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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就怕梦里只有车厢

  朋友对我说,他最近总在做同一个恐怖的梦,每次都要挣扎着大汗淋漓地醒来,久久无法再次入睡。

  我试探性地让他说说梦里的境况。

  他说,他梦见茫茫的荒野里,铺着一条伸向远方的铁轨,这条铁轨上,只跑着一节车厢,他就是这节车厢里的唯一乘客,只看到车厢跑呀跑,两边的树木、河流一片混沌,呼啸着飞过……

  我说,那你应该去找人给你解梦。

  朋友说,找人解了,那位大师说,我是因为太寂寞,被落单久了,你应该多与人交流,或者给自己找个知己。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这位朋友年届30岁,至今还单着,没事就喜欢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别无他好。这样的人怎会高朋满座?至于美女如云,就更别指望了,好在他还有我,肯把这段梦境说于我听。

  那天,听完了朋友的梦,我给朋友出了个近乎变态的注意:去大街上连吃7串冰糖葫芦,吃之前,要仔细端详冰糖葫芦的形状,没吃一颗都要看其变化;然后,买10大张宣纸,用小楷在宣纸上写满5厘米见方的“册”字,此番工程做完,再来找我。

  两天后,朋友再来找我,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用竹签穿起来的事物。仿佛我自己腰身处也被插上了一根棍子,棍子的上,还有你,还有我认识的其他人。

  我大声叫好,说,这就对了,你就缺乏这种状态。生活原本就是一串冰糖葫芦,你偏偏要做一枚酸涩的山楂,没有糖衣镀体,你就感受不到生活的甜,没有伙伴,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抱团取暖,长此以往,生命就此寂寥了,当然要做可怕的梦。

  朋友被我的奇招艺术弄得逐渐找到了感觉,呵呵地笑了起来。

  在朋友的笑意里,我想起少年时在乡村度过的那些时光,那时候,乡间多有鼠患,家鼠、田鼠等等,还有一种叫不上名儿的鼠类,它们多喜欢在雨后出现,一个咬着另一个的尾巴,亦步亦趋地向前赶路,我大喝一声,它们瑟缩四散,好半天整不起一个完整的队伍。

  我把这种奇怪的鼠类说给大人们听,大人们说,鼠类多半胆小,警觉性则极强,所以,它们多喜欢结伴而行,以稀释孤单。

  朋友的梦和咬尾巴的奇异鼠类,让我想起都市里喧嚣如潮的大街,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擦肩而过,彼此冷漠走开;更让我想到弹丸大的小区里,小孩子们早已玩成了旧相识,而我们这些孩子的家长们却至今保持着老死不相往来的禁区不破。

  不要比孩子,我们比鼠类尚有一大段路程要赶,我们已迷路得太久。《论语》中有云,君子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我们独居而无友,就如同贴着一堵墙照相,生命的景深因太过窄浅,而生了浓重的压抑感。

  写到这里,不禁让我想起悠远的盛唐来,想起那里的一对故人,一位孟姓的男子远游过故人的村庄,故人早备鸡黍,饭菜上桌,美酒斟上,打开窗子,窗外,无边的金菊,黄橙橙地闯进他们的视线来……

  多温暖的菊黄呀,我一个人猜想,那菊花,不就是“聚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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