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比纵火更可怕的事是纵身(4)

　　“我不管！”卢佳任性地说，“我还有事，韩飞，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你可以先走。”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韩飞笃定地望着她。

　　卢佳的脸上笑着大力拍拍韩飞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最仗义的！”

　　“这跟仗义无关！”韩飞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

　　“因为，因为我对你……有责任！”韩非欲言又止。他的心里对自己一阵鄙视，胆小鬼，怎么就说不出来呢？像小佳一样直率坦白不行吗？只是他怕，怕说出来了他和她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他如此珍视着她，所以宁愿忽略掉自己的心情。

　　韩飞很快就知道卢佳留下来是为什么了，她竟然是为了跟踪桑离。他们看着来接桑离的那辆车出了校门，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叔叔，麻烦你跟着那辆银灰色的车。”卢佳指了指前面。

　　“奥迪R8，”司机啧啧不已，“好车。”他看了卢佳他们一眼，笑着问，“车里的谁呀？”

　　“我姐。”卢佳信口胡诌起来，“那个男的是结了婚的，我姐跟他在一块儿，我妈非常生气，让我拦着他们。”

　　“这样呀！”司机恍然地说，“开那种好车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到这些大学里来包养漂亮大学生。”

　　“是呀！我妈为这事都气病了！”卢佳喊起来，“红灯，叔叔，您可别跟丢了！”

　　“放心吧！我这技术跟不丢！”司机绕过三辆车，在红灯之前超到前面，正好停在桑离他们的车后面，卢佳吓得把包往面前一遮，生怕他们会注意到她。

　　又跟了好几个路口，桑离他们的车直接驶进了一个小区门口，这下出租车是进不去了只得停在路边。卢佳立刻跳下来想追上去，而韩飞塞给司机一张纸币也顾不得让他找零追上卢佳一把拽住她：“等一下。”

　　“还等就找不到他们了！”卢佳焦急地说。韩飞指了指对面森严的小区门口，保安对每一个人对每辆车都检查了证件，他们这样贸然闯肯定是进不去的。

　　“跟我来！”卢佳眼珠滴溜溜一转，拉着韩飞过了马路，正巧旁边有个大妈要往小区里走，她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走得很蹒跚，卢佳跟韩飞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笑着接过大妈手里的东西说帮她提进去，卢佳还挽着大妈的手很亲热的模样。保安应该是认识这位大妈的，挥了挥手直接让他们进了小区。

　　卢佳得意扬扬地在大妈身后朝韩飞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而大妈更是对他们连声道谢。转身时他们得意地相视一笑。只是进了小区，桑离他们早已没了人影。不过小区却是环境极好，有游泳池网球场，有草坪假山，有大片的花坛树木……卢佳撇了撇嘴：“果然是傍了个大款！”

　　韩飞笑着拍了拍她，半开着玩笑：“别羡慕，以后我也当个大款让你傍傍！”

　　卢佳嗤笑一声：“还是等着你来傍我吧！不过怎么找呀？”

　　“我有办法！”韩飞眨了眨眼睛，对卢佳说，“你先等我一会儿。”说着韩飞就跑到保安室去了，卢佳张望了片刻，就看到韩飞一脸得瑟地走了出来。

　　“几楼几号？”

　　“1601，”韩飞嬉笑着说，“怎样，聪明吧？夸夸我！”

　　卢佳“嗤”一声：“怎么做到的？”

　　“我就跟保安说一辆奥迪R8停到我家车位了，让挪开。”韩飞扬扬得意，“保安就说，奥迪R8是1601室的，让人去问问。你想一个小区有几辆这种车呀，他们肯定清楚！”

　　卢佳朝他胸前打过去一拳：“行呀！”

　　两个人顺顺当当地找到1601室，只是这IC卡开门的方式搁在那种旧楼的门锁是完全没问题，这种公寓的门锁他们试了几次都不行。而这时保安也要上来过问车的事了，卢佳跟韩飞赶紧藏到楼梯间里，是那个男子来开的门，听到保安说他的车停错了车位很是惊讶，半信半疑地跟着保安进电梯，大门只是虚掩地合拢了。卢佳跟韩飞在心里“哦也”欢呼一声，蹑手蹑脚地就轻轻推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他们赶紧进去，是两层的复式楼，很宽敞奢华。

　　桑离的声音传来：“明志？”拖鞋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卢佳和韩飞赶紧闪身进了一间房间把门轻轻掩上。桑离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一双腿在T恤下显得白皙而修长，她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狐疑地把门关上，盘着腿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打开电视一边喝着咖啡。

　　卢佳一想到沈映年，就很想要把桑离给撕碎了。

　　过了片刻，“明志”回来，气呼呼地说：“真是神经病，有人说我的车占了他们家的车位，害得我白跑一趟。”说着他一屁股坐到桑离的身边，手自然地搭到桑离光洁的腿上摩挲起来。

　　韩飞抬起手要遮住卢佳的眼睛，被她扒下来咬了一口，他疼得龇牙咧嘴，低声说：“少儿不宜！”

　　卢佳瞪他一眼，从口袋里翻出相机来。沙发上的两个人已经吻在了一起，然后搂抱着朝楼上的卧室走去，两个人忘情得根本没有注意到卢佳跟韩飞跟了上去。韩飞打开窗户把他们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往外面扔了出去。

　　卢佳“啪啪啪”地连拍几张，桑离他们这才察觉，狼狈不已地扯过床单遮来遮去！

　　“卢佳，你疯了你！你到底想干吗！”桑离看到从天而降的卢佳，气得脸都扭曲了，青筋在额头上跳跃，一点美感都没有。

　　“跟这个人分手！否则我就把你的照片给沈映年看！”卢佳轻描淡写地说。“明志”也被卢佳的疯狂给弄得很恼火，想要站起来可衣服又被扔到了楼下，只得听之任之。想起刚才那个古怪的车位事件，一定也是他们两个搞的鬼！

　　“你就是个魔鬼！”桑离气急败坏地痛骂，“卢佳，我恨你！凭什么要别人都听你的？凭什么要去干涉别人的生活？你根本就不懂得别人的心情，根本就不了解别人的想法！你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滚！”突然之间她抱着膝盖号啕大哭起来，头发凌乱，眼泪鼻涕糊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倒是把卢佳吓了一跳。

　　她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狼狈痛哭的桑离，然后转身就朝外面跑去。韩飞怔一下，也追了过去。

　　桑离的哭声重重地撞在了卢佳的心里。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的，她曾经了为离间沈映年的感情绞尽脑汁，她现在又为了维护他的爱情不顾一切。桑离说恨她，但她只是为了阻止她跟沈映年分手，她做错了吗？

　　她在街上胡乱地走着，韩飞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满是积雪的地面被踩出沙沙的声响来，风带着凉意不断地袭击着他们，她的手紧紧地攥着那枚相机。这就是她想要留下来办的事，但事情办成了，她却没有高兴没有成功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停下来才发现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她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地址，但她又做了些什么？

　　“我是不是做错了。”卢佳低着头，静静地问。

　　“错了。”韩飞轻声地回答。

　　“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那是你想要做的。错了，我也陪着你一起错。”

　　“韩飞！”卢佳哽咽一声，头一低，抵着韩飞的肩膀，“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

　　韩飞抬起手揉揉她的发。

　　“我想回家了。”

　　“我带你回去。”韩飞微笑着说。

　　在飞机上的时候，韩飞看着卢佳从相机里一张一张地删掉那些照片，等到删掉所有的照片时她的脸上又流露出灿烂的卢佳式的笑容，她蛮横地把他的手臂拉过来枕在自己的脑后，然后沉沉地睡着了。有空姐经过的时候朝韩飞暖暖一笑，韩飞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多么亲密的一对小情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卢佳只有把他当朋友时，才会这样跟他亲近。

　　他低下头，长久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微微眨动的长睫毛，听着她平稳匀称的呼吸，他的心里也觉得安稳了，这就够了，他不是她生命里的主角，但至少他是她身边最重要的配角。

　　5

　　他们比预期回家的时间晚了两天。韩飞知道家里和学校一定炸开了锅，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刚走出机场，杨蓉秋就出现在面前。

　　卢佳的脸色微微一变，硬着头皮上前，嬉皮笑脸地挽着母亲的胳膊，谄媚地问：“妈，您是神算子吗？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出现？”

　　杨蓉秋瞪她一眼：“竟然敢离家出走，看你爸怎么收拾你！”“杨阿姨，都是我的错！跟小佳没关系，您就别责罚她了！”韩飞立刻说道。

　　杨蓉秋叹口气：“韩飞，你就是依着她胡闹！要不是知道她跟你一起，我们还真是不放心！不过这次阿姨真的责怪你，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全听她的？！”

　　“妈！”卢佳撒着娇，“小事一桩啦！”杨蓉秋狠狠戳了一下她的头，卢佳硬是没敢喊疼，对一边的韩飞挤眉弄眼，嘟囔：“肯定就是孙艺芝出卖我们的。”“是我们去问的艺芝！”杨蓉秋再戳她一下，“胆子真是越来

　　越大了，竟然敢离家出走！学也不去上了，你真是要气死我们？”“孙艺芝真是不够义气！”卢佳再嘟囔一声。“就你有义气！”杨蓉秋没好气地说，“上车！”卢佳心里一

　　乐，知道这次离家出走的事后果并不严重，竟然还有专车来接他们，转念一想，不对，他们肯定也是怕她再找不到人，才专程来押送她回去，指不定父亲气急败坏地坐在家里等她呢。

　　“妈，”卢佳试探地问，“我爸，很生气吧？”

　　“你说呢？”杨蓉秋没好气瞪她一眼，“这次你爸再打你，我可不管！”

　　“妈！”卢佳可怜兮兮地喊起来，“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杨蓉秋看她紧张，板起面孔：“你这个小姑奶奶就不能消停一些？等你考了大学出去，看你妈我还管不管你！眼不见心不烦有多远给我走多远！”

　　卢佳扑过去抱住母亲：“妈，我就在你跟前上大学！哪儿都不去！”韩飞看着她故意讨好乖巧的样子，无声地笑了。卢佳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让周围的人都拿她没办法，一会儿被气得要死，一会儿又被哄得乐呵。

　　“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卢佳扫了窗外一眼，警觉起来，“妈，您不会真要把我送走吧？”

　　杨蓉秋叹口气：“妈知道你想去哪里，免得你再偷偷地走，这就送你去！也好让你死了心！”话音一落，卢佳微微张了张嘴，却又紧紧地抿了起来，心里骤然一缩。她知道她很快就要见到沈映年了，一年的思念让她的心里就像长了牙，时时地咬着她。

　　决定让卢佳去见沈映年的事也是杨蓉秋和丈夫商量后的结果。在卢佳的“恋爱”风波后，在卢佳“离家出走”后，他们意识到当初决定不告诉女儿沈映年去了哪里并不能让她慢慢地忘掉，而是激起她越来越离谱的反抗，让她跟他们更加对立。他们知道，她迟早会自己去找到沈映年的，还不如由着她去，也许这样，卢佳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了。

　　这一年她的焦灼、她的烦闷、她的抵触……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个女儿真是让他们束手无策，也许，也只能这样了。许久以后，卢佳心跳如擂鼓，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紧张过，她转

　　过身问：“韩飞，我是不有点晕车了，我的心跳得好快……”韩飞笑笑，拍拍她的头：“行了，就别煽情了！拿出你的本色来！”这就是一句最直截了当的鼓励了，卢佳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不少的平静。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沈映年，我来了。

　　正在训练的沈映年被喊出队列的时候，他还有些狐疑。指导员低声跟他说了几句，指了指不远处，他猛然抬头，然后怔住。

　　是卢佳。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正举着手用力挥舞着与他打着招呼，她的笑容明媚得就像冬日的阳光，一双黑瞳像星星一样亮，像露水一样澄澈。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后来有问过严小舟他们，才知道她很快地就恢复了，他的一颗心这才稳稳地放下。他们也说，她总是来缠着问他的地址，不过连首长都打过招呼谁都不许说，他们也就只能守口如瓶了。一年里，他在这里学习训练，每天过得积极充实，偶尔在看到某个场景的时候会突然间想起卢佳来，想起她无理取闹时的蛮横，撒娇时的娇俏，说谎时的一本正经，还有伤心时的真真切切。她总是弄伤自己，每次还都是崴了脚，起初他就觉得她是装的，但看她在被他背着时那么欢喜，他也就纵容了她。

　　“没想到吧？”卢佳噔噔地蹦到沈映年的面前，有些调戏地捏了捏他的脸，惹得旁边正在训练的战友一阵哄笑。

　　沈映年板起面孔来：“小佳，这是部队呢！”

　　“嗯嗯嗯！”卢佳忙不迭点头，“穿着军装呢所以要保持距离！”她猛地后退一步，又下意识地朝前，嘻嘻哈哈地说，“感动

　　吧？”说着又想要“动手”抱抱他，这回沈映年没让她得逞，一撑手臂挡住了她。身后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沈映年无奈地说：“现在不应该是上学时间吗？你怎么这么没纪律，又逃课！”

　　“我爸批准的！”卢佳得意扬扬地说，“真的，是我妈带我过来的！他们瞒了我一年，还不许别人告诉我，哼，真是气死我了！”她的表情瞬息万变，一嗔一怒都让沈映年觉得好笑，在他眼里，她就是个难缠的孩子。

　　“行了，赶紧回去上课，我还训练呢！”沈映年凛冽着说。他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开心，这样又会让卢佳有了幻想。“沈映年……”卢佳突然深情款款地喊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合拢，她轻声地说，“我想你了，沈映年，我特别想你！”

　　“别这样，小佳！”沈映年无奈地说。他的心里有感动，甚至是悸动，但他知道他必须把这些都压下去，因为她要的是一份对等的感情，全心全意的感情。而他，做不到。

　　卢佳深吸一口气，迟疑地问：“你跟桑离，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沈映年面色一顿。

　　“我去见过她了，她告诉我的。”

　　沈映年沉沉地说：“小佳，这是我跟她的事。就算我跟桑离，我们真的分手了，我也只是把你当朋友和妹妹，这种关系不会改变。小佳，你已经高二了，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除了喜欢我这件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还有其他值得你努力的事。你不会一直都是十七岁，你会长成大人，而那时候你的人生在哪里？如果你只是沉迷在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上，我会看不起你的！”

　　“沈映年。”卢佳喃喃地说，“你真的会看不起我吗？”“是的！小佳，这样我会觉得你特别幼稚。”卢佳的眼睛猛然一亮，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你说得对，我

　　要做一个优秀的人，做一个成熟的人！这样才能与你般配！”沈映年词穷地望着她。他想要引导她积极地学习，但她竟然又想到另外一方面，他真是被她完全打败了！

　　“你放心！”卢佳认真地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沈映年，你等着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一个幼稚的人，我会比桑离更出众，更好，更值得你喜欢！”

　　“我……”沈映年哑口无言。

　　“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卢佳笑着打断他，然后抬起手腕来，沈映年这才看到，她把他的地址那么整整齐齐地写在手腕上，“沈映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一定会！我发誓！”

　　这不像是一句誓言，倒像是一种挑战。

　　看着她心无城府的笑容，他的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