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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十一章 一脉三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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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只要废掉宇文觉,就必得遵奉"立嗣以嫡不以长,立嗣以长不以贤"的规矩,必得扶立叔父的长子宇文毓为新君。这不仅因为在宇文毓背后,颇有几位有力的支持者,更因为,这几位支持者恰恰也正是他宇文护所倚重的心腹要臣。

  而这几人,偏偏皆与宇文毓有姻亲往来:贺兰祥之子,尉迟纲之子,娶的都是宇文毓的女儿。于谨的次子于翼,李弼的次子李耀,娶的皆是世宗的胞姐。

  然而,他实在不情愿立宇文毓为帝!

  这里有两个原委:其一,宇文毓眼下已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背后又有诸多重臣姻亲的支撑,一旦扶他为帝,自己恐怕很快就得还政于他。而一年半载中就把军国大权归还宇文毓,他宇文护是决计放心不下的!他既担心宇文毓亲政之后不肯再听命于自己,也担心他果然如叔父所说,"温弱有余,刚毅不足",难负万机之重。

  其二,也是令他最忌讳的一点,宇文毓的岳父,正是刚刚被自己免除一死、削官去职的独孤信!

  虽说独孤信眼下已无半点职权,然而,对他,自己是不敢掉以轻心的。这个独孤信是蜇伏于灌木丛中的一只猛虎,一旦扶立宇文毓为帝,只要他亲政的那一天,必然会重新启用他的岳父独孤信的!

  思来想去,他虽十分不情愿扶立宇文毓为帝,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最后,他决定:若要扶立宇文毓为帝,必须得除掉后父独孤信以绝后患。这不仅自己所担心的事,也正是叔父当初之所以不敢立长为嗣的真正顾忌!

  如此,虽说贺兰祥、于谨与独孤信私交颇好,他们决不会为了保全独孤信,宁可放弃扶立与他们唇齿相依的姻亲宇文毓为帝的。

  利害倏关,如何取舍,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果然,当宇文护提出只有先诛除独孤信,才能议立宇文毓为帝时,贺兰祥、于谨、李弼等人,竟点头默认了……

  这天清晨,神清气爽的独孤信再次跏趺禅坐,继续勘悟少林大禅师留下的那四句偈语:

  枭蟒际会,

  蛟鹏驭风。

  水涸浒塘,

  舟覆水中。*

  慧光明灭之间,独孤信忽地骤然开悟:天哪!原来,我独孤郎竟有如此造化--红尘轮回,三朝兴衰,俱与我独孤的后人有如此重大干系。即使今日轮回,往生极乐,亦算识破三世,超渡五苦。而千秋风流,更无他人,独孤郎又何憾有之?一面微笑,一面拈髯兀兀默自吟诵:

  一脉香吐三世花,

  兴衰枯荣堪嗟讶。

  凤衔紫气九重劫,

  千秋风流独一家……

  吟罢,哈哈大笑一串,急命左右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当噩耗飞报府上之时,伽罗骤然惊呆了!

  她哪料到:原本已被下诏除官免死的父亲,这才几天日子?怎么会突然又被朝廷重新下诏赐死啊?

  魂飞魄散、神胆俱裂的伽罗奔至独孤府门前时,远远地便看见许多的兵马已将独孤府团团围定了。

  大街两行,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商贩……

  伽罗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闯进府门后,见几位前来宣诏并传赐毒酒的内史和太监们,个个面无表情,单等着独孤信辞别家小后,饮鸩受死。

  阖府早已是哀声动天了。

  伽罗疯似的径直闯往父亲的禅房时,见屋里屋外到处跪着一群悲声哀哭的兄长和家人,而父亲独孤信此时却兀自阖目趺坐在一张大大的蒲团之上,阖目诵经、一脸恬静!

  伽罗拨开卫兵,一头闯进屋来、扑在父亲膝下,失声悲道:"父亲!父亲!你原已与世无争,只差未入佛门!他人为何还会紧追不舍,非要父亲一死?"

  神情安详的独孤信阖目而语:"伽罗!何谓生?何谓死?诸行无常,是生灭法。异毁为喜,寂灭即乐!父亲这是证得圆满,往生极乐去了!"

  伽罗呆住了!

  独孤信舒了一口气,缓缓而道:"伽罗,父亲未肯就往,正为有几句话托付:父亲虽已悟破了大禅师的禅谶天机,却不能够泄露于你。父亲今将禅谶留传与你,若你自己能够潜心得悟几分玄机,也算你的造化了。"

  父亲说着,将一张纸递过来。

  伽罗见上面一个大大的"独"字是父亲的手迹,下面,是少林大禅师所留的四句偈语:

  枭蟒际会,

  蛟鹏驭风。

  水涸浒塘,

  舟覆水中。

  伽罗一看,不觉又骇又惊!虽知个中大有深意,却不知从何论起?正欲将问个明白之时,突然外面又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父亲满面微笑,阖目默诵:"……种种功德,种种庄严,志心归依,顶礼供养。是人临终,不惊不怖,不颠不倒,即得往生,彼佛国土……"

  当伽罗亲眼目睹在内史宫监的催促下,父亲端起毒酒一饮而尽那时,伽罗因恨极痛极,竟骤然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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