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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杨虎娃来到靠近东关环形立交大桥的一座五层楼房跟前,他没有坐车,公共车还不到发车时间,出租车又太贵,他是随着晨练者跑步的小队伍一路小跑着到东关的。

  昨天晚上虽然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但现在看起来小伙子的精神还是蛮不错的,是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当迎宾街的邮电大楼钟声响过第八下时,许多身着淡黄色制服的男女纷纷从不同的方向涌进面前这座楼房里。

  杨虎娃站在城管市容监察所的大门口,一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进去应该先找谁才比较合适。从未在公家门门里干过工作的小伙子,对人事方面没有任何经验,父母亲又不在跟前,不过,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在这号事情上恐怕连他也不如,什么事情也解不开。

  小伙子从前边不远处的一家门市部买了一盒“榆河”牌金卡香烟(他们杨坡工地上站场的常抽这种高级香烟),他思谋着到了单位好给同事和领导散发,总不能把自己揽工抽的几毛钱一盒的黑棒“喜珠”牌香烟散发给以后在一块工作共事的同事们。人家都是堂堂正正的工作人员,怎能和他昔日在一起的揽工汉们相比呢!

  在人情世故方面,无论家里还是门外,杨虎娃考虑得还是比较周到。

  杨虎娃不断地向大门里张望,引起了门房老汉的注意,老汉从窗口探出头来问他:“这个后生你找谁?”

  虎娃这阵正愁老虎吃天无法下嘴,不知找谁呢,见门房老汉这样问,就从口袋里掏出介绍信递了过去。门房的光头老汉眯着双眼看了老半天之后,对他说:“你跟我来。”

  两人相跟着上了二楼,敲开一间写着办公室的门。光头老汉将介绍信递给一个年轻女子,然后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杨虎娃,对她说:“小赵,这个后生是新来报到的。”被叫做小赵的年轻女子看了一眼杨虎娃,对他说:“你先坐。”然后,她转过身对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写着什么的一个女子说:“小刘,过去看一下吕所长在不在,又来了一个新报到的队员。”

  “不是说市上把编制卡死了吗?”被叫做小刘的抬起头问小赵,“怎么咱单位还在进人?”小刘一脸的不理解,惊奇地瞪着一双美丽的大花眼问她的同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说这话的时候,小赵微微笑着看了一眼杨虎娃。这位虎娃未来的同事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无非就是现在还能进这个单位来工作,说明这个人的后门可足劲哩,他抱的不是一般的粗腿,是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定海神针。

  不到一支烟的工夫,一位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跟着小刘走了进来,虎娃猜测,来人肯定就是他未来的领导了。于是他站起来热情地递过一根金卡烟:“你好?”他笑眯眯地向他的领导打着招呼。

  “这就是咱们的吕所长。”小赵在一旁向杨虎娃介绍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客气,不客气。”吕所长一边接过香烟,一边对仍然毕恭毕敬站在他跟前的杨虎娃说道:“你坐。叫什么名字?”

  “杨虎娃。”他答道。

  “前一向就听乔局长说起过你的事情,但人和事对不上号,这下就好了。”吕所长非常亲热地往杨虎娃跟前凑了凑接着说,“其实你不知道,咱俩原本就是亲属关系。”

  “亲属关系?”虎娃对吕所长的这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哪里知道这位吕所长所说的和他有亲属关系,实际上是和市委江书记攀高亲哩。这位马屁精的小科级,消息灵通得火箭都撵不上。

  前一向,当他在顶头上司乔国宝嘴里无意间得知这一情况后,激动了好几天,早就盼着这个人的到来。他在心里打着鬼算盘,只要他吕浩和江书记的这个亲戚把关系搞硬正,那他未来高升进步还用发愁吗?只要江维汉书记稍微给上他一点阳光,他就会在这座城市里灿烂辉煌起来。这可能是命运给他的暗示,也可能是上帝特意给他铺就的一条升官的途径,让他踩着往上爬。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样的机遇真是打上灯笼也难找啊!

  “是的,一家人嘛。”吕队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精品“榆河”

  牌香烟,双手递给杨虎娃一支,给他点着火,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两只鼻孔喷着浓浓的烟雾说道:“小兄弟好好干,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吕浩引用了一句年代久远的外国电影台词,深有感触地说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似的。

  看着未来的领导如此巴结自己,杨虎娃从吕所长的一言一行当中,感觉到了他的老乡江维汉在这座城市中的无形威力和绝对的权威。

  本来,杨虎娃在上学时最反感、最看不惯的事情就是走后门这一套。那时候,他对未来世界有着太多的希望和理想。他当时天真地想:在往后的日子里,自己一定要凭真本事在社会上站稳脚跟,干出一番响当当的大事业来。

  可是今天看来,小伙子当初的想法在现实生活中全部化为泡影。现实的一切告诉他,命运给他和他当初的言行开了一个玩笑,他今天是靠走后门进入公门的。生活啊,真是不可思议!

  “杨虎娃你报到后就好了。”吕所长接过小赵递过来的茶杯,顺便对他的下属说,“考勤就从今天开始,属于正常上班。

  工作完了再安排。”他喝了一口茶又对杨虎娃说:“你先好好休息上一段时间,先不忙着上班,工资待遇一毛不会少你的。听说你是榆林上面绥德人?”他问杨虎娃。

  “哦,我老家是绥德的。”虎娃答道。

  “家都不在这,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里生活,人生地不熟,实在不容易。”吕所长感叹地说着,“不过你甭怕,在这个单位,我就是那虎猩猩的土疙瘩上的老灰——震山虎。”吕浩哈哈笑着说,“一切都我说了算,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无论遇公遇私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放心吧,兄弟,你哥不会对你的事情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这位吕所长说到最后,竟然和杨虎娃称兄道弟起来。

  “我看这样吧,兄弟,”吕浩看了看手表对虎娃说:“你先在这里看一会儿报纸,我那边办公室里还坐着几个人,需要应酬一下,到中午咱兄弟俩闹上一瓶‘有缘西凤’红火一下。”

  杨虎娃站起来说:“吕所长你忙你的,我早上已经吃过饭了。”

  “兄弟,你这就有点见外了。”吕浩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走过来,将站起的杨虎娃重新按在沙发里,然后转过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仍然写着什么的小刘和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的小赵,凑到虎娃跟前小声说道:“你哥每天都有场,不是喝酒就是品茶,有时候星期六、星期天还到城郊农家乐吃野味,哪还在乎跟你这一顿半顿!今儿个,只是骑驴看画本——捎戏。这往后……”吕浩再没有往下讲,用手在杨虎娃的肩膀上拍了拍之后,过他的办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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