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早霞短笛

　　柯蓝

　　鲜艳的早霞，照耀在我们的头上，这是我们用画笔在天空涂上的色彩。

　　——题记梅花

　　梅枝上挂着圆圆的花苞。梅树知道冬天人间的寒冷，先送来了惟一的花枝，然后才长绿叶……梅花是冬天最后惟一仅存的花朵？还是春天最早开放的花枝？当积雪压断枝头的时候，百花凋谢，梅花它踏着风雪来了。而当冬去春来，万物苏醒，百花满园的时候，梅花它却又一人先去。是追踪风雪而去呢，还是把它引来的春天留在人间？

　　梅花恐怕是万花之中，带着最多的心意，为别人忙碌的花枝了……——梅花赞千年松

　　山林中，有一棵满开的桃树，也有一棵千年松……满开的桃树，它在寻找最美的色彩来显示生命的欢乐。

　　千年松却用它的古老、苍劲，和常青的树叶，来赞美庄严的斗争。

　　三月的桃花吸引了许多人，而这棵千年松，却使我不能离去……——春游种子

　　种子落在地上，总要发芽。你这颗要美化世界的心，就是美化生活的种子，只要你是在辛勤的栽培，不断地为它付出劳动，它将来就会花开满树……不要嫌种子太小，种子总是小的。不要怀疑自己忠诚的劳动。劳动总会给你留下果实的。

　　萤火虫

　　萤火虫在夏夜的草地上低飞，提着一盏小小的红灯，殷勤地在照看这个花草的世界。

　　萤火虫，你不觉得你的灯光太小了么？不觉得你是在燃烧你自己么？

　　萤火虫没有回答。它还在不停地飞来飞去，提着它那美丽的用生命燃起的红灯，飞舞在万花之中……——写于夏令营碑石

　　烈士的墓前，立着纪念的碑石，这白色的碑石比天上的白云还白，这碑上的红字比太阳还红。这白石上的碑文，一行一行像不断的流水，却比流水还长……烈士的墓前，立着纪念的碑石，像立着无数的人群。到这儿来的人，都是这样的沉痛无声……人们从烈士的墓地离开，一个一个的离开，我忽然觉得立在那里的碑石不见了。

　　那纪念烈士的碑石，立到每一个人的心里去了……给我们带走了。

　　——谒×岛烈士墓回来水兵

　　水兵在岛上。岛屿就是不沉的兵舰。

　　水兵在这不沉的兵舰上，就像长在岛上的树木一样，树木的根扎得又牢又深……水兵是海洋喂养大的。海啸给他们唱歌，喊他们上操。摇震着天地的狂风巨浪，把水兵抱起来，举起来，和他们玩耍。于是海啸灌满了水兵的耳朵。狂风巨浪也灌满了水兵的心胸。水兵就在这里成长，海洋就是水兵的摇篮……水兵又是岛屿喂养大的。这屹立在万海波涛中的礁石，它的根一直要扎在海底。这埋在海浪中的礁石，千年万年就这么伸直着腰，抬起头，耸起肩膀，日日夜夜游泳在海洋上。海洋推不动它，是它推动海洋，分开水浪。它就给水兵做出了这个坚强的榜样……水兵呵水兵！这海洋就是人民的海洋。这屹立的岛屿就是那无数牺牲的烈士！

　　——写给水兵潜水员

　　冻冰的时节，潜水员要带着北风，穿过冰雪，到海底去探视一个秘密……这不是潜水的季节，我们又没有防寒的设备，这工作还是停一停吧。

　　年轻的潜水员，交出了一份请求工作的报告，和一颗坚决的心：用最快的动作和最短的时间来保证，再给他一份御寒的烧酒……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

　　计划批准了，潜水员下水了。潜水员经过的地方，北风停止了，冰雪融化了，海水也沸腾了。他全身发热、发火，还发射着白光，直射着海底的秘密……是什么在燃烧？是那一份御寒的烧酒燃烧了潜水员？还是潜水员燃烧了冰冷的海水？大家回头一看，那一份烧酒还好好的留在岸上……——记一次潜水员下海谁？

　　是谁把时间分成白日、黑夜？又是谁把生活的长河切断？让黑夜来把生活分开，想使生活也有暂时的停顿？

　　看来，这是妄想。

　　你藏起了太阳，我们挂起了月亮！你升起了夜幕，我们放出了星星！你安排一个黑夜给我们睡眠，我们的机器却夜晚也不休息……是谁告诉我们用年、月、日来计算时间？又是谁想得这样巧妙，用数字来计算时间的速度？……看来，现在这种计算也有点失效。

　　我们飞起的一个想望，突然跳起的一个智慧，它们追赶着白日黑夜，追赶着日月星辰。使你没有办法来计算这个速度，计算这个变化！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声音，这个时代的变化。

　　我们将永远生活在黎明的早霞里……——五日写于滨海报时的人

　　在这个城市里，只要你愿意，你拿起电话，就马上能知道最准确的时间，一个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在报告现在是几点几分……这是一个专门报时的人。她每天，每点钟，每分钟，都注视着时钟上的指针。她仿佛害怕时间逃走，指针移动一分，她就报告一分。一分钟的时间，她都是如此的珍重！

　　这是一个专门报时的人。她每天、每点钟、每分钟的工作，就是在这里报时。

　　她的口齿念得是这样的清楚，语调却又是如此平静，而又如此充满感情。她不能不显得有点激动，时间就这么一分钟、一分钟的从她的嘴里流去了。生活也就这么跟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从她的身边溜走了。她，这个最忠实的报时人，她不能不在这最简单的话语里，放进她感情最深的心意……她提请所有的人注意，你要做某件事情的时间，到了。别遗忘了呵！

　　即使她不做声，她的存在对那些不注意时间的人，就是警告。

　　——参观上海电话公司报时台燕子

　　一对黑色的燕子，撞在我的玻璃窗上。我连忙把窗子打开，这一对小客人，却又忽然不见了。窗外是一片绿色的春天……我在窗口等着。等待这春天的使者，这幸福的使者。我的心也在发芽。也像迎着春风的嫩叶，在枝头上无穷地眺望。

　　燕子终于又回来了。衔着泥草，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在我的房角上，造起了一只白色的小房子。一会，它们又出去了，又回来了，并且吱吱地叫着，仿佛它们在这新地方，发现了工场，找到了工作，在向我报告它们的快乐……接着，它们又出去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衔来了一条又肥又绿的虫子，它们就饱饱地吃了一顿……吃完了，它们在窗外唱了一会歌，又到它们的工场去了。这中间也回来过一两次，不是衔着泥沙，就是抬着树枝……燕子，燕子，我知道你是在劳动中，才变得如此矫捷的！也知道你是在劳动中，吸取了太阳的光亮，才使你黑色的羽毛变得如此闪亮的。甚至你那火红的嘴唇，也是涂上了太阳的颜色，才变得如此艳丽的？呵，你这春天的使者，劳动的使者呵！……——写于市郊落叶

　　秋天，树叶黄了，枯了。快要脱落了。

　　枯黄的叶子离开了枝头，在风中飞舞着，它对世界还是如此的留恋……假如我是落叶，我愿意很快的落在地上，又很快的被雨水溶化，然后又钻进又黑又香的泥土里，尽情地拥抱这些又大又小，又粗又细的树根。忠心地对它说：

　　\"你快生长吧，生长出更多更绿的叶子。我把我自己全部献给你……\"——写于黄山星光

　　我愿意做一颗群星中的小星。接受太阳的哺养，在安排的岗位上，不停地在黑夜里放光，永远尽忠自己的职守……因为星星是太阳在黑夜里撒下的火种，当今夜的星光特别闪亮的时候，我们就会预感到明天太阳的火红……因为星星是太阳的守卫者，因为我是群星中的一颗小星，当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每一道霞光中也就有了我自己的影子。于是，我爱阳光，也爱星光……星光和太阳原来就是一体……——\"献给党\"之三

　　（选自《早霞短笛》，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