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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丹霞天然

  选官不如选佛 皑皑大雪像一块灰蒙蒙的幕布笼罩在北方的原野上,远处的山,近处的村庄,均在这漫漫大雪中显出影影绰绰的轮廓。天将黄昏,通往西京长安的那条官道上此时更是少见行人,一个骑着毛驴的身影山远而近,终于看见,那是一个头戴方巾、脚踏耳鞋的年轻人。走了一天的山路,小毛驴早已累了,年轻人倒也不急着赶路,他乐得在这漫天大雪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心情。小毛驴一路走走停停,走到一处小客栈,天完全就黑了。乖巧的小毛驴善解人意地停了下来,于是,年轻人踏着积雪,走进那家简易的客栈。

  然而他却被告之,客栈里已没有空余的房间,这些天来,一批批人从南北交汇的干道上经过,都说是要前往江西什么选佛场去,客栈里几乎每晚都是满员。年轻人说,管他选佛不选佛,反正我不走了,我已经走了一天了,再说天黑了,人生地不熟的,你让我去哪儿再找住处?店家看了看他说,只有一间废弃的柴屋,如不嫌弃,可以暂歇一夜。年轻人说,有住处就行,管它柴屋还是人屋。

  店家为他点了一支蜡烛,借着那一点昏暗的烛光,年轻人走进了柴屋。谁知柴屋里竟然还住着另外一个人,此时那人已靠着柴堆,如雷的鼾声像是要震破这间破旧的柴屋。

  年轻人真是累了,于是也裹着店家给他的一床棉被,靠着柴堆唾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一团耀眼的白光从天宇闪过,将整个大地全都笼罩在一片银光闪烁的世界里,那远处的高山,那近处的河流,以及那近在咫尺的梵宇宫殿,竟是从未见过的美轮美奂。年轻人在朦朦胧胧中意识到,这从未经历的一切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上宫阙。那么,自己是怎样走进这天上宫阙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一轮灿然红日透过窗户射进了柴屋,原来刚才的境界,乃是酣然一梦。

  年轻人委实不知道,那刚才的梦境,,于他此次进京选官,不知是吉兆还是凶境。

  这时候,那发丁一夜的鼾声终于止歇。年轻人这才看清,与他有过一夜之侣的,竟然是一个驮背的和尚。此刻,那和尚掀开被子,伸开手脚,嘴里朗朗而语:“大梦谁先觉,贫僧贫僧。”和尚终于发现了他,和尚说:“我吵醒你了吧。”年轻人说:“呵,我睡得很好,只是被一个好梦惊醒。”

  和尚说:“呵,好梦,什么样的好梦?”年轻人于是便把梦中的所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和尚。没想和尚大声地叫着说:“吉梦吉梦,解空之梦。”年轻人问何谓解空之梦,和尚就说:“解空者,悟解、透彻佛门大乘空义之梦也。居士莫非也是前往江西选佛场的,你的前生,必定是佛。”

  年轻人没想过自己前生是佛还是僧,他只知道他此去长安,是为了一年一度的科考而去。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要去什么选佛场。

  “我此去长安,是为选官而去的。”年轻人说。

  “选官不如选佛。”和尚断然地说,“殊不知做官是一时一世的事,做钟却是永世累劫的功德。”

  年轻人见和尚说得有理,便又问道:“若是选佛,可往什么去处?”

  “如今马大师在江谣开辟道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看这南北交叉之处的小小客栈夜夜爆满,所住的客人,都是为选佛而去的啊。”

  吃过早饭,年轻人骑着他的毛驴,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踢踏而去。

  年轻人果然去了江西马大师的选佛场。

  著槽厂去 江西洪州的一座寺庙里,果然挤满了前来参加选佛的人。然而一批批人乘兴而来,却又败兴而去。原来一点也不比选官容易。马大师坐在法座上与人论禅,一句话不合,便只得灰溜溜自行而去。

  而对着那金顶飞甍的寺宇,面对那高踞于莲座上的佛像,年轻人忽然感到这一切于他是那样熟悉,虽然他只是第一次走进佛寺。他随着选佛的人流依次走进马大师的法堂时,忽然感觉那端坐在法座上的乌大师突然睁开一直微闭的双眼朝他看了一眼。

  于是,就在他与马大师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年轻人似乎意识到,他这一生,注定了要与佛结下不解之缘。

  他向马大师走过去,马大师盯着他微笑着,他举起手来,在自己的前额轻轻地扪了扪。马大师开口说:“你的佛缘不在这里,南岳石头是你师!”

  只这一句,就再无下文。

  年轻人也不再言语,出门牵过他的毛驴,就直奔南岳而去。一个月后,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南岳南台寺前。及至见过那个石头和尚,和尚却看也没看他便说:“下槽厂去。”年轻人二话没说,他把那头毛驴送给了一个过路的农夫,就像当年的六祖慧能大师一样,他抱着简单的行李一下子就住到了南台寺的难屋里。

  时间飞快地流转着,在那段时间里,年轻人不问、不说,也不离难屋,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自幼熟读的那些儒家的经典,忘了二十多年来一个又一个作官的梦想,他戴着方巾,脚踏耳鞋,在这座南台寺里心甘情愿地做着一名方外的僧人。他只是感到,原来他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决定了他必定是一个明心见性的僧人。

  终于迎来了三年期满的H子,那一天,石头希迁和尚把所有的僧人都叫到法堂前,石头和尚说:“今天要除大殿前的杂草,听到了吗?”所有的僧侣全都扛着锄子到大殿前忙活去了,惟独不见这碓屋里的年轻人。过了一会儿,人们看到这年轻人打来一盆热水,当着石头希迁的面认真地洗沫着。洗沫完毕,便端坐在希迁大师的面前。希迂蜕:“你要干什么?”

  他回答说:“你不是说今天要除大殿前的草吗?”希迁于是二话不说,让人取来剃刀,当下就为年轻人举行了剃度仪式。

  又过了一些日子,希迁大师将他召到面前说:“给你说戒好吗?”

  他看了看大师,掉头就走。从此消失在南岳南台寺。

  年轻人再次回到马祖道一处的时候是一个深夜。第二天黎明,来上早课的僧侣们发现,三年前曾来过的那年轻人正骑在大殿里的佛像身上打着呼噜。大家唤他也不醒,打他也不下来。僧侣们只好把这情况向马大师汇报了。马大师听说后立即赶到大殿,及至知道这漠视圣佛的人竟就是三年前的那个年轻人,马大师说:“真正是佛赐我子,天然成佛啊。”

  年轻人听到马大师的这句话后,立即从佛像的身上跳了下来伏地便拜,说:“感谢师父赐名。”于是,寺里从此就多了一名叫天然的年轻僧人。

  烧佛取暖 天然在乌祖道一处住了几年,道一决定让他出门参学。于是,天然辞别了道一,立即下山去了。

  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季,天然行走了一天,晚上,他投宿到江西与湖南交界处的惠林寺里。寺里的知客师见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僧袍,戴着一顶破帽子,神情又是怪怪的,便把他当作“马溜子僧”(野僧)。知客师一边将他往山门外猛推,一边没好气地说:“本寺单位已满,没地方住了,出去,出去。”

  天然也不理他,一头就钻进了大殿里。

  雪仍在下着,半夜里,天然被一阵彻骨的寒冷弄醒,他看看四周,实在没有什么取暖的东西,便跳上佛台,搬下一尊木佛,三两下就掼碎了,准备用来烧火。

  声音惊醒了守殿的和尚,那和尚见天然将一尊木佛掼碎了,吓得半天回不过事来,终于叫着:“你疯了,怎么敢把佛给掼碎了?”

  天然一边继续干着,一边说:“没事,我倒要看看他身上是否有舍利。”

  “真是疯话,木佛的身上哪会有舍利呢?”

  “是啊,那就不怪我了,掼碎了它又有何妨?”说着,便将那一堆碎木烧着了。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大殿,也驱走了天然身上的寒冷,天然愉快地发出哼声。

  那守殿的僧人竟也禁不住这火的诱惑,慢慢地挨过来,将冻僵的双手伸到火堆前。然而不等他挨近火堆,一团火苗突然撩到那和尚的脸上,将他的眉毛胡子一下子就烧着了。那和尚摸着被烧焦的脸庞,一边看着怡然自得的天然,说:“怪了,怪了,为什么我一挨近这火就被它烧了,你却没事?”

  天然笑呵呵地说:“因为你把它当作佛,佛就来惩罚你了,我只把它当木头,所以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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