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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赵州从谂

  三月的江南,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花香。江南的雨迷离而缠绵,江南的山,江南的水,都似乎笼罩在一种轻纱般的雨雾之中。

  生于北方的从谂是第一次踏上江南的山水,他被江南这迷人的景色深深地陶醉了,想着那个叫普愿的禅师竟然就住在这迷人的地方放牛、耕田、读经、悟禅,这老头可真会选地方啊。

  远处传来牧牛歌之声,浑厚而野朴,接着,从对面的田埂上走来一个老者,老者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牵着水牛,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从谂在北方也听过牧牛歌,但那牧牛歌多半是孩童所唱,想不到在这江南竟然听到老者的牧牛歌,可也算得上一桩稀奇。

  从谂平空里觉得,老者正是他要寻找的普愿,人称南泉普愿禅师。于是,从谂迎上前去,待走到老者的面前,当即就在那田埂上跪了下来,说:“对面莫不是普愿禅师吗?”

  普愿和牛都站住了,普愿说:“从哪里来?”普愿记得,当年他拜见他的老师马祖道一时,道一也是这样问他。

  “自河北瑞像院来。”

  “好啊,”普愿用唱歌般的声音说,“看到什么瑞像了吗?”

  “瑞像不曾见过,眼前倒是见到一尊真佛。”

  南泉打量着这个小沙弥说:“乖巧儿子,却不一定是真佛子。”

  “是不是真佛子,外相上也着不出。”

  普愿接着问道:“拜过师吗?”

  “从来不曾见师,也就无从拜师。”

  “今日如何?”

  “阳春三月,拜见老和尚。”从谂说着,当即跪倒在湿漉漉的田埂上。于是,普愿把牛绳交到从谂的手中,一老一少,再加上牛,一同走进了南泉禅院。西边的落日把三者的影子映在如镜般的水田里。

  从谂在南泉山住了很久了,但普愿从来就不曾给他讲过一次法,从谂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一天,他终于问道:“究竟什么是道啊?为什么你从来也不给我说。”

  “我每天都在和你说。”

  “每天都在平平常常中过。”

  普愿说,“平常心就是道。”

  从谂似乎意识到什么,说:“那么,我是否就以此为自己的行持方向呢?”

  普愿说:“如果有什么行持方向的话,那就错了。”

  从谂不解地问:“对于一个修道人来说,没有明确的行持方向,又怎么谈得上修道呢?”

  普愿说:“道本无道,要让自己的心境像虚空一般,道也就道了。”

  从谂在南泉山一住就是40余年,他成了普愿最倾心的入室弟子。

  那一次南泉寺的两堂僧人为争夺一只猫而发生了争执。普愿听说后,就一手握刀,一手捉猫,说:“说出来,就放了这猫,说不出,就杀了它。”两堂的僧人谁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那可怜的猫就被普愿杀了。而在这刀光剑影中,很多僧人立即就警醒了。这时正好从谂从外地回来,听说这事,从谂立即脱下鞋子顶在头上走出去了。普愿说,要是从谂在这儿,那猫就有救了。

  普愿圆寂后,从谂也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了。他谢绝了僧众推举他做南泉山主的盛情,毅然走出了南泉山,四方参学去了。

  从谂来到天台山国清寺,见到了闻名于世的寒山和拾得。

  “老僧慕名二位很久了,原来不过是两头水牯牛。”

  寒山和拾得闻言,立即就模仿斗牛的举止动作。

  从谂则做出“唏!唏!”追赶的样子。接着寒山、拾得还做出咬牙瞪眼对峙等动作,从谂很快回到堂内。

  寒山、拾得二人也跟着进来问道:“刚才的因缘怎么样?”从谂听罢哈哈放声大笑。年老,再加上禅,三位禅师完全回归到孩童的阶段。

  愉快的嬉戏,让他们变得年轻了。

  直到80岁那一年,从谂结束了他长年的飘泊,来到一处地方,从谂觉得,这地方是他最后的驿站,他决定住下来。这地方就是河北省的赵州观音院。赵州以著名的赵州桥而闻名于世,现在,从谂来了,从谂以他特有的禅法化导人,于是,人们便称他为赵州从谂。

  有一天,一个尼姑前来拜访,尼姑问道:“达摩祖师西来的密意究竟是什么?”

  赵州在尼姑的身上掐了一下,尼姑很不高兴,绯红着脸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在。”

  赵州本以坦荡之心告诉她说,达摩西来的密意,只有得到他密意的人才会有知道,就像你被掐了就有痛感一样,你怎么可以想歪了呢?

  “是你有这个在啊。”赵州说。

  偏偏总是有人要问同一个问题,这回赵州不再掐人了,当人再次问到“什么是祖师西来意”时,赵州索性回答说:“庭前柏树子。”

  赵州教化人的方法往往就是这样平常而奇特,他用平常的语言平常的动作以平常的物件回答学人的问题,然而不解的人却往往以为他太过奇特。

  一位被长期的苦思冥想弄得有些神魂颠倒的僧人问:“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

  赵州问他:“吃粥了么?”

  “吃过了。”

  “那么洗钵子去吧!”

  过了一会儿,那僧人又来了,赵州又问:“洗过钵了吗?”

  “洗过了。”

  “刷桶子去吧。”

  生活是实实在在的,人也应该在实实在在的劳作中来认识自我。赵州就是这样阐释当初马祖道一的“平常心是道”的。

  此中道理又体现在他的“吃茶去”的著名公案之中。

  一个新来的僧人前来问法,赵州问他:“来过此地吗?”回答说来过。赵州说:“吃茶去吧。”又来了一个僧人,赵州还是这样问他。这一次的回答是“第一次来。”赵州又说:“吃茶去吧。”寺院的院主看不懂了,院主问道:“为什么曾来过的让他吃茶去,新来的也让他吃茶去呢?”

  赵州大唤一声:“院主!”

  院主应声而答。赵州说:“吃茶去!”

  赵州认为,吃茶本身是一件大有意蕴的行为,禅与茶,原本一味,不管是新来的还是后到的,抑或是懵懂的院主,凡不明事理者,都可在吃茶中体会现实的人生。那么,统统吃茶去吧。

  有一天,两位不可一世的王公带着儿子来到赵州观音院。赵州见了,只是在法座上欠了欠身子,说:“老僧近日身体欠恙,恕不下座。”王公并不因此而怪罪于他,反而对他恭敬有加。第二天,王公府的一名下人来到观音院,赵州见了,远远地就下座礼拜。院主奇怪地问道:“昨日见到王公为何高高在上,今日见到下人却下座礼拜?”

  赵州说:“上上之人用下下之礼,下下之人用上上之礼。”

  有人问他:“和尚您圆寂后大概不会下地狱了吧。”

  赵州说:“老僧我第一个下地狱。”

  来人奇怪了,说:“像您这样的高僧,还会下地狱吗?”

  赵州说:“如果我不下地狱,又如何将你在地狱里度出来呢?”

  赵州的晚年,性格更加平和,一次一个外地人来到赵州,见面就说:“久闻赵州之名,来了后才知道,不过是座小木桥。”

  赵州说:“你只看到此赵州,却没有看到彼赵州。”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赵州呢?”是啊,真正的赵州和尚又是怎样的呢?

  “渡驴渡马。”赵州说,我愿做一座赵州石桥,一辈子渡驴渡马,让千万生灵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踏上智慧的彼岸。这就是赵州,赵州从谂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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