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投下原子弹只为报复日本？

　　日本坚决不投降，是一种威胁

　　在美国人民涌上街头庆祝胜利的同一时刻，丘吉尔在伦敦、斯大林在莫斯科、蒋介石在重庆，分别向他们的国民发表了同样的讲话。和美国人民一样，遭受战争蹂躏的民众有权利庆祝他们的胜利，甚至他们可以忘记一切，包括忘记东京，忘记东条英机，忘记仍在肆虐的战争。

　　但是狂欢过后，他们还必须要面对日本，因为日本并没有投降。相反，日本帝国还有相当顽强的战斗意志，甚至不惜毁掉整个民族来抵抗到底。天皇仍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为天皇而牺牲，仍然是500万日本军队——甚至8000万日本民众不朽的誓言。对于任何方面——华盛顿、伦敦、莫斯科、重庆发出的和平试探，东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投降，将来也不会。

　　日本的抵抗让华盛顿和重庆的决策者很伤脑筋。自从杜鲁门入主白宫以后，太平洋战场进入了最血腥的杀戮阶段。在美国军方的记录中，美军曾经一次性起飞334架B-29轰炸机，在一个夜晚向东京投下了无数吨凝固汽油弹和高爆炸弹，高温火焰杀死了10万人，将东京16平方公里的地区一举夷为平地。这样的行动已经不再是消灭这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盟军给东京的印象是：如果日本拒绝投降，盟军的目标将是摧毁整个国家。

　　但是日本政府依然拒绝谈及和平。与政府抵抗到底的决心相辅相成，日本民众的士气也没有丝毫瓦解的征兆。15岁以上的男青年基本都上了战场，老头和妇女则用竹竿制成的长枪武装起来。在东京街头，普通民众公开声援那些战争中缺胳膊少腿的军人，视其为国家英雄。连在太平洋战争中给日军帮了倒忙的“东京玫瑰”，这个时候也依然斗志不减，在广播中，她们依然用甜美的声音挑衅说：“来打我们吧。”

　　这就成了问题。虽然珍珠港事件导致了美国上下对日本有某种报复的情绪，但是在决策层，美国对日本民族性格的了解并不缺乏，至少白宫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把日本从地图上抹去，但眼下日本这种玉石俱焚的决心的确令白宫感到恐惧。另外，欧洲战事已经结束，苏联红军已经在东柏林行使管理德国的权利，如果日本问题拖下去，苏联军队进攻日本将势不可当。一旦苏联军队和美国军队同时出现在日本本土，那么白宫不得不面对一个柏林问题的翻版：日本列岛的控制权，是莫斯科独享还是和华盛顿分而治之？如果是后者，华盛顿将如何同时处理柏林危机和东京问题？陆军部部长史汀生看出了杜鲁门的焦虑，他建议总统与奥本海默博士谈一谈。

　　农夫想买原子弹炸树桩

　　被誉为“美国原子弹之父”的罗伯特·奥本海默于1904年出生于纽约，是一位犹太人。他的母亲是一位天才画家，一直鼓励奥本海默做一位艺术家，不过在奥本海默9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奥本海默失去了艺术导师，转而朝着自己感兴趣的自然科学领域自由发展。1925年，21岁的奥本海默从哈佛大学毕业，转入英国剑桥大学攻读理论物理，此后，奥本海默陆续在德国哥廷根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和荷兰的莱登大学研修学习，并于4年后回到美国，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

　　1942年，奥本海默被秘密选入“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名单。主持这一计划的陆军少将戈罗夫斯在和奥本海默谈过两次之后，被他的思想和才华所折服，任命他担任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主任，全面负责美国原子弹的研制。戈罗夫斯将军的任命遭到安全官员的质疑，因为他们怀疑熟练掌握八种外语的奥本海默，是否会像他宣誓的那样，毫无保留地忠诚于美国。不过戈罗夫斯相信，对于奥本海默这样的科学家来说，科学良知要比对国家的忠诚重要得多。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美国政府对原子弹的研制采取了最为严格的保密措施，但实际上，真正的保密是难以做到的。最先被安全官员注意到的，是一位家住阿肯色州的农夫，他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在田纳西州橡树岭市有一个研究原子弹的公司，但是他显然不知道原子弹是干什么用的。他写信给这个并不存在的原子弹公司说：“我的地里有些树桩，想把它炸掉。请问贵公司有没有这样规格的原子弹？要是有的话，请函复我并把价格告诉我。我想用原子弹该比用炸药好些。”

　　用今天的知识来看，这位农夫当然是可笑的，但是在那个时期却没几个人具备嘲笑农夫的资格，因为对于原子弹的知识，他们和农夫的理解相差无几。他们中甚至包括了太平洋战略空军司令卡尔中将。当他看到从新墨西哥州运来准备飞往长崎的装载U-235的那个箱子后，这位空军中将认真研究了一下箱子的尺寸，对在场的康奈尔大学的贝克博士说：“当然喽，这里装着物质的原子，只是起爆炸作用，引起长崎上空的原子爆炸。”“不，将军，”贝克纠正说，“爆炸完全是从这箱子里的物质发出来的。”

　　1945年5月7日，德国投降了。负责原子弹研制的奥本海默博士以为这下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但是他接到通知，研制要加快节奏。这让奥本海默等人感到困惑：既然制造原子弹是用来对付纳粹的，现在希特勒投降了，为什么还要制造核武器呢？在奥本海默看来，身为制造原子武器的科学家，在如何使用原子弹这样的问题上，发表意见的权利和普通公民是一样的。不过奥本海默也承认，介于日本还没有投降，“这样一颗炸弹有可能结束所有战争。”

　　在正式场合，奥本海默则发表谈话说，如果世界上的人们不了解这样一种新型武器已经问世，如果原子弹依旧是一个军事秘密，那么下一次大战必定是一场原子弹战争，并且会被用来进行突然袭击。科学家必须走在前面，他解释，科学必须立足在一个至少已经检测过的地方。就是说，原子弹能否投入实战，不取决于政治，而取决于试验。

　　原子弹正式试验的日期被定在7月16日，是个星期一。在进驻试验场的前五天，奥本海默回到家中收拾行李。在与妻子告别时，他告诉妻子说，如果试验成功，他会给她发一个电报：“你可以换床单了。”妻子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找到一片象征幸运的四叶苜蓿送给了丈夫。

　　在正式试验之前，科学家曾经进行过一次理论上的小型试验，但是由于一个感应器失效，那次试验没有成功，负责感应器的科学家吉斯博士也受到责难。对于即将到来的正式试验，奥本海默心里打鼓。尽管吉斯博士一再向他保证没有问题，但是奥本海默的眉头依旧难以舒展。最后，吉斯博士不得不用自己一个月的薪水，来赌奥本海默的10美元。他的赌注是这次试验能够成功。

　　兴许是10美元的赌注起了点作用，奥本海默打算先睡上一觉。但是首席气象专家打乱了他的计划，气象专家警告说，虽然现在试验区晴朗无云，但是，风正在卷来雨云，天气要变。奥本海默立即打电话给“曼哈顿计划”的负责人戈罗夫斯将军，告诉他不必专程从华盛顿跑到洛斯阿拉莫斯来，因为天气的变化可能影响试验的进行。电话那端的将军拿着听筒沉吟了一阵子，就没有了动静。但是两个小时后，他乘坐一架政府专机直接来到了试爆的现场，他带来了白宫的意见：不管怎样，这事要干！

　　白宫意志坚决，但是天气却不断动摇着奥本海默。狂风暴雨夹杂着频繁的闪电，让奥本海默的眉头越皱越紧。凌晨1点，一位物理学家终于忍不住了，他强烈建议将这次原子弹试爆改期。理由很清楚，如果按照原计划试爆，狂风会把沾染了放射尘的雨云带到别的地区，“那将是一场灾难”。但是，那位发布暴雨警报的首席气象学家此刻却出奇地平静，他坚持说，这场暴风雨马上就会过去，试爆只需要推迟一个小时，从早上4点推迟到早上5点，就够了。

　　凌晨3点30分，大雨真的开始逐渐停歇，风势缓慢减弱，天色晴朗起来。奥本海默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重重地放下杯子，冲着戈罗夫斯将军坚定地点了点头。5点10分，试验场地所有的喇叭同时传出中央控制室0号指挥员的声音：“距离试验还有20分钟，倒计时开始。”奥本海默安宁地躺在地堡里，面孔朝下，仿佛在聆听自己的心跳。5点28分，离爆炸只有两分钟的时候，奥本海默翻了个身，喃喃自语：“上帝啊，这些事情搁在我心里难受。”

　　年轻的物理学家费曼受命在距离爆炸中心20英里外观察。他怕看不清楚爆炸的情景，所以不打算使用实验室发给他的深色观察保护玻璃，他爬上一辆卡车，隔着汽车的玻璃向爆炸中心区方向眺望着。但是爆炸的第一缕光射来，就把他吓得马上蹲下来。他看到，第一波炫目的白光迅即变成黄色，然后是橘红色。“足足过了一分半钟，巨大的爆炸声拖着长长的雷鸣声传过来……远在20英里之外，我的脸上仍然有烧灼感。”

　　“我以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整个世界都烧起来了。”——在试验现场的哈佛大学校长康纳特说。

　　奥本海默的弟弟、物理学家法兰克·奥本海默也是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的一员，他回忆道：“爆炸的第一道光亮得足以穿透紧闭的眼帘，紧接着升起巨大、明亮的紫色蘑菇云。”他说，温度高得远远超过大家的估计，爆炸的巨响在遥远的群山之间滚来滚去，“最可怕的是天上悬着的那些耀眼的紫色云层和黑色的放射尘，好像随时会把地面上的人们吞噬。”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核试验就这么成功了，但是宣告这样的成功却简单得多。早上，一位《纽约时报》的记者晃晃悠悠地来到总部指挥大厅，这是戈罗夫斯将军指定的唯一可以报道原子弹爆炸的媒体。这位记者显然没有意识到今天凌晨的爆炸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原子弹爆炸成功了，他要奥本海默谈谈原子弹试验成功的感受。奥本海默用贫乏的言语描述了自己对于爆炸成功的感受：“恐惧”、“不无沮丧”，停顿了一会儿，奥本海默补充说：“许多孩子还没有成长就面对了死亡。”

　　在接受完记者采访走出控制中心的时候，奥本海默和一位同事默默无语地握了握手，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同事苦涩地咧了咧嘴，嘟囔说：“现在，我们都是万人咒骂的狗娘养的了。”

　　与奥本海默的沮丧不同，那位与奥本海默打赌的科学家吉斯的心情却很好，他兴冲冲地找到奥本海默，向他讨要打赌的那10美元。爆炸成功了，他赢了。奥本海默掏出空空的皮夹，尴尬地笑笑，要他等一等。

　　不过奥本海默没有食言，在回到洛斯阿拉莫斯以后，奥本海默特别举行了一个仪式，拿出一张10美元的纸币，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它交给吉斯。随后，奥本海默通知机要秘书，给他的妻子发一份电报：“告诉她，换床单吧。”

　　赞曰：

　　强弩之末 东条英机负隅顽抗不惜玉石俱焚

　　苦心孤诣 奥本海默夙兴夜寐打造惊天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