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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终究乳燕纷飞

  初夏的天特别的蓝,蓝到让人想到了一个词:一往情深。

  天空一往情深,则气息明净;人心一往情深,人就透明了,透明到可以看到红心如桃,在躁动的怀里羞羞地跳。

  初夏的天空下,我打开电脑,看到了一张图,图里,一个短发的女人坐在屋顶上,目色迷离,神情忧郁地望着远方,指间夹着一支烟,烟头淡红,像少女的乳头。女人眼神忧郁,屋顶的纵深方向,一棵棵白桦在阳光下吐着绿,白桦的树身上一块块树斑,如眼睛,在看着女人,它们仿佛懂得女人的忧郁。

  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想起了童年时分一位大我几岁的邻家姐姐,她身材高挑,像极了照片中的白桦,她的眼神也很忧郁,能让人看出几条街以外的距离。邻家姐姐看起来很忧郁,其实是个很活泼的人,她带领我们这帮小屁孩爬到树上采槐花,在乡间的田垄上摘开得最艳的芍药,还带我们偷过邻居家老头树上的杏。好处我们落尽,出了问题她一个人担着。

  那时候,我也就七八岁左右的光景,在我少年的小小心境里,总希望自己长大了,能找一个邻家姐姐这个的女人做老婆,一想到这些,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思想肮脏,龌龊,怎能娶一个这样照顾自己的姐姐做老婆了,旋即掐自己,只掐到了皮肤的紫。这些紫被邻家姐姐看到,心疼得不行,问是谁干的?我不敢说自己掐的,怕说不圆,只得说同班一位胖子同学掐的。邻家姐姐带着我气冲冲直找到胖子家里,当着胖子的父母理论,胖子虽知道不是自己干的,但碍于平日里欺负过我,不敢做声,我总算出了口气。

  12岁,我上了初中,邻家姐姐高我两届即将毕业,我们同一所学校。那时候,她是学校里的广播站播音员,经常放一些流行的歌。她给我推荐过一首谭咏麟的《夜未央》。

  歌词中有这样几句,他很喜欢,分享给我听:

  飞花轻似雾奈何风吹起

  终究乳燕分飞东西

  细雨细如愁忘了看个清楚

  你眼中脉脉深情

  她告诉我说,“终究乳燕分飞东西”一句,很多人都写作了“终究如烟分飞东西”,怎会是如烟呀,太轻薄了,还是乳燕好,可以捉摸。

  我觉得有道理。

  我上初二的时候,邻家姐姐上高一,是同一座镇子上的学校,穿过两条街就可以找到她,她经常带我们去她学校食堂吃宫保鸡丁,麻油炒的,很下饭,每次我都能吃上两三碗米饭。

  我看到邻家姐姐和学校里几个痞气的男生混得很熟,一次,在街边的馆子里,我还看见他们一起喝过酒。我心里冒过一阵酸楚,邻家姐姐长大了,我也长大了,知道什么是吃醋了。

  日子如阳光漏过树叶,一天又一天捱过。我上了高二,那年,邻家姐姐复习了一年,还是没能考上大学,后来,听说她跟着一位表叔去了深圳,做了房地产导购员,也就是售楼小姐。

  不久,她开始给我写信,说是售楼拿了提成,买了手机,把号码给我,方便联系。

  然而,我却一次都没有给她打过。我觉得她变了,我也变了,我们像是滴在荷叶上的水珠,分成了两部分,朝着荷叶的两个方向走去。

  两年后,我考上了深圳的一所大学,我却一直没有告诉她,又一年,我恋爱了,一位长得很像邻家姐姐的女生,但是,很讨厌谭咏麟的歌。我把“终究乳燕分飞东西”这句说给她听,她不屑地说,分明就应该是“如烟”,我想得太多了,歌曲本身就是个很轻松的东西,我弄得太复杂了,不好玩。

  我在深圳见过邻家姐姐一次,和一个帅气的男人在一起,很白净,很斯文。

  暑假回家,听母亲说,她快要结婚了。

  寒假回家,却从母亲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说是我的那位邻家姐姐回家了,在县里的医院里,人整个瘦成了一张皮,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小白脸儿早跑一边去了。

  去医院看她,才知道她得了卵巢癌,已经扩散了,时间不多了。

  看到我去看她,她坐了起来,握住我的手,打趣我说,兄弟长大了,该给自己找个女人了……一句话说得我眼泪汪汪,我们说了近10分钟的话,她一直很有精神,但在我道别转身的瞬间,她半躺下了,眼神忧郁地望着窗外的白桦树,树枝上,站着一只叫不上名儿的鸟儿,唧唧喳喳地叫着。

  那个冬天,邻家姐姐在那家医院走了,走的时候,手里还燃着一根烟。那年,她才24岁,如谭咏麟歌里的“乳燕”一样飞走了,我至今记着她的短发和眼神,还有那段被她“罩着”的年华……

  打开音乐盒,再度听到《夜未央》的旋律,谭咏麟深情地唱着:

  雨中路遥遥梦里风萧萧

  彷佛中你在微笑

  漫漫长夜里梦醒得太早

  想起我轻狂的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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