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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腊菜

  去年这时候,老乔邀我与几个同事去海口他的家中作客。饭前的那段时光,老乔领着大家去看他屋后的皖河。翻过大堤,天底下那片浩浩浩汤汤的草场中央有一泓细流逶迤而过,那就是皖河了。几千年过去,孕育了古皖国的皖河失去了当年的恢弘和大气,现在,它就像一个落泊的书生,瘦且苍老,但那股贵族之气却依然存在着,存在于它瘦长的骨架和野老的风情之中,难怪安庆人提起皖河,都有一种不敢小觑的意思。

  我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现那些腊菜的,蓬蓬勃勃,一丛又一丛,就像经人精心照料过。问老乔,说完全是野生,便放心了。一边向同伴说着腊菜的好处,一边就如获至宝地动作起来,老乔见我如此热衷,便从附近要来一只蛇皮袋,不一会儿就是满满一袋了。不用说,那天晚上见了这些腊菜的妻子是何等惊讶而又兴奋。摊在阳台上晾了一个太阳,连夜洗出,洒上盐,一边揉搓着,直到把汁水都揉搓出来,塞进一只泡菜坛里,再压上石头,放在阳台的一角,随后就忘了。直到过了很久,家里有一般酸酸的气味,于是就想起那一坛腌腊菜来。揭开盖,已是黄黄的一层,不由得不令人口内生津。掏出一把,切碎了,加上肉丝、蒜末及朝天椒炒了一盆,那一餐饭直吃得激情四溢,风卷残云一般利索干净。过了几天,有乡下亲戚送来米粉,妻子又用腊菜肉丝做馅,做出十几只腊菜米粉粑来,油锅内煎得两边焦黄,再坐上一锅稀粥,那一餐饭又别是一番风味。

  腊菜,也有称辣菜或麻辣菜的(吃起来似乎有一点麻辣的感觉),因是在腊月(或稍早)时采摘,故称腊菜,其实是一种野菜。我怀疑是芥菜的变种,或者是芥菜的籽经风吹去,在田野或埂头生根,又无人照料,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腊菜。相传当年施耐庵在其家乡兴化写《水浒传》时,其餐桌上常有一道叫三腊菜的,不知是否就是此物。

  年底,坛里只剩下最后一把腌腊菜了,妻子说,明年也带我去看看皖河吧,顺便淘些腊菜回来。

  腊月将至,在我的出生地铜陵,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挑着腊菜进城叫卖的。我的妻姐每年都要买上上百斤腊菜腌了,再晒成干菜,四下里分给几个兄弟姐妹。夏天用干腊菜烧肉,再热的天气,常温里搁三四日也不会变味。每次桌上有干腊菜,妻子总会感叹说,还是大姐心细啊。岳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离世了,妻姐每年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件事,自然是把父母逝后的骨肉亲情浓浓地揉在那些干腊菜中。

  奇怪的是安庆的市面上竟没有这种菜卖,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菜的吃法。即使是在腊菜的出生地,人说起来也是淡淡的,一股子不屑。只可惜了这种上好的野菜,就像很多这世间无人知晓的英雄,生在乡野人未识,白白地荒芜了。

  2011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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