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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千里经幡飘拂的心路——甘青川环线之旅(1)

  清晨五点多,城市仍在暗色中,街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笼罩着九位睡眼蒙眬的驴友。未敢惊动沉睡的城市,大家怀着共同的目标,抑制内心的兴奋,驾车悄悄出了金城,奔向青藏高原。

  黎明前的出行。

  在甘地的策划下,我们终于踏上了向往已久的玉树行程。

  清晨五点多,城市仍在暗色中,街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笼罩着九位睡眼蒙眬的驴友。未敢惊动沉睡的城市,大家怀着共同的目标,抑制内心的兴奋吃完牛肉面,驾车悄悄出了金城,奔向青藏高原。

  艳阳高照的时刻,我们已穿越了号称中国夏都的西宁,在日月山的蜿蜒山道上盘旋。仅用了四个多小时,就走完了当年文成公主西出长安近半年时间跋涉的旅程。

  时空交错,唐蕃古道上,不同时代的人有着对前路相同的未知和茫然,不同的是,文成公主肩负朝廷的政治使命,无奈中带着光荣;我们则怀着内心的探寻,平和中带着自由。透过车窗,望到她用宝剑砍成两爿的铜镜化成的日亭月亭,眼泪汩汩汇成的倒淌河,时代或其他差别也罢,情不自禁地产生对那女子西去不复返的绝色寂寞豪情的肃然起敬。可以想象,日月山上,马儿却步,浸骨的寒风吹开她的裙裾,磨砺她的肌肤,彼情彼景,天地动容,季风不再西渐……。

  天堂的一滴眼泪。

  离开倒淌河,车开始了一路的爬坡,花石峡之后,已是海拔四千米以上的玉树高原。

  暮色中,到达仅有几千人口的高原小镇—玛多县城。一打听,鄂陵湖距县城约一百公里,全是沙石路面,行车需两个多小时。即使是改装过的丰田FJ75型四驱越野车颠簸于路上,速度也难以提高。待到湖边,除一轮初升圆月将身影投射于远远的如镜湖水,蒙蒙里散发静谧的光,四周则一片漆黑。黑暗中,究竟离目的地有多远?离湖岸有多远?彷徨迷惑中碰到从黄河源返程的青海越野车队,告知途中有一片沼泽地,容易迷路,以防不测,应放弃原定赶到湖边多卡寺的计划,就近选址宿营。

  一路不停歇地驰骋了八百多公里,身已疲倦,高原反应也慢慢袭来,在欲睹圣湖美景的渴望心情的支撑下,懵懵懂懂地找了一片感觉离湖岸不远的草坡,搭起帐篷,煮起晚餐。

  甘地、铁观音、女驴小吴高原反应颇为激烈,饭后急急进帐卧睡。我和恭贺用高原专用气炉烧水,一边喝着香郁的安溪铁观音,一边静静地呆望着那轮孤月,倾听风刮过湖面的声音,默默祝愿明天的阳光能撩开鄂陵湖的神秘面纱。鄂陵湖,黄河源星宿海里的第一大淡水湖,它未辜负大伙虔诚的心,在清晨来临的时候,用野鸟的翠鸣和浪花的拍岸,把我们从迷糊中唤醒。待自己急切拉开帐帘窥望,湛蓝湛蓝的无垠湖水即刻扑面而来,日出的万丈阳光,把蓝蓝苍穹上的朵朵白云慢慢染成金黄,湖岸枯黄的牧草更为璀璨,秋意更浓。此刻,无论怎样的人都会被它感召,无论怎样的心情都会被它融化!这就是黄河源上的湖。

  然给人类的特殊恩赐,很多湖会因人观湖的时间和心情不同而显现不同的情感景致,但鄂陵湖绝对与众不同,它的灵性不会因你而变!浩渺、雄奇、壮阔、神旷,水天一色,有天堂的话,这片土地就是天堂的一部分,鄂陵湖就是天堂的眼睛,湖水就是眼里盈含的泪水。面对如此的眼神和动人的眼泪,你只有臣服于它的美丽,和对芸芸众生的深深祈祷!。奇景常在奇境,欲达必历奇途,目睹殊胜又须逢时。

  路上,热带鱼的奢望就是能把帐篷搭在湖边,清晨醒来,第一眼就能望到美丽的湖。之所以讲这原属小小的愿望现有点非分,皆因我们从玛多县城踏上土路向鄂陵湖作最后一百公里冲刺的时候,天忽然变阴,竟飘下雪粒,横贯道路的沟壑又多,能否按时赶到湖边扎营,阴天能否转晴迎来初升的旭日,均成了未知数。高原圣湖与它处的如西湖等湖不同,西湖尔等,阴柔浪漫,下点雨,反而增添不少诗情画意;而鄂陵湖,阳光刚洁,只有太阳才能与之匹配,方显壮阔、大气、高远本色。众人心里嘀咕着,刚涉水越过一条溪流,一群牧人将我们拦住了。

  他们是扎陵湖乡人,载重的拖拉机陷在溪中多时,水流湍急,冰冷刺骨,一直推拉未果,正发愁着就遇到我们了,请我们用车上的绞盘钢绳帮帮他们。二话未说,甘地就指挥全体人员干了起来,二十多分钟,问题圆满解决。这二十多分钟对赶路人来说至关重要,然而当为首的牧人紧紧握着甘地的手,连说“为人民服务”的感谢话时,大家心里不仅没有怨言,原对漆黑前路的担忧压抑,在刹那被释放得了无痕迹,对前景充满自信和憧憬。

  也许是天意,短暂的相助,精诚的历程,鄂陵湖于翌日清晨显现了此前所讲的壮景,满足了此行所有人的“色欲”。这一刻,美不胜收,目不暇接。倒是苦了几位高原反应的驴友,本来就剧烈的头痛、胸闷、气喘,听到欢呼声,出帐睹此胜景,激动得更加喘不过气来。为防不测,他们只好暂时合上眼帘,让心情平静一些,喘气均匀一些,呼吸通畅一些,当然,美景就少看一些了。

  又到拨营时,正依依不舍的当儿,西北面来了牦牛队。三个果洛达日的贩牛汉子,骑着马,风餐露宿,经二十多天的跋涉,从曲麻莱赶来近百头牦牛。意外相逢,他们喝上了我们热气腾腾的咖啡,我们则有幸品尝了藏区闻名遐迩的风干肉。血红、冰冷的羊腿,用利刃割小块,往嘴里一放,轻轻一嚼,肉未像听说中坚韧,而是鲜嫩即化,润滑中带香甜。此等美味,不是每人都能消受,老陆也切了小块,吃了一小口,不知何故,仅见他吞又不是,吐又不是,拿在手里的,既不好放回,更不好当众丢掉,确实尴尬不已。

  回味中,驱车沿临湖小路前行五十多公里,到了依山傍水的多卡寺院。寺院经堂前面湖的草坡上,自东向西排着八座用石块砌成的小佛塔,经堂东侧有六座大佛塔,西侧有一大佛塔,再往西,则是东西走向,南北成行,长约四十米,高约两米,厚约八十厘米的玛尼石墙。玛尼墙的东面,那六座佛塔的背面,竖立着十几座玉树高原特有的高达十米的伞形经幡塔,阳光下,迎风飘舞。湛蓝的天空,太阳照射塔顶,反射眩晕的光,那三层高的融汉藏建筑风格的宁玛派经堂,随风时断时续传来缥缈的诵经声,不知不觉,仿佛回到一千三百六十三年前,望见了松赞干布率领的旌旗猎猎的迎亲马队,听到了扎营的角鸣和风中摇曳的马铃声。

  大唐的送亲行营里,文成公主已洗却一身风尘,忙着贴花黄。她一定是一个柔弱但却坚毅,且拥有美丽和聪慧的女子,要不朝廷怎会把举国的期望托付与她?此时此地,就是她婚嫁的时刻和地方。她是幸福的,因为她嫁给了率领吐蕃走向强大的年轻的英明君王,不知她是否还站在这高高的山坡上,透过那蓝蓝的湖水,遥望长安?也许此地太为遥远,也许此地太为荒芜,历史对此时此刻的光辉记载得太为简略:公元641年,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成亲于柏海(注:时鄂陵湖、扎陵湖统称为柏海,多卡寺院于两湖相邻之处)。

  千年风霜雪雨之后,近两千里奔袭,我们如同沿着她的足迹,来到这伟大的地方,缅怀那刻的光荣和梦想……

  玉树并不遥远。

  从鄂陵湖畔启程,一路与野驴、黄羊共舞,翻巴颜喀拉山口,再承受五个多小时的颠簸,到了玉树门户歇武镇,见到自离开共和后便销声匿迹的树,便知距玉树藏族自治州府所在地结古镇不远了。

  现时玉树,清代隶属囊谦千户,民初才设玉树、囊谦、称多三县,统由玉树行政公署管辖。玉树,藏语有宝藏之意,也有一说是其时马步芳统治青海,在结古镇植树无数,此地方有了树,因此而名,称“玉树”。无论如何,树在玉树挺珍贵的。新中国成立后,几经变更,设玉树藏族自治州,下辖玉树、称多、囊谦、杂多、治多、曲麻莱六县,州府驻结古镇。

  过了通天河大桥,进入结古镇时,已是午夜。街灯冰冷昏暗,除几辆游荡着的出租车外,行人稀少,高原小镇已深深入睡。暗夜中,城镇的轮廓依稀可辨,结古镇已没了史载中的荒芜模样。经朋友安排,我们入住了当地最好的宾馆,在高原反应的辗转反侧中,枕着天明的怀想入眠。

  翌日清晨,伴着两千多里奔袭后挥之不去的疲倦和兴奋的心,驱车溯巴塘河南行,去勒巴沟拜谒文成公主庙。远远的就能望见沟口石壁处布满了经幡,恢宏景象弥漫着浓郁的宗教气息,仿佛随风飘舞的是缠绵不息的仰慕之情。穿幡而过,精巧玲珑的文成公主庙显现眼前。三层高内木外石的藏式风格的经堂,背依峻峭石山,面临潺潺清溪。庙堂内供奉着高约八米的大日如来佛像,两侧各立四尊高约四米的侍佛。文成公主庙建于唐中宗景龙四年,系唐蕃第二次联姻时,金城公主进藏途中,发现了文成公主雕琢的佛像和佛经后,为纪念前者功德而修建并赐名的。千年光阴侵蚀,旧时物像无不模糊,然而,作为和平使者,对藏文化发展和民族融合的贡献,文成公主的功劳莫不让人历历在目,毋庸置疑,其光辉永载史册。至于她是否入藏,是否在此生活了三十多年,已无须斤斤计较。无论如何,作为信奉佛教的人,她一定怀着平静的心,过着幸福的生活。她嫁给的是带领吐蕃走向强大的英明年轻有为的君王,她嫁给的是从逻些千里而来柏海娶她、非常重视她的男人。

  至于舞台上悲悲戚戚的公主形象,不过是文人对女人的歧视和无聊想象罢了,脱离了生活和史实。不妨想想,肩负举国重托,用女性的柔情化解男人战争鹤唳的千古一绝的女子,脱颖而出于女辈杰出的大唐时代,她将有着怎样的美丽聪慧和坚毅?万不要用戚戚之心去度公主之腹啊。经堂对面山坡草地上,我们遇到从昌都江达几家联袂而来朝拜的藏民,言谈中,听到他们时时流露出对文成公主的虔诚和崇敬之情。确实,地老天荒,有一种情亘古不变,不分种族,千年之后仍会铭记于心,那就是对为国家为民族做出牺牲的人的敬慕之情!

  怀不舍之心,忽忽离去。于结古镇简单午餐后便直奔镇北高高的木它梅玛山上的结古寺。结古寺原址为一苯教寺院,后易为两座噶举派小寺,至明洪武三十一年,西藏萨迦派大喇嘛嘉昂喜饶坚赞来此传教,噶举小寺它迁,其在原建筑基础上修建了结古寺。全寺依山势而建,坐落有致,远望如层层的楼阁,后毁于上世纪50年代叛乱中,从佛堂僧舍的残垣断壁中,仍见当年气势。

  结古寺学者辈出,藏物丰富,往来名僧甚多,九世班禅大师于1937年圆寂于此。结古寺出入随意,现有的大经堂、拉姆佛堂、噶堂佛塔任人参观,僧人热情好客,汉话也讲得不错。正在大经堂拍照当儿,一位年轻僧人把我唤上二楼,也许是缘分,我见到了继位于1997年圆寂的结古寺寺主嘉那活佛法台位置的塔择堪布,并奉受六根由其加持的金刚绳,保佑沿途平安。

  下木它梅玛山,向东六公里,到了由二十多亿块玛尼石堆成的新寨玛尼堆。经幡飞舞,瞩目的佛塔、经堂,烟海般浩荡的玛尼石,在艳阳照射下熠熠闪亮。附近很多藏民世代靠凿玛尼石为生,我学着当地藏民,用一元钱买了刻有六字真言的一小块玛尼石,堆放在玛尼堆上,算作一次小小的人生祈愿。不知玛尼堆里的每一块玛尼石是否都是善良信众通往天堂的心灵窗口?

  湛蓝天空下,望着通天的玛尼石堆,恍然间想起新寨玛尼堆创建人结古寺第一世嘉那活佛。两百多年来的风吹雨打,丝毫未改二十多亿块玛尼石对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高僧的崇敬之情。

  一世嘉那活佛不像很多高僧因逝去而变得更加遥不可及,而是如此真实地让世人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他不仅修建了举世闻名的玛尼堆,还是玉树的歌舞之父,每年夏季,他整理和独创的一百多种舞蹈,把玉树变成歌舞的海洋。难以想象,幽暗的经堂,苦苦的冥想,是如何飞出这奔腾热烈的舞姿?肯定是内心盈满激荡和眷恋,才使他的艺术如花般眩目和迷人,如苍鹰般矫健和刚劲,在高原大地上神采飞扬。

  新寨玛尼堆的参谒,成了玉树行程的最后一站。又到再越通天河时,夕阳已把大地铺成金黄,暖暖的让人沉醉。暂别了玉树,思忆的长河将永远流淌此次无悔之旅,玉树常存心间,没有距离。

  太阳部落,永不失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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