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岳怀让

　　唐久视元年(700年)，又一个年轻的求道者来到韶州曹溪南华寺。

　　若干年后，这名年轻的求道者成为曹溪六祖慧能的一位重要的弟子，这名不凡的弟子就是南岳怀让禅师。在中国禅宗发展史上，南岳怀让系与青原行思系成为慧能南禅体系中的两大枝干，进而延续出沩仰、临济、曹洞、法眼、云门五大宗派，一花开五叶，自此，南禅宗开始全面兴起，以至今后高僧辈出，源远流长。

　　怀让俗姓杜，金州安康(今陕西汉阴县)人，据说他自幼就对佛教有着特别的兴趣，10岁就开始阅读佛经，而到了他15岁时，就辞别亲人，来到荆州(湖北)当阳玉泉寺依弘景学律并受具足戒。然而，天生不事羁绊的怀让很快就对学律感到厌倦。不久，他来到河南嵩山，随北禅宗神秀的弟子慧安学禅，仍不能满足，于是，他感叹说，自我出家以来，广学无为之法，天上人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但是，依然感到真理难寻啊。于是，他终于千里迢迢，南下广东，拜在了曹溪六祖慧能的门下。

　　就像接待其他的求道者一样，慧能问道：“你是从哪里来？”

　　“我从嵩山来。”怀让说。

　　嵩山是达摩面壁的所在，是中国禅的始源地。看着这年轻僧人自命不凡的神情，慧能便说：“你是怎么来的？你带什么来了？”

　　怀让说：“什么也没有带来，也无须带任何而来。”

　　佛法是没有任何外在形式的，人只有意识到心性本净，无着无染，才是最好的修证。慧能很欣赏怀让的回答，因为这正符合慧能的无住、无相、无可言说、无所执着的性空思想。若千年后，怀让曾与他的弟子有过一段重要的对话。有弟子问他说：“明亮的镜子可以成像，像出来后，镜子里的光到哪儿去了？”

　　怀让说：“在你未出家时，你的形象是在哪里？大德你出家以后，形象又去了哪里呢？”

　　“镜子成像后，光还在吗？”

　　怀让说：“虽然镜面无光了，但你却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怀让的意思是说，虽然佛性是没有形象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一句话，佛性无有境界，无有形象，但它却活泼泼，光闪闪地真实地存在着。

　　慧能笑了笑说：“我知道r，但我仍要问你，你需要进一步修证吗？”

　　怀让说：“身心本来就无，更谈不上污染，还修证什么？”

　　慧能对这样的话更是受听，慧能说：“你说得很好，无修无证，无污无染，这才是佛法的要义所在。你如此，我如此，历来的菩萨大德都是如此。”

　　就这样，怀让在慧能处一住就是十多年。怀让在离开曹溪前往南岳衡山之前，慧能警告他说：“现在，你暂不必宣说我的顿悟法门，否则，必会招致生命的危险。”怀让当然能够理解慧能的这话，在神秀北禅宗的巨大影响下，慧能的南禅宗一时还未能得到官方的认可，南禅宗的佛法体系也尚未建立，宣说顿悟法门当然还不是时候。但慧能又随口说了一句偈语：“佛法向后从汝生，马驹踏杀天下人。”这就让怀让一时难以理解了，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师父鼓励他的言语，南禅宗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大弘于天下。直到很多年后，他在南岳遇到了他最倾心也是最得意的学生马祖道一后，终于明白慧能的这一神秘预言了。

　　在南岳的那尊大石上，怀让看到了整天坐禅的道一，于是便以磨砖成镜的荒唐行为启悟道一，于是，道一天然敏锐的心境中那成佛的种子便在刹那间开花发芽了。

　　师徒相承，却又必须各自建立自己的道场，这是当初慧能的意思。这样的结果正使得南宗的顿悟法门广布天下。在怀让处得到禅法的道一不久即离开丁南岳，来到江西石门山另行开辟自己的道场。

　　就像一切喜爱忆旧的老人一样，晚年的怀让每当回忆起当初在南岳的那尊大石上与道一相遇时的情形，总会在他暮年的心境中掀起一阵情感的微澜。在一次上堂的时候，怀让像是自语，又像是问他的弟子们说：“不知道最近道一在江西是否在为人说法？”

　　有弟子回答他说：“是的，道一师兄一直在为僧众说法。”

　　怀让点了点头，又说：“可是，怎么一直就没有信来呢？”

　　弟子们知道怀让思念道一了，于是就派了一个弟子前往江西马祖道一那里，将怀让思念道一的情形如实向道一禀报了。道一怀着深深的情感说：“请转告大师，就说自从那年南岳的大石上苦思冥想之后，道一30年都不缺油盐。”

　　弟子回到南岳，并汇报了道一的原话，怀让欣慰地说：“是这样，是这样，难得如此啊！”怀让也由此知道，他继承慧能的禅法，从此将会源源不断地流传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