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血祭

　　杨炼

　　用殷红的图案簇拥白色颅骨，供奉太阳和战争

　　用杀婴的血，行割礼的血，滋养我绵绵不绝的生命

　　一把黑曜岩的刀剖开大地的胸膛，心被高高举起

　　无数旗帜像角斗士的鼓声，在晚霞间激荡

　　我活着，我微笑，骄傲地率领你们征服死亡

　　——用自己的血，给历史签名，装饰废墟和仪式

　　那么，擦出你的悲哀！让悬崖封闭群山的气魄

　　兀鹰一次又一次俯冲，像一阵阵风暴，把眼眶啄空

　　苦难祭台上奔跑或扑倒的躯体同时怒放

　　久久迷失的希望乘坐尖锐的饥饿归来，撒下呼啸与赞颂

　　你们听从什么发现了弧形地平线上孑然一身的壮丽

　　于是让血流尽：赴死的光荣，比死更强大

　　朝我奉献吧！四十名处女将歌唱你们的幸运

　　晒黑的皮肤像清脆的铜铃，在斋戒和守望里游行

　　那高贵的卑怯的、无辜的罪恶的、纯净的肮脏的潮汐

　　辽阔记忆，我的奥秘般随着抽搐的狂欢源源诞生

　　宝塔巍峨耸立，为山巅的暮色指引一条向天之路

　　你们解脱了——从血泊中，亲近神圣

　　诗人小传

　　杨炼像

　　杨炼，祖籍山东，1955年生于瑞士伯尔尼，6岁时回到北京，1973年高中毕业后在北京昌平县插队落户，同时开始写诗。1977年返回北京，在中央广播文工团工作。杨炼是中国20世纪80年代朦胧诗派的代表诗人，在朦胧诗群中风格独异，他的诗一开始就显露出一种史诗意识，善于从历史发展和民族斗争的角度来审视和重新体认现实，进而以自我的历史来归纳民族历史，这种抒情方式和感知角度使得他的诗歌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和沉郁悲怆的英雄气质。

　　品茗赏诗

　　此诗是杨炼的力作——长诗《诺日朗》的节选。《诺日朗》一诗具有史诗气魄，全诗由《日朝》、《黄金树》、《血祭》、《偈子》和《午夜的庆典》五个相对独立的片段组成，在对人类历史奥秘的追寻与探究中充满了生命力的骚动，恢弘地展现了生命的萌动和人类起源的壮美景观。诺日朗：藏语，指男神。

　　杨炼的诗歌创作的审美视点逐渐从现实关怀转向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发掘和对人类生命意义的“寻根”，他的诗歌由此表现出以繁复密集的意象和意象群来演绎宏大理念，以若干独立又有内在联系的单元建立组诗系统，从而构造多重空间结构的鲜明的史诗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