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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见,原配的世界(3)

  无井则无宅、无市、无城。井,代替江河,聚拢着人气和城乡的繁荣;井之多寡,决定了社会容积和人丁数量。而且,井水和现代自来水不同,它属天赐,除了挖掘,没有后续成本,一经诞生,即和空气一样是免费的。

  好东西都是免费的。

  越贵重,越必需,越需要免费,越值得免费。

  免费是一种伟大的现象,也是一种伟大的思想。

  我常常觉得古代了不起,原因之一即免费的事物多。山让你随便登,佛让你随便拜,桥让你随便走……多一种免费,即多一份自由,人生即少一份压力。

  说起免费,忍不住多唠叨一事。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一缕清冷的唐句,让寒山寺声彻天下。这钟声我从未耳闻,但一直在心里收藏它、想象它,触摸那份美到极致的寂静。但从上世纪末起,媒体不断以赞许口吻报道一创举:在苏州旅游局主持下,千年古刹寒山寺公开拍卖“新年钟声”,预订者踩破庙槛,首撞权的角逐尤其激烈,第一撞×××元,之后递减,逢八又涨……

  闻此,我的第一反应是:那夜我若不幸过寒山寺,必捂耳猛跑,生怕那钟声追上来。

  免费的钟声死了。寒山寺,让人寒心。

  井有大德、厚泽,故苍生敬之、祭之。

  《礼记》载:“天子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可见,井享有和山岳江湖一样的威望。从远古起,百姓习俗中就有“五祀”说,即日常生活里要感恩的五样东西。汉班固《白虎通义》中说:“五祀者,何谓也?谓门、户、井、灶、中溜也。所以祭何?人之所出入、所饮食,故为神而祭之。”各地祭井方式不同,或以桃柳枝封井(即遮蔽井口,暂停汲水),或摆果蔬洁食作贡,多择于冬至或春节,与换桃符、贴春联一并进行。不仅汉族,据说在西南一些苗寨和侗乡,人们跋涉途中逢井必祭,即便身无携物,也要捡一草标投下。

  于井的尊崇,使人对之做了很多注脚,传奇不必说了(比如杭州“龙井”、长沙“白沙井”的故事),一些建筑也傍井而立,比如井栏、井碑、井亭、井龛,乃至设殿立庙,奉以香火。

  有“水傣”之称的傣族,笃信人源于水、归于水,有一民谣:“泡沫随浪漂,傣家跟水走。”出于对“井神”的虔敬,他们常要盖一座漂亮的井罩,或似佛塔,或似华盖,并施以彩绘和大象、孔雀等雕饰。不仅维护井身的洁净,连周边环境也要每天清扫。

  在傣寨,只要找到了最精美的屋舍,即找到了井。

  至今,虽然许多傣寨通了自来水,但村民仍习惯井饮,他们笃信神赐之水比管道来水要甜,要纯洁,要吉祥。

  迷信的人是幸福的,只是越来越少。

  为了生,人找到了井,并祈求它生生不息,恒如日月。

  大概人从未料想,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弃之。无数的井荒了,被铲,被砸,被填,被掩盖得了无痕迹。

  大地,重又闭成了一个严肃的封面,似从未睁开过眼,也从未向人类笑过一般。

  是的,人不需要的东西,必定会死,会瞑目。

  但我不能落井下石,我要饮水思源,我要追着那背影说声谢谢。

  没有它,人至今仍在大地上游晃,以盲流的身份。所有的鸿书、异地的相思和问候,也无址可落。

  它帮过我们,救过人类。

  我要追着喊着哭着笑着大声说谢谢。

  7、耳根的清静

  这个崇尚肉体的时代,竟从未想过要为耳朵做点什么。所有感官中,它被侮辱与损害的程度最深。

  ——题记

  从前,人的耳朵里住过一位伟大的房客:寂静。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李白)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贾岛)

  在我眼里,古诗中最好的句子,所言之物皆为“静”。读它时,你会觉得全世界一片清寂,心境安谧至极,连发丝坠地都听得见。

  古人真有耳福啊。

  耳朵就像个旅馆,熙熙攘攘,谁都可以来住,且是不邀而至、猝不及防的那种。

  其实,它最想念的房客有两位:一是寂静,一是音乐。

  我一直认为,在上苍给人类原配的生存元素和美学资源中,寂静,乃最贵重的成分之一。音乐未诞生前,它是耳朵最大的福祉,也是唯一的爱情。

  并非无声才叫寂静,深巷夜更、月落乌啼、雨滴石阶、风疾掠竹……寂静之声,更显清幽,更让人神思旷远。美景除了悦目,必营养耳朵。对人间美好之音,明人陈继儒曾历数:“论声之韵者,曰溪声、涧声、竹声、松声、山禽声、幽壑声、芭蕉雨声、落花声,皆天地之清籁,诗坛之鼓吹也。然销魂之听,当以卖花声为第一。”(《小窗幽记》)

  当以卖花声为第一。

  儿时,逢夜醒,耳朵里就会蹑手蹑脚溜进一个声音,心神即被它拐走了:厅堂有一盏木壳挂钟,叮当叮当,永不疲倦的样子……那钟摆声静极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它,我边默默帮它计数,一、二、三……边想象有个孩子骑在上面荡秋千,冷不丁,会想起老师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我想,这叮当声就是光阴,就是黄金了罢。

  回头看,那会儿的夜真静啊,童年耳朵是有福的。

  多年后,读“湖上笠翁”李渔的《闲情偶寄》,谈到睡,他说:“睡必先择地,地之善者有二:曰静,曰凉。不静之地,只睡目不睡耳,耳目两岐,岂安身之善策乎?”

  古人以睡养生,睡之有三:睡目、睡耳、睡心。睡之第一要素,静也。

  为求静中之颐,那些神仙级的古人还有游觅“安榻”的风尚,即四处借地儿睡,比如深林泉畔、石竹幽窗……总之,在“静”上添更多的附加值。以古天地之清宁,还朝三暮四、环肥燕瘦,真奢靡啊。试看当下星级酒店,哪个在“静”上达标?

  今天,吾辈耳朵里住着哪些房客呢?

  刹车、喇叭、拆迁、施工、装修、铁轨震荡、机翼呼叫、高架桥轰鸣……它们有个集体注册名:喧嚣。这是时代对耳朵的围剿,你无处躲藏,双手捂耳也没用。

  耳朵,从未遭遇这般黑压压、强悍而傲慢的敌人,我们从未以这么恶劣和屈辱的条件要求耳朵服帖。机械统治的年代,它粗大的喉结,只会发出尖利的啸音,像磨砂,像钝器从玻璃上狠狠刮过。

  一朋友驾车时,总把“重金属”放到最大量,他并不关注谁在唱,按其说法,这是用一个声音覆盖一群声音,以毒攻毒,以暴制暴。

  我们拿什么抵御嘈声的进攻呢?

  耳塞?地下室?使窗户封得像砖厚?将门缝塞得密不透风?当然还有,即麻木和迟钝,以此减弱耳朵的受伤,有个词叫“失聪”,就是这状态。偶尔在山里或僻乡留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份静太陌生、太异常了,习惯受虐的耳朵不适应这犒赏,就像一个饿者乍食荤腥会滑肠。

  人体感官里,耳朵最被动、最无辜、最脆弱。它门户大开,不上锁、不设防、不拦截、不过滤,不像眼睛嘴巴可随意闭合。它永远露天,只有义务,没有权利。

  其实,耳朵也是一副心灵器官。人之烦躁和焦虑,多与耳朵有关,故有种医术,叫音乐疗法。

  但耳朵总要反抗点什么。它的反抗即生病:失眠、憔悴、抑郁……科学家做一研究:观察马路两岸的树,噪音污染越重,树越无精打采,枝头耷拉,叶子萎靡,俨然一个惊恐的孩子。和人一样,树是有情绪的,是长耳朵的。

  为抚慰可怜的耳朵,我淘过一张CD,叫《阿尔卑斯山林》,采的是纯粹的自然之声:晨曲、溪流、雀啾、疾风、松涛……买回家的那个下午,我急急关好门窗,打开音响,一个人浸泡到傍晚。

  那个下午,耳朵在逃窜,我携它一起私奔,向着遥远的阿尔卑斯。

  弥漫山林的,无论什么动静,都是“静”。久违的静,亘古的静,伟大的静。我给耳朵美滋滋过了个节,像杨白劳给喜儿买了尺红头绳。

  此后,我多了个习惯,每逢机会,便录下大自然的天籁:秋草虫鸣、夏夜蛙唱、南归雁声、风歇雨骤、曙光里的雀欢、树叶行走的沙沙……我在储粮,以备饥荒。城里的耳朵,多数时候是饿的。

  我对朋友说,现代人的特征是:溺爱嘴巴,宠幸眼睛,虐待耳朵。

  不是么?论吃喝,我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华夏之餮、举世无双。视觉上,美色、服饰、花草、橱窗、广场、霓虹,所有的时尚宣言和环境主张无不在“色相”上下功夫。

  口福和眼福俱饱矣,耳福呢?

  无一座城市致力于“音容”,无一处居所以“寂静”命名。

  我们几乎满足了肉体所有部位,唯独冷遇了耳朵。

  甚至连冷遇都不算,是折磨,是羞辱。

  做一只现代耳朵真的太不幸了,古人枉造了“悦耳”一词,实在对不住,我们更多的是“虐耳”。

  有个说法叫“花开的声音”,一直,我当作一个比喻和诗意幻觉,直到遇一画家,她说从前在老家,中国最东北的荒野,夏天暴雨后,她去坡上挖野菜,总能听见苕树梅绽放的声音,四下里噼啪响……

  “苕树梅”,我家旁的园子里就有,红、粉、白,水汪汪、亮盈盈,一盏盏,像玻璃纸剪出的小太阳。我深信她没听错,那不是幻听和诗心的矫造,我深信那片野地的静、那个年代的静,还有少女耳膜的清澈——她有聆听物语的天赋,她有幅画,《你能让满山花开我就来》,那绝对是一种通灵境界……我深信,一个野菜喂大的孩子,大自然向她敞开得就多。

  我们听不见,或难以置信,是因为失聪日久,被磨出了茧子。

  是的,你必须承认,世界已把寂静——这大自然的“原配”,给弄丢了。

  是的,你必须承认,耳朵——失去了最伟大的爱情。

  我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我只听见耳朵的惨叫。

  8、蟋蟀入我床下——纪念虫鸣文化

  夜晚,虫子在吹口哨。而世间,人在大声争吵,乃至什么也听不见。

  ——题记

  1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诗经》无处不充满对光阴的警觉与热爱,提醒同胞惜时和勤勉,比如这首《唐风·蟋蟀》,即在冲人喊:蟋蟀已跑你屋里了,天凉好个秋,赶紧寻乐吧,别磨磨蹭蹭啊。

  蟋蟀躯微,入室难见,但可聆察。所以,虫鸣的意义在于醒耳,耳醒则心苏。

  在我眼里,史上最伟大的田园诗要属《豳风·七月》,它不仅是一年农事的全景画,且是一部旷野奏鸣曲。除了天上飞的——“春日载阳,有鸣仓庚(黄莺)”“五月鸣蜩(蝉)”“七月鸣(伯劳鸟)”,我尤喜地上的那一小节:“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在音乐未诞生前,世上最美妙的动静,竟是从虫肚子里发出的。

  小小软腹,竟藏得下一把乐器。

  喓喓,嘁嘁,嗞嗞,唧唧,聒聒,嗤嗤,啨啨……

  自然音律里,虫声最难绘,但各种象声词还是纷纷扬扬。

  古人不仅崇拜光阴,更擅以自然微象提醒时序,每一季都有各自的风物标志。

  秋呢?谁是它的形象大使和新闻发言人?

  “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韩愈)该说法基本权威,古人鸣秋,借助最多的即虫,“梧桐飘落叶,秋虫情更痴”,秋风萧飒时,虫是旷野最生动的音符。

  虫族中,名声大的属蟋蟀、蝈蝈、油葫芦、金铃子,我儿时亲近过前两位,喂之辣椒、葱头和苹果。记得课上学“蟋蟀”,怎么也写不对,直恨这字儿咋长那么多腿,结果像画画,不是多一撇,就是少一捺,腿数总不对。除“蛐蛐”,蟋蟀还有个别称:“促织”或“趋织”。据说从魏晋兴叫,原因是农妇一听到它,即知天要凉,得赶紧织布缝衣了,故幽州有谚:趋织鸣,懒妇惊。

  关于虫效,有民间说法:夜晚,将蝈蝈或蛐蛐笼悬于睡榻前,蚊子即躲得远远的。我试过,声带给神经的兴奋比蚊叮更让我睡不着。

  2

  若以性情论四季,我以为春烂漫、夏聒烈、秋清幽、冬肃沉。

  我最喜秋。秋让生命知觉最细锐、心灵层次最丰富、想象力最驰远……一个人最有和自己对话的冲动。

  为何?大概因为静。

  秋之静,有虫语之功。秋收后,天空疏阔,旷野清朗,突然,丝丝缕缕、高高低低的“唧唧”飘来(这时,很像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将一根手指竖立唇边:嘘——),世界便一下子静了,一年的尘嚣都涤散了,吹远了。

  虫声制造凉意,你会倏地一惊,身体收紧,接着,某些东西开始苏醒。你会清晰地意识到生命进度,触到某个不易觉察的部位和愿望……

  少时,虫比其声更诱惑我,虫声在我听来也总是欢悦、灿烂的。而立后,我才品出它的清冷、它的沁凉,才算领会了那些引虫声入诗的古人心境——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诗经·召南》)

  “秋月斜明虚白堂,寒蛩唧唧树苍苍。”(李郢)

  “大火流兮草虫鸣,繁霜降兮草木零。秋为期兮时已征,思美人兮愁屏营。”(张衡)

  “秋风袅袅入曲房,罗帐含月思心伤。蟋蟀夜鸣断人肠,长夜思君心飞扬。”(汤惠休)

  淅淅沥沥之鸣,怎能不勾起思情离愁?

  3

  论精神线条和心灵耳朵,古人比今人要敏细、精巧得多,后者太糙太钝了。试问,我们能识几种虫语?谁配做一只蟋蟀的知音?

  明人袁宏道在《蓄促织》中,论虫语之异:蝈蝈“音声与促织相似,而清越过之……凄声彻夜,酸楚异常,俗耳为之一清”。金钟儿,“如金玉中出,温和亮彻,听之令人气平……见暗则鸣,遇明则止”。

  虫微弱,和鸟兽的张扬不同,其性谦怯,其态隐忍,故生命触须极细,对时令、天气、晨暮、地形的体察极敏,这也是其声之幽、之迂、之邃的原因。所以,凡悟其语、知其音者,耳根须异常清静,心灵须有丰富的褶皱与纹理,方能共鸣。否则,对牛弹琴。

  梅妻鹤子,山鬼结拜,在师法自然上,古人真是身体力行。

  他们比今人性灵、彻悟、烂漫,所以能出公冶长那般通鸟语之人,恐怕这也是古典文学出没灵异精怪的原因。一部《太平广记》,近乎仙妖大全。

  他们走得远、走得幽,一个人敢往草木深处闯,所遇蹊跷和神奇也就多。

  这和科学及生产力无关。

  几千年来,古人的生活美学和精神空间里,虫鸣文化一直是重要构件。

  和“天人合一”的心旨有关,也与早年大自然的完整性和纯净度有关。

  说到这,忽想起一档游戏来。儿时,有一种“鸡、虎、虫、棒”的斗牌,现在想,后人无论如何发明不出这玩法了,因为世界的元素变了,常识也变了。不信你看:野虎没了吧?那“虎吃鸡”之经验即立不住了;对笼养鸡来说,“鸡食虫”岂非白日梦?虫也给农药灭净了吧?“虫咬棒”从何谈起?几条生物链都断了,现代视野里只剩棒和鸡,没得玩了。

  大自然的完整性一旦受伤,古老游戏的内在逻辑也就撑不住了。

  4

  对古人心境而言,虫鸣是一位如约而至、翩然而降的房客。

  娉娉、袅袅、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略含忧郁,但不失笑容与暖意。尤其在百姓和孩童耳朵里,那分明是高亢的快活。

  “怀之入茶肆,炫彼养虫儿”“燕都擅巧术,能使节令移,瓦盎植虫种,天寒乃蕃滋”……在《锦灰堆》书里,大师级玩家王世襄忆述了亲历的京城虫戏,从收虫、养虫到听虫(斗虫为我所憎,故本文不及),从罐皿到葫芦的植术造式,淋漓详尽。

  为挽续虫语,古人从唐代开始宠虫,“每至秋时,宫中妃妾辈,以小金笼捉蟋蟀闭于笼子,置之枕函畔,夜听其声,庶民之家皆效也”(《开元天宝遗事》)。经一路研习,畜虫术愈发精湛,学得孵化后,虫声即从秋听到冬,听到过年了。

  古人会享受,擅享受,懂享受。

  想想吧,大雪飘零,风号凛冽,而斗室旮旯里,清越之声蓦起,恍若移步瓜棚豆架……而且此天籁,取材皆于大自然,几尾草虫、半盏泥盆、一串葫芦,即大功告成,成本极低。

  有句俗话,叫“入葫听叫”。

  太美了,真是点睛之笔啊,正可谓一葫一世界、一虫一神仙。你看,秋虫和葫芦,动静搭配,皆出身草木,多像一副妙联的上下句。

  虫声高涨,带动了它的商品房——葫芦业。清咸丰年间,有个河北三河县人,别号“三河刘”,他种造的葫芦,音效特好,至今为收藏界念叨。过去的北京琉璃厂,一度虫鸣沸腾、葫芦满街,有位叫张连桐的人,也是养葫高手。

  那年逛地坛庙会,我购得一玩意儿:一对乌色的草编蟋蟀,翘翅攀在半盏束腰葫芦上,神态警觉,栩栩如生。作者亦有来头,裕庸老先生。该翁1943年生,满族正黄旗,爱新觉罗氏,曾拜师北派的齐玉山、南派的毅正文,被誉为京城最后的草编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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