疑的龙争虎斗。”

  南宫成若有所思,老颜看他望向远方夜色深处,问道:“你怎么了?”

  南宫成喃喃道:“有诈,刚刚的比赛,其中有诈。”

  老颜奇道:“以你的智商,还能看出有诈?”

  南宫成沉思道:“篮球协会,有九成的可能是上流社团了。”

  老颜大惊道:“怎讲?”

  南宫成微笑道:“今天比赛的规则是,一共三十一个社团,两两比试,胜者进入候选阵容。姑且不轮最后单剩一家社团如何决定,最后进入候选的必然是十五或十六家社团。”

  老颜道:“对啊,然后呢?”

  南宫成道:“从这十五或十六家社团中评出前五名,我猜想依据的是在比赛中的得分。这个分数,要看你赢的技巧,赢的方式,赢得漂不漂亮,直接就是分数的评判标准。”

  老颜依旧不解,呆呆看着他。

  南宫成:“吴魁赢得太漂亮,赢得太顺利。而他们是一个宿舍的,更重要的是,嘉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击败呢?而现在,吴魁得到的分数是,一百九十分!今天估计再也不会出现更高的分数了,篮球协会,稳操胜券。”

  老颜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联手做假……力保一家社团成为上流社团……这样的话……”

  两人目光对视,一起说道:“这样的话,两家社团,一家分一万!”

  老颜咬牙道:“那我们也可以用这招……”

  南宫成摇头道:“只能用一次,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况接下来的形势,谁能猜到如何发展。而且,胡言到现在,还没出现。”

  听到胡言这个名字,老颜心里一沉。

  南宫成默默算计,对三眼龙王道:“三眼兄,你去大平台对面的三楼栏杆上,放上两只易拉罐子。”

  三眼龙王谄笑道:“南宫兄吩咐,我立刻就去。”他说去,却动也不动。

  南宫成露出阴森森的牙齿,嘿嘿道:“你休想我掏钱买两罐给你,再不去,老子叫女朋友和未婚妻,联手做假把你开除学籍,不退学费。”

  三眼龙王一溜烟跑了。

  而台上,果然评审会接受了双方的建议,不再进行口头的介绍辩论,一战定胜负。台下欢呼一片,人们把托福材料、数学教材等等书籍扔上了天。一位天文老师过于亢奋,拣起块砖头就往上抛,“咚”砸在一名学生头上,那学生应声而倒。大家一起扭头傻傻看过来,那天文老师灵机一动,跪在地上,颤抖着捧起砖头,老泪纵横:“陨石,我终于亲手找到一块陨石……”在台下西北角,呼啦腾出一个圆形空地,所有人警惕地看着一位化学老师,那老师手里拎着一大瓶化学液体。

  拳击协会的会长莫天行一人独自站在台上,慢慢脱掉T恤,上身,肌肉凸起,充满力量的美感,月光披洒在他动人心魄的肌肉,如同从远古来的战神。搏击协会的方阵中,吴枫眯着眼睛,一声不吭,在他身后,走出一个瘦削的短发男子,缓步拾上台阶,白衣随风摆动,大有古代侠客风范。

  南宫成低呼道:“天刀。”

  老颜道:“听说你大败天刀?”

  南宫成眉飞色舞,再次滔滔不绝说自己如何力敌天刀,大为凶险,自己空手入白刃,将天刀的宝刀一折两段。天刀痛嘶一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抽出备用的水果刀要剖腹自尽,幸好我南宫成宣了一声佛号,以无上佛家精神,将他渡化,现在天刀已经出家,法号梦遗。

  老颜道:“法号梦遗……怎么不见他剃度?”

  南宫成正色道:“剃度只是一种表象,佛祖要放在心里。想不到天刀,已经领悟到这个境界,嘿嘿,不愧曾经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高手。”

  莫天行和天刀相互对峙,叶子似乎察觉不到两人汹涌的杀气,不经意地走到两人中间,说道:“大家点到为止,不能伤人,如有蓄意伤害,立刻判负。”她不等两人回答,抽身就走,边走边说:“开始了。”

  莫天行晃晃脖子,响起一串关节的“咯啦”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材并不高大的天刀。天刀原本闭着眼睛,忽然张开,尽管夏夜炎热,众人仍登时觉得寒毛倒立,杀气袭遍身体每个部位。

  天刀也是冰冷的气质。叶子的冰冷,只是她漠然的态度,是一种不关心,不凝视,让人无法接近,只能远观,如冰山美人,更近似于圣洁,不能亵渎。而天刀的冰冷,就阴寒凛冽,令人恐惧,那是杀气的弥漫。

  莫天行踮着脚,小步弹跳起来,众人目不转睛,但见他一拳击出,两人隔了四五米的距离,起码五六步才能拉近,而这一拳,竟然瞬间就到了天刀的鼻尖上!众人的惊呼尚未出口,天刀倏地消失了,就在大家的面前消失了。莫天行心知不妙,急退,连退,但心头的恐惧浓厚地压在心头,他不停地退,连退到大平台的边际上,才止步,可他,依旧没有看到天刀的身影!

  众人对莫天行那一拳速度的惊呼,这时才到嘴边,而眼前局势的诡异,又把这一声惊呼卡在舌头上,第二声惊呼从丹田涌上。

  南宫成站在老颜的右前,老颜的余光正扫到他仰头看着莫天行身后的天空,也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看几乎尖叫,只见天刀如魔神降临,从莫天行头顶三四米处急掠而下,一掌劈向他的肩膀!

  莫天行全神贯注,未尝发现天刀的身形,但头顶的风声,让他警觉。作为一个拳击好手,身体的条件反射让他再次急进,连进,连头也没有办法回,一直进到大平台另一边,才站定,刚要回头,后背剧痛,全身力泄,整个人就瘫痪在地。

  天刀的一掌,如影随形,砍在莫天行的后背。他抽回手,不发一言走下了台。全场人嘴张得可以吞下一只椰子,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十秒,每人积累了三声惊呼,直到他下台,三声惊呼才一起叫出口。结果出现一个奇观,台上只有一个瘫倒在地的莫天行,但众人就对着一个空台,叫声此起彼伏持续了十几秒钟。

  叫声结束后,拳击会的人冲上了台扶起莫天行,一人悲愤地指着搏击会的方阵叫道:“不是说了不能蓄意伤人吗?是你们不守规则,该判你们输!”搏击会的会长吴枫悠闲地说:“天刀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力,击在莫天行的大椎穴上。他只是一时全身疲软,休息片刻就好了。”他话音才落,就见莫天行挣扎着站起来,哑声道:“我输了,走。”搏击会两个人才扶动了他庞大的身躯,晃晃悠悠下了台。

  南宫成哼道:“休息片刻就好了,说得轻松,莫天行一个礼拜只怕也起不来床。”心下也是忐忑:“三分力……不知道他那天劈我,用了几分力?怕是尽了全力吧。”他不由大喜,想:“天刀的全力一劈,老子若无其事,只是吐了一杯血,真是有为青年,天下无双,下次老子也要劈他一掌,让他吐一桶血。”老颜道:“这天刀太可怕了,我们在大学,居然看到一场电影里的武打戏。”

  南宫成道:“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老颜看着他道:“我有些相信你的话,你打败了天刀。因为刚刚全场,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到,天刀并不是消失,而是在莫天行的上空。”

  南宫成奇道:“啊?天刀在莫天行的上空?我还以为他趴在地上了。”

  老颜心中寻思:“南宫成啊南宫成,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呢?”

  嘉宾席上,工作人员一声锣响:“拳击协会对搏击协会,搏击协会胜,进入候选。搏击协会得分,一百七十五。”

  这次人们可谓大开眼界,全场激动地谈论着那十秒间的惊心动魄,唧唧喳喳,男女老少心情动荡。“你看到天刀怎么消失的吗?”“难道你没看到?当时他身子微微一动,就钻到地底下去了,等到莫天行找来找去找不到,又走回原来老地方的时候,天刀就从地里面钻出来,一刀砍倒了莫天行!”“钻你老木,上面是水泥地,你来钻钻看。”“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莫天行一拳打过来,天刀发动必杀,暂时处于无敌状态,所以大家看不见。等他蓄气完成,那个白痴莫天行又正好走过来,一刀就被砍挂了。”“我一脚踩死你。”

  叶子上来宣布:“下面一轮,由梦之芭蕾舞艺术团,对野牛举重协会。”

  这一宣布,众人全部大笑,南宫成更是笑得泪花飞溅,叫道:“幽默,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幽默!”老颜喃喃道:“才看完李连杰的动作片,紧接着就是周星驰的搞笑片,社团管理委员会,为了票房不择手段啊。”

  此时,大平台最偏僻的一角,胡言和叶南,走了进去。叶南对胡言道:“我要到嘉宾席去,你自己保重。”叶南本就与他不熟,说完独自努力挤进人群。胡言踏上一步,想在她身前开道,却终究停下,只是看着她一下就消失了。他心中忽然留恋,目光极力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倩影,只能看到狂热的众人高举双手欢呼着,而她,自己再不能看到。

  南宫成爆笑间,心中一动,一点一点把头转向最遥远的方向。他的目光穿过欢呼的人群,穿过林立的手臂,正和另一双眼睛撞上。是宿命的安排,是注定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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