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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枕雨书(节选)

  ●李海洲

  1

  它如此稠密,状若游丝 借夜读的时光漫上我枕边的河山。 三宫六院雨中列队,古籍杂黄, 欢娱的人是道德各异的人。 李海洲、或者何房子,电话里小声争吵 下一站:是天堂,还是沙坪坝? 是沽酒相邀,还是夜抱美人归? 而雨在掀动花枝,在隔窗唤我 它落入幽燕,落到转世的青年怀中……

  我听见碎花不语,断了衷肠 我听见多少朋友,雨披盖脸,寂寞中冲出了龙王庙 是啊,多少青春一夜枯萎? 它要收走你的黑发,收走那杯酒言欢的青年。 今夜,我推衣起床。让花落满肩 今夜,祖国在涨水,而水漫金山 漫过蟋蟀潮湿的坟头 它们和我一样,从天上来,要葬到地底去。

  2

  李易安在举行葬礼,这小小的花妖 内心布满的疯子比我还多。 隔壁的房间,焦虑的鸟雀向隅而泣

  她看见幽暗的笼子外

  散落着异乡的槐花、小夜曲 她梦见哭醒的伴侣。 而我总是想起多年前 某个潮湿的雨夜,红酒是一滴春色 那人要和往事相依为命 她散落的黑披肩沉过重庆的外滩 我们饮醇自醉,或者夜雨对床 想要在熄灭的月亮里 用白色的锯齿草占卦、编织毛衣。 我们啊,两只忧伤的笼子

  在连绵的雨水里打开了梦,关闭了身体。

  只有一把裹着白绸缎的小提琴 许多年后,仍从我体外传来喑哑的咳嗽…… 是啊,往事堆积着雨水

  往事是一些葬礼 它充满巫术,也充满生活妥协的瘴气。

  而青春的素车白马,就要脱缰远驰 而夜雨西来,两个沿着酒器滑行的人 沿着语速懒散的铁轨,慢慢把天走黑 他们终于把一生的霞光走成外滩边的夕阳。 是时,雨水爬上公路 死在一段阴霾的丝瓜架下。

  3

  名字里水太多的人 是水性杨花,还是顺水推舟? 枕着一窗的长江,我怀念我的小桥流水 她仍然是旧时饮马出川的模样。 我想起两江水暖,摇橹东去的隐者嘴含草药

  在藿香里成为余恨。

  那都是一些从名字的偏旁里 抽身离开的人 可能是自顾不暇的祸水,连绵不断 从海流到洲,从青丝流到白发。 今夜,花事凋零 花事在声色中石沉大海

  我是否该起身,去续上那阕未完成的词?

  是的,明天的雨可以落在今天 离开的人可以提前回来 春天送给我们的,春天会把她取走。 你看,时光中多少回望的眼神,遥远的梦 像一道无法猜测的天机 消逝在抬头也避不开的花束中。 那个奇怪的人,名字里都是波涛的偏旁 他是否等于一个大西洋? 而我的隐者,我藏在书卷中的道貌岸然 要怎样才能回到悔恨的庙宇。 今夜,雨水流过沙坪坝,一直流到大海上 往事和一切被淹死了三次。

  (选自《星星》诗刊2010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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