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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从精英山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杨虎娃就病倒了。以往每次感冒连药也不吃,靠强壮的身体硬抗过去的小伙子,这回病得不轻,他发烧、恶心,昏昏欲睡,不想吃饭。

  对他一往情深、事事牵挂的王月红相跟着贺燕子过来看望他,见他病成这个样子,两个人赶紧把他扶到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他的病情才有了好转,身体逐渐恢复。

  在杨虎娃的房东和左右邻居看来,漂亮善良的月红姑娘大概就是这小伙的对象吧,因为她对他太好了,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她性格慢心又细,还一点脾气都没有。这社会哪里还能寻下这号女子,就是打上灯笼恐怕也难找哪!但月红现在完全把虎娃当成她的亲弟弟一样呵护,虽说按实际年龄她才比他大几个月,都是二十一岁,然而,这段时间她总是以姐姐的身份对待他。

  自从该死的江维汉夺去了月红少女最为宝贵的贞操以后,她已经不敢再为自己设想未来婚姻上的事情了,好人家的男孩谁还再要她?就是人家不了解情况看上她,她也不会答应嫁过去,如果嫁过去。那她的良心也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瞎心眼子的江维汉害了她,她可不能再害别的人了。

  虽然她也曾经多次在心里期盼过未来和杨虎娃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但是在现实生活里,在异地城市中,杨虎娃成为她实实在在的亲人之一。是的,她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亲人关怀爱护了。

  为了他,她心甘情愿献出一切。现在这样,就是将来乃至永远,她的这颗心都将为他牵挂着、跳动着。

  虎娃面对月红至亲至爱的关怀,常常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老半天不知说什么才好,爱的念头也时不时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毕竟到了青春期,加之这个女子对他实在太好了,让他感动得没法说。

  可是,很快这个爱的念头又被他打消了,自己穷得叮当响,跟要饭的差不了多少。虽说刚有了个工作,还是人家月红帮忙找的,自己不但没有好好感谢人家一番,竟然还想娶人家当自己的媳妇。

  “龟子孙没良心的东西才敢这么胡思乱想呢!”他在心里这么想,“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他不断地痛骂自己。“王月红绝对是我前世的恩人,今世的菩萨。”虎娃时常这样独自感叹着,并时不时对着王月红笑一笑。在这深深的微笑中,饱含着他对她真诚的谢意和说不完的感激之情。

  至于燕子的到来,虎娃也非常高兴。在询问了她这几年来榆河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后,三个人坐在一起拉起了家常叙起了旧情,很快他们之间的话题就又转到刘倩倩的身上。燕子说:“倩倩现在走下坡路,也不能全怪她。倩倩以前对我讲,她最初是被榆河酒店老板在茶杯里做了手脚才从此堕落学坏的。这件事对她的刺激很大,以致于她有时候下班后到歌厅、酒店唱歌赚点小钱都格外小心,现在的老板经理大多心眼子瞎得要命。”

  虎娃说:“现在最好是先把倩倩找到,然后再劝她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月红在一旁叹气道:“女人一旦失身混在社会黑道上,怕是不好改过来,只能是越陷越深,甚至最后走上犯罪道路。”

  三个人最后商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见刘倩倩,再想办法做她的思想工作。

  完后,虎娃拿出以前揽工攒下的钱,请两位老同学下了一回馆子,吃了一顿榆河著名的小吃——酥肉夹煎饼。

  由于长期养成的习惯,病好没几天杨虎娃就闲不住了,他主动到单位找吕所长要求上班。年轻人嘛,整天起来溜里溜出不务正业,像社会上的小混混似的,让别人怎样看呢?

  对于杨虎娃的这一要求,吕浩虽然阴沉着脸,但还是很快答应下来。他把杨虎娃分配到东关中队,负责大修厂至东风剧院广场这一区域的徒步巡逻管理工作。

  看得出来,上次在雪儿山庄所发生的事情,吕所长直到现在还记恨在心里。他嫌杨虎娃不识抬举,连一丁点面子都不给,甚至还专门给他难看。

  幸亏虎娃是市委江书记介绍进来的人,吕浩就是有些难受和想法,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料他长十个脑袋,也不敢把杨虎娃太咋价,除非他不想当这个尿盆子官。

  不过,这个心眼狭小的小炉匠,从那天喝完酒之后,就记下杨虎娃的仇了。

  吕浩在心里盘算着,别的新队员在单位报到之前,哪一个不是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我家里来拜访,你杨虎娃不来也就算了,看在你是江维汉亲属的份上,我就马马虎虎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想不到,我主动请你喝酒,跟你拉关系套近乎,你不仅不领情,反而还就地砸我的场,让我下不了台阶。这下好了,你毕竟还要在我手下混饭吃,既然你不尿我,那你今后也甭想待在机关图舒服,我要把你一脚踢在大街上,让你在一线岗位上风吹日晒活受罪去,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再和我作对?我就不相信折不了你后生的腰。总有一天,你灰后生撑不住了,回头祈神祷告求我时,咱再冷水泡茶慢慢价浓。让你杨虎娃知道,我姓吕的也不是那好捏的软柿子。

  在杨虎娃上班的第一天早上的中队全体人员会议上,姬队长强调,秦市长在昨天检查榆河市容市貌时,点名批评了东风剧院广场占道经营和人市管理混乱问题。他要求两个负责这一区域的队员要认真负起责任,彻底整顿好这一恶劣现象。杨虎娃和他的队友郭小东在会上表了态,说他俩一定团结一致,尽快将严重影响榆河市容市貌的这一恶劣现象彻底制止。年轻的小伙子们,有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干劲。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哪里能够想得到社会的复杂面和工作的难度性。在实际工作管理当中,这两个经验欠缺的新队员,将为他们的铮铮誓言付出一些代价。

  以往的揽工汉,一转眼穿起了崭新的蓝制服,胳膊上非常显眼地戴着写有“城管”两字的红袖章,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走在东关的大街上,管理其他昔日的同行们。这其中的时间,也就是短短的几十天,可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别人看来为数不长的时间里,人情世故权钱交易白道官道,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发生了怎样的离奇故事,经历了多少风雨周转,才将一个小伙子的命运改变了过来。

  生活啊,你的变化常常让人赶不上计划;命运啊,你的安排往往叫人哭笑不得悲喜交加。

  里外一新的杨虎娃就像读高中时那样,一身的香皂味,一副纯粹的知识分子派头。他出现在东风剧院广场的人市摊上,用市容市貌管理的法律条文,向昔日的同行们苦口婆心地做着宣传。

  然而,这群来自不同省份、不同县份,操着各路不同口音的揽工汉们可不吃那一套。

  起初,他们还以为这两个穿戴整齐的家伙只驱赶广场周边占道经营乱设摊点的小商小贩。后来,当他们终于听明白还包括不让他们在这块多年形成的人市摊上揽活时,这些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的粗野汉子们发怒了。

  “什么城市管理?什么市容市貌?这都是哪一个红头文件上下达的指示精神?”一个憨汉大胳膊粗的后生一脸凶相地问杨虎娃。

  “省委、省政府出台的《市容市貌管理条例》。”杨虎娃解释道,“东风剧院广场是广大市民消闲的地方,大家揽工找活时全聚在这里,严重影响着榆河市的市容市貌和对外旅游形象。在这前边不远处泉崖边上,政府专门修建了人市市场,请大家去那里等着揽活。”

  “对,大家可以到那里找活揽活去。”和虎娃在一块执勤的另一名监察队员郭小东补充着。

  “放你妈的狗屁没放响!”大汉听罢鬼火端冒骂郭小东道,“泉崖边?你还把我们指到海南岛上去。东风剧院广场,多少年来就是我们揽工汉集中的地方,你们今儿个突然站都不让我们在这里站,我们偏要在这里站一站,看究竟犯了哪门子法?看一看谁家杂儿子能把我们赶出去?”

  “对,就在这里站着。天地之大,难道我们揽工汉连蹲脚的空空都没有了吗?我们一不偷二不抢,难道还把我们送到监狱不成?!”

  看到大汉将两个穿制服的市容管理人员训在圪里时,其他揽工汉们蜂一样地全都围了过来跟着吵闹起哄。很快场面变得混乱一片,不可收拾。城市管理市容市貌意识,在这群揽工汉的头脑里是一片空白,这些被贫穷击倒的人们,眼下认可的只是找个活干,挣上几毛钱养家糊口,社会上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文明之风哪,你何时才能吹化这些榆木脑瓜盖的思想?!

  面对这群揽工汉们的臭骂,虎娃和小东很快就败下阵来。年轻的工作人员对残酷的社会现实生活本来就了解甚少,法律条文对这些人来说一时失去了应有的效力,同时也给这两个队员上了一堂深刻的现实生活教育课。小伙子们清醒地认识到,实践管理中的工作要比想象中的工作复杂得多得多。

  面对眼前的局势,虎娃和小东没有丝毫办法了。在上岗前领导再三叮咛要文明执法亲民管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以说服教育疏导为主,但是现在面对这些铁块一般脑袋的家伙们,两个年轻的队员实在是没有说服他们的办法。任凭他俩再三苦口婆心地宣传疏导,这群揽工汉们除了怪话、杂话、骂声外,仍然雷打不动。有的人甚至故意一屁股坐在广场的水泥地上不起来,让这两个队员难堪,瞧你们还能把我们怎个样,难道活吃了不成?

  本来就工作经验不多又初来乍到的两个市容执法人员,最后在揽工汉们的笑骂声中收兵回营,向他们的领导汇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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