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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接着我和军人联络处派人匆匆告别,至此,我完成了给加西亚送信的第一段路程。

我们涉水来到小船旁。上船后我才发现里面堆放了许多石块用来压舱,长方形的一捆一捆的是货物,但不足以使船保持平稳。我们让格瓦西奥当船长,我和助手当船员。船里的巨石和货物占了很大的空间,坐在里面感到很不舒服。

我向格瓦西奥表达了这样的愿望,希望能够尽快走完剩下的3英里路程。他们提供的热情周到的帮助,使我深感过意不去。他告诉我船必须绕过海峡,因为狭小的海湾风力不够,无法航行。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海峡,正赶上微风,险象环生的第二段行程就这样开始了。

我毫不隐瞒地讲,我在与他们分别后,的确有过十分焦虑的时刻。在离牙买加海岸3英里以内的地方,如果我被敌人捉住,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而且生命会危在旦夕。我唯一的朋友只有这些船员和加勒索比海。

向北100英里便是古巴海岸,荷枪实弹的西班牙轻型驱逐舰经常在此巡逻。舰上装有小口径的枢轴炮和机枪,船员们都有毛瑟枪。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先进,这一点是我后来了解到的。如果我们与敌人遭遇,他们随便拿起一件武器,就会让我们丧命。

但我们必须成功,必须找到加西亚将军,亲手把信交给他。

我们的行动计划是,日落以前一直待在距离古巴海域3英里的地方,然后快速航行到某个珊瑚礁上,等到天明。如果我们被发现,因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文件,敌人得不到任何证据,即使敌人发现了证据,我们可以将船凿沉。装满砾石的小船很容易沉下去,敌人想找到尸体也会枉费心机。

清晨,海面空气清爽宜人。劳累了一天的我正想小睡一会儿,突然格瓦西奥大喊一声,我们全都站了起来。可怕的西班牙驱逐舰正从几英里外的地方向我们驶来,他们用西班牙语下令我们停航。

除了船长格西瓦奥一个人掌舵,其余的人都躲到船仓里。船长懒洋洋地斜靠在长舵柄上,将船头与牙买加海岸保持平行。

“他们也许认为我是一个牙买加来的‘孤独的渔夫’,也就可以过去了。”船长头脑非常冷静。

事情果然被他言中。当驱逐舰离我们很近时,那位冒失的年轻舰长用西班牙语喊着:“钓着鱼没有?”

船长也用西班牙语回答:“不,可怜的鱼今天早上就是不上钩!”

假如这位海军少尉,也许是别的什么军衔,稍稍动动脑子,他就会抓到“大鱼”,我今天也就没机会讲这个故事了。

当驱逐舰远离我们一段距离后,格瓦西奥命令我们吊起船帆,并转过身对我说:“如果先生累了想睡觉,那现在就可以放心地睡了,危险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6个小时我睡了个安稳觉。要不是那些灼人的阳光晃眼,我也许还会在石头垫上多睡一会儿。

那此古巴人用他们颇感自豪的英语问候我:“睡的好吗?罗文先生!“这里整天烈日炎炎,把整个牙买加都晒红了。绿宝石般的天空万里无云,岛的南坡到处是美丽的热带雨林,美不胜收,简直就是一幅美妙神奇的风景画,而岛的北部比较荒凉。一大块乌云笼罩着古巴。我们焦虑地看着它,然而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风力越来越大,正好适宜航行。我们的小船一路前行,船长格瓦西奥嘴里叼着根雪茄烟,愉快地和船员开着玩笑。

大约下午4点,乌云散尽。金色的阳光洒在西拉梅斯特拉山上,使山显得更格外庄严美丽。如诗如画的风景使我们仿佛进入了艺术王国。这里花团锦簇、山海相依、水天一色,浑然天成,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在海拔8000英尺的山上,竟然有绵延数百里的绿色长廊。

但我无暇观赏美景,格瓦西奥下令收帆减速,我不解其意。他们回答:“我们离战区越来越近,我们要充分利用在海上的优势,避开敌人,保存实力。再往前走,被敌人发现,无疑是白白送命。”

我们急忙检查武器。我只带了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于是他们发给我一只来福枪。船上的人,包括我的助手都有这种武器。水手们护卫着桅杆,可以随手拿起身边的武器。这次任务中最为严峻的时刻到了——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行程是有惊无险。危急关头就要来临,被逮捕意味着死亡,给加西亚送信的使命也将功亏一篑。

离岸边大约有25英里,但看上去好象近在咫尺。午夜时分,船帆开始松动,船员开始用桨划船。正好赶上一个巨浪袭来,没有费多大力气,小船便被卷入一个隐蔽的小海。摸黑把船停在离岸上有50码的地方我建议大家立即上岸,但格瓦西奥想得更加周到:“先生,我们腹背受敌,最好原地不动。如果驱逐舰想打探我们的消息,他们一定会登上我们经过的珊瑚礁,那时候我们上岸也不晚。我们穿过昏暗的葡萄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了。”

笼罩在天边的热浪逐渐散尽,我们可以看到大片葡萄、红树,灌木丛和刺莓,差不多都长到了岸边。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给人一种朦胧的美。太阳照在古巴的最高峰,顷刻间,万象更新,雾霭消失了,笼罩在灌木丛的黑影不见了,拍打岸边灰暗的海水魔术般地变绿了。光明终于战胜了黑暗。

船员们忙着往岸上搬东西。看到我默默地站在那里似乎很疲倦,格瓦西奥轻声对我说:“你好,先生。”其实那时我正在想着一位曾经看过类似景物的诗人写下的诗句:“黑暗的蜡烛已熄灭,愉快的白天从雾霭茫茫的山顶上,踮着脚站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早晨,我伫立在岸边,不禁心潮起伏,仿佛在我的面前有一艘巨大的战舰,上面刻着我最崇拜的人——美洲的发现者哥伦布的名字,一种庄严的使命感油然而升。

很快我的美梦就结束了,货也卸完了,我被带到岸上,小船被拖到一个狭小的河口,扣过来藏到丛林里。一群衣衫褴楼的古巴人聚集在我们上岸的地方。他们从哪里来,如何知道我们是自己人的,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谜。他们扮成了装运工,但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当兵的印记,一些人身上有着毛瑟枪子弹射中的疤痕。

我们登陆的地方好像是几条路的交汇点,从那里可通向海岸,也可以进入灌木丛。向西走约1英里,可以看到从植被中突现的小烟柱和袅袅的炊烟。我知道这烟是从古巴难民熬盐用的大锅里冒出来的,这些人从可怕的集中营里逃出来,躲进了山里。

我的第二段行程就这样结束了。

如果说前面有惊无险的话,现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了。西班牙军队正在残忍地进行大屠杀。这些毫无人性的刽子手见人就杀,从携带武器的军人到手无寸铁的难民,一个都不放过。找到加西亚的余下的路程将更加艰难。但是我却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我必须立即上路!

这里的地形比较简单,通往北部的地方有一条绵延约1英里的平坦土地,被丛林覆盖。男人们忙着开路,古巴的路网就像迷宫,炎炎的烈日烘烤着我们。我真羡慕一起同行的伙伴,他们身上没有多余的衣裳。

我们继续前行。海和山遮住了我们的视线,浓密的叶子、曲折的小路、灼热的阳光,使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这里到处是青翠的灌木丛,但离开岸边到达山脚下,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我们很快就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意外地发现几棵椰子树。椰子汁新鲜又凉爽,对口渴得要命的我们来说,简直是灵丹妙药。

此地不能久留,夜幕降临以前我们还要走几英里路。翻过几个陡峭的山坡,进入另一个隐蔽的空地,很快我们就进入了真正的热带雨林。这里的路比较平坦,微风吹过,尽管察觉不到,却也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

穿过森林就进入波迪罗到圣地亚哥的“皇家公路”。当我们靠近公路时,我发现同伴们一个个消失在丛林里,只剩下我和格瓦西奥两人,正想转过身去询问他,却看到他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我不要出声,赶快拿起枪,然后他也消失在丛林里。

我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耳边响起了马蹄声,西班牙骑兵的军刀声,以及偶尔发出的命令声。

如果没有高度的警惕性、也许早已走上公路,恰好与敌人短兵相接。

我敏捷地扳动来福枪的扳机,焦急地等待事情发生,等待听到枪声,但没有听到。我们的人一个个都回来了,格瓦西奥是最后一个。

“我们分散开,目的是麻痹敌人,不被他们发现。我们都分头行动,假如枪声响起,敌人一定会以为这是我们设下的埋伏。”格瓦西奥露出可惜的神色:“真想戏弄敌人一下,但任务第一,游戏第二!”

在起义军经常出没的地区,人们有个习惯,他们点起火用灰烤红薯,经过这里的人饿了就可以拿起来吃。烤熟的红薯一个个传给饥饿的战土,然后把火埋掉,继续前进。

在吃红薯时,我想起了古巴的英雄们。他们之所以在艰苦的条件下能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是因为他们热爱自己的祖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争取民族解放的强烈信念支撑着他们、与敌人展开不屈不挠的斗争。我们的先辈和他们一样,为了民族的尊严顽强奋战。想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能够帮助这些爱国的志士们,作为我们国家的士兵,我感到无上光荣。

一天的行程结束了,我注意到一些穿着十分奇怪的人。

“他们是谁?”我问道。

“他们是西班牙军队的逃兵,”格瓦西奥回答,

“他们从曼查尼罗逃出来,不堪忍受军官的虐待和饥饿。”

逃兵有时也有用,但在这旷野中,我对他们持怀疑态度。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有奸细,会向西班牙军队报告一个美国人正越过古巴向加西亚将军的营地进发?敌人难道不是在想方设法阻止我完成任务吗?所以我对格瓦西奥说:“仔细审问这些人,并看管好他们。”

“是,先生。”他回答。

为了确保任务万无一失,我下达了这个命令。实际证明我的这一想法是对的,有人的确想逃走去向西班牙人报告。这些人并不知道我的使命,但有两个人引起我的怀疑。他们是间谍,我险些被他们杀害了。那天晚上有两个人离开营地钻进灌木丛,想去给西班牙人报告有一个美国军官在古巴人的护送下来到这里。

半夜,我突然被一声枪响惊醒。我的吊床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我急忙站起来。这时对面又出现一个人影,很快第一个人被大刀砍倒,从右肩一直砍到肺部。这个人临死前供认,他们已经商量好,如果同伴没有逃出营地,他就杀死我,阻止我完成任务。哨兵开枪打死了这些人。

第二天晚些时候,我们才得到足够的马和马鞍。很长时间我们都无法行进,当时我十分焦急,但无济于事。马鞍有些硬,不好用。我有些不耐烦地问格瓦西奥,能不能不用马鞍行走。“加西亚将军正在围攻古巴中部的巴亚摩,”他回答道,“我们还要走很远才能到达他那里。”

这也就是我们到处找马鞍和马饰的原因。一位同伴看了一下分给我的马,很快为我安上了马鞍,我非常敬佩这位向导的智慧。我们骑马走了四天,假如没有马鞍,我的结局一定很惨。我要赞美这匹瘦马、它虎虎有生,美国平原上任何一匹骏马都难以和它相媲美。

离开了营地我们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走。山路弯弯,如果人不熟悉道路,定然会陷入绝望的境地。但我们的向导似乎对这迂回曲折的山路了如指掌,他们如履平地般行进着。

我们离开了一个分水岭。开始从东坡往下走,突然遇到一群小孩和一位白发披肩的老人,队伍停了下来。族长和格瓦西奥交谈了几句,森林里出现了“万岁”的喊声,是在祝福美国。祝福古巴和“美国特使”的到来,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到来的。但消息在丛林中传得很快,我的到来使这位老人和这些小孩十分高兴。

在亚拉,一条河沿山脚流经这里,我意识到我们又进入了一个危险地带。这里建有许多战壕,用来保护峡谷。在古巴的历史上,亚拉是一个伟大的名字。这里是古巴1868年至1878年“十年独立战争”的发祥地,古巴士兵整天在守着这些战壕。

格瓦西奥相信我的使命一定能完成。

第二天早晨,我们开始攀登西捡梅斯特拉山的北坡。这里是河的东岸。我们沿着风化的山脊往前走,这里很可能有埋伏,西班牙人的移动部队很可能把这里变成我们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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