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爱之神

　　——题画

　　阅读指导

　　副题已经表明，这是一首“题画”诗，并且可以知道，这是一幅西洋画，画的就是维纳斯──爱之神。在美学史上，维纳斯历来都被作为美的典范，是世俗美与仙界美的交融，是女人和女神的结合，她释放和操纵着人类最美好的感情，成全着我们最温馨的美梦。

　　作为清华学校里有名的“美术家”，闻一多当然对维纳斯的美学内涵熟悉之至。作为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他自然也会因她那特有的女性风采而心旌摇曳，并因这份深情而产生了一些思索。

　　啊！这么俊的一副眼睛──

　　两潭渊默的清波！

　　可怜孱弱的游泳者哟！

　　我告诉你回头就是岸了！

　　啊！那潭岸上的一带榛薮，

　　好分明的黛眉啊！

　　那鼻子，金字塔式的小丘，

　　恐怕就是情人底茔墓罢？

　　那里，不是两扇朱扉吗？

　　红得像樱桃一样，

　　扉内还露着编贝底屏风。

　　这里又不知安了什么陷阱！

　　啊！莫非是绮甸之乐园？

　　还是美底家宅，爱底祭坛？

　　呸！不是，都不是哦！

　　是死魔盘踞着的一座迷宫！

　　诗人开篇即毫不吝啬地对爱神大加赞美，但让人大吃一惊的是，闻一多所有的这些溢美之辞都是表面的、短暂的，是他有意识设置的“语言游戏”。“苦海”、“茔墓”、“陷阱”、“死魔”一类的比喻接连出现，美丽、温柔、高贵的爱神俨然成为死神的化身。

　　这样的联想是出奇的，是一般人很难理解、很难接受的。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闻一多当时的思想意识。

　　首先，从时代精神上来看，这首诗显然是浸透着西方现代主义精神的。一首《爱之神》几乎就是叔本华“爱与生的烦恼”的阐释。同时，这首诗也反映了诗人当时的某种无意识心理。在诗人的眼中，爱神浑身充满了女性的特征。诗人将在现实生活中所产生出来的对爱情及女性的感受都统统转移到了这位所谓的爱神身上，情场的失意（当然不一定是闻一多本人的）促使他对女性怀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怀疑乃至诅咒，这都在爱神身上一一落实了。

　　无论是意识层次上对时代精神的容纳，还是无意识层次上对人生感触的抒写，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诗人都由此而对现实的人生有所超脱和疏离。他站在“苦海”之边的峭壁上俯瞰那些竞技于爱浪中的泳者，于是，不免就要指指点点，体现出一位旁观者的语重心长，这样，倒为全诗创造了一种轻松、幽默的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