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论亚当由于神的赐予而享有主权 (2)

　　29．第二，不管上帝在这个赐予的话中(《创世记》第一章第二十八节)所给予的是什么，他都不是单独地许给亚当而把其他人排除在外的。因此，无论亚当由此取得了什么样的统治权，它都是和其他人类共有的统治权，而不应当是一种个人统治权。之所以说这个赐予不是单独许给亚当的，是因为从原文的字句中能够明确地看出来，因为这个赐予是用复数来表示的，所以它不是只赐给一个人的，上帝祝福“他们”，并对“他们”说享有统治权。上帝是对亚当和夏娃说，让他们享有统治权，而我们的作者却由此就说亚当是世界的君主；但是既然这个赐予是许给他们的，那么也是对夏娃说的(许多注释者认为这句话是在亚当有了妻子以后说的，这是完全合理的)，那么，就像亚当是世界的君主一样，夏娃不也应该是世界的女王吗？有人会说夏娃还要服属于亚当，不过我们觉得她即使服属于亚当，也不会妨碍她对万物的统治权或所有权。难道我们可以说上帝许给两人共同的赐予，却只有其中的一个人应当独享其利吗？

　　30．但是也许还是会有人说，夏娃是后来才被创造的。就算是这样，我们的作者又能从此处得到什么益处呢？经文的说明与他的说法直接相反，这就说明上帝在赐予时，是把世界给予全体的人类，而不是只给予亚当个人。原文中“他们”这个词必然包括人类，因为“他们”是无疑不能单指亚当一个人的。在第二十六节的记叙中，上帝宣布了他要给予这个统治权的意图，他的意思显然是指，他想造出一种生物，并使其对地球上的别种生物享有统治权。原文是这样说的：“上帝说，让我们模拟自己的形象和外貌来造人吧，让他们对鱼……享有统治权。”因此，享有统治权的是“他们”。

　　那么，这个“他们”到底是谁呢？其实正是那些形象如上帝的，并被上帝创造的人的族类中的每一个人；如果“他们”这个词单指亚当，而不包括同他一道存在于世上的其他人，那就与《圣经》及一切理性都相违背了。而且，如果这节中前一部分的“人”与后一部分的“他们”，指的不是同一东西的话，那是根本说不通的。因此，我们只有像通常一样，把那里的“人”解释为人类，而把“他们”解释为人类中的每一个人；在这段原文中，我们就能找出一个理由来，上帝“模拟他自己的形象和外貌”，创造他(人类)，使他成为一种有智力的生物，从而有能力行使统治权。无论上帝的形象表现在什么地方，它一定包含了智力的禀赋，并属于全人类所有，以使人类有能力享有对低级动物的统治权。所以，大卫在前面所引的《诗篇》第八篇中说：“你把他创造得比天使低一点，你使他有支配权。”显然，大卫王在这儿所讲的绝不是亚当个人，而是人、人的子孙、人的族类。

　　31．从我们的作者所引用的《诗篇》中，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个对亚当所说的赐予，其实是对亚当和全人类的赐予。“《诗篇》的作者说，‘上帝把地上的世界给予了人类的子孙’，这话表明这个权利是来自于父亲的身份。”这是上面所引的序言中罗伯特爵士所说的话。他在这里作出了一种奇怪的推论，即因为上帝把地上的世界给予人类的子孙，所以，这权利是来自于父亲的身份。可惜的是，希伯来文的恰当用法用的是人类的子孙，而非人类的父亲来表示人类。

　　我们的作者把这个权利归属于父亲的身份，的确有可能是得到了字音上的支持；但是从“上帝把地上的世界给予了人类的子孙”就得出结论说，“取得这个世界的权利来自于父亲的身份”。这就是我们的作者特有的一种论证方法了。一个读者需要有极高的智力，从与他所用字的声音和意义的反面去理解，才能够弄清楚这一点。但是它的意义却因此更加艰深，距离我们的作者的目的也更加遥远了。因为我们的作者在序言中所写的只是为了要论证亚当是君主这一点，他的推理是这样的：上帝把地上的世界给予了人类的子孙，因此，亚当便是世界的君主。我想，如果不能证明人类的子孙所指的恰恰就是那个没有父亲的亚当，那么我敢说没有任何人能作出比这个更加滑稽、荒谬，甚至到了无法原谅地步的结论来。但是，不管我们的作者怎样说，《圣经》是不会作出这种无稽之谈的。

　　32．为了论证亚当的这个所有权和个人统治权，我们的作者从两方面出发，来设法在下一页里推翻在另外一个类似的地方(《创世记》第九章第一、二、三节)赐给挪亚及其儿子们的共同体。第一，罗伯特爵士想在直接违背《圣经》明文的情况下，说服我们，使我们相信，这里授予挪亚的东西，并没有同样地授予他的儿子们。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至于这个塞尔登先生想要赐给挪亚及其儿子们的共同体(《创世记》第九章第二节)，在《圣经》原文中是找不到根据的。”如果这些简单明确的、不可能再作别种解释的《圣经》文字，还不能使我们这位自诩完全以《圣经》为根据的人满足的话，那我们真是难以想象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根据。原文说：“上帝祝福挪亚和他的儿子们，并对他们说”。

　　依照我们的作者的意思，应是“对他说”，因为我们的作者说，“虽然在祝福时，儿子们和挪亚一道被提及，但对此最好的解释是其含有从属的意思，或解释为继承的祝福”。对我们的作者来说，最有利于达到他的目的的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但对于别人来说，最与原文句子的简单结构相一致，而又源于其明显意义的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因此，上帝在赐予过程中没有说出这种意思或提及任何这一类限制的话时，我们的作者却将其解释为含有从属的意思或对继承的祝福，是不能算做最好的解释的。但是，为什么这样的解释是最好的？我们的作者还有别的理由。他说道：“如果儿子们在他们的父亲之下或身后，享有一种个人统治权的话，这个祝福就的确可以实现。

　　”这就是说，对给予现在的共同权利的赐予的明文规定(因为原文说“把它们都交付你们的手里”)，最好解释为含有从属的意思或继承的意思，因为只有在从属或继承的情况下才可以享有这种权利。这就相当于说，对现在占有的任何东西的赐予，最好都解释为对继承权的一种赐予；因为一个人也许可以活着等到在将来享有它。倘若这种赐予真的是许给一个父亲和他的儿子们，而父亲又是那样地仁慈，愿意让儿子们立即和他共同享有它，那么，在这个问题上的确可以说这两种情况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如果把“将来可以继承”当做是对明文赐予的共同享有的占有权的最好解释的话，那就是绝对不正确的了。他所有推理的结果归结起来就是：上帝没有把世界给予挪亚的儿子们，让他们和其父亲共同享有，理由是他们在父亲之下或身后就有可能享有它——好一个与《圣经》原文相违背的漂亮论证啊！但是，当上帝说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符合罗伯特爵士的假说时，即使是上帝自己的说过的话也一定是不可相信的。

　　33．很明显，在这段祝福中，不管我们的作者怎么把他们排除在外，罗伯特爵士想要解释为继承的那部分都必须解读为许给儿子们的，而绝不是给挪亚自己的。联系上下文可以看出，上帝的这段祝福词中的“你们要生育众多，布满大地”，与挪亚本人绝无关系，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读到过他在洪水之后生过孩子的故事，而且在下一章计算他的后裔时，也没有提及此事。基于这个前提，这种对继承的祝福就必须要在三百五十年以后才能发生，为了挽救我们作者幻想中的君主制，人类在世界上的繁衍也就不得不推迟三百五十年。因此这部分的祝福词也不能被理解为含有从属的意思，除非我们的作者认为，挪亚的儿子们只有在得到他们的父亲的许可后才可以与自己的妻子同居。

　　但是，关于这一点，我们的作者在他的一切论著中态度都是始终如一的，他所关心的只是世界上应有君主，却不大注意人民。因此，他的这种统治办法，是绝不会使世界人类繁衍的。那么，对于万能上帝的这个重大和首要的祝福：“你们要生育众多，布满大地。”(其中也包含艺术、科学和生活设施等方面的改进)绝对君主制究竟怎样才能有助于其实现呢？这从现在那些有幸受治于土耳其政府之下的广大富饶的国家的情况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读者把那些地方现在的人口记载与古代的历史记录比较一下，就很容易看出，那里现在的人口不到古代的三分之一，许多地方——即使不是大部分地方——还不到三十分之一，甚至我还可以说有的不到百分之一。不过关于这点我很快还要再谈。

　　34．这个祝词或赐予的其他部分更为明显地表示出，“他们”必须被理解为属于挪亚的儿子们，不但没有从属或继承的意思，而且在程度上是和对挪亚本人一样广泛且平等的。上帝说：“我使一切的兽类都惊恐和畏惧你们。……”除了我们的作者之外，还有没有人声称，兽类只畏惧挪亚一个人，在没有得到挪亚的许可或只要他还没死，它们就不畏惧他的子孙呢？上帝接着又说“我把它们都交付到你们的手里”，这句话是不是要像我们的作者所说的那样，被理解为，要等到你们的父亲高兴时，或是，要以后才能把它们交付给你们呢？如果这就是根据《圣经》来论证的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能用《圣经》来证明。我几乎不知道这种论证与虚构和幻想有多大的分别，而且我也很难看出，与我们的作者在他的序言中大加指斥的哲学家和诗人们的见解相比，它的根据又能在多大程度上更为确实可靠。

　　35．但是我们的作者继续往下证明，说：“最好理解为含有从属的意思，或解释为对继承的祝福，因为上帝给予亚当的，并因为亚当的赠予、指定或让与而给予他的儿子们的个人统治权是不可能被取消的，至于把一切东西授予挪亚和他的儿子们共有，也是不大可能的。挪亚是剩下的人类中的唯一继承人，为什么竟有人认为上帝会剥夺他与生俱来的继承权，并使他成为在世界所有人中与他的儿孙们同等的仅有业主呢？”

　　36．对于自己那些找不到充分依据的偏见，无论我们怎样称它是可能的，都不能使我们有权利去违反原文直接而明白的意义来理解《圣经》。在这里我承认，亚当的个人统治权被取消是不大可能的事，因为它本身已经超过了不可能的事，我们根本不能证明亚当曾经有过任何这种个人统治权。《圣经》上有些相似的地方，是最有可能使我们知道要怎样理解才是好的，所以在这里，只要把上帝在洪水之后给予挪亚和他的儿子们的祝福词同创世后其给予亚当的祝福词(《创世记》第一章第二十八节)加以比较，就可以使任何人确信，上帝并没有给予亚当这种个人统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