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12

2一个住家

要不,我们过于相信读者的记忆,要不,我们还能希望他们已经认识了这条东接大中,西能圣·路易街坊的圣·克洛德街;事实上,在这个故事中扮演过或正要扮演角色的人物,在另一个时代,即在伟大的物理学家约瑟夫·巴尔萨摩和他的女预言家洛朗查以及他的老师阿尔托塔斯住在这里的时候,曾经常在这条街上来往,其中的人,读者一定看见过不止一个。

在一七七○年,我们已经把读者第一次引进过那条街了,在一七八四年也同样,圣·克洛德街仍然是一条规规矩矩的小街,光线不足,这是事实,不太干净,这也是事实;归根结底,这条小街的建筑稀疏,比较冷清,少为人知。但,小街的名字上有一个“圣”字,并还赋有马雷街①的特色,象那条街一样,在它仅有的三四座大房子里,住着几个靠收年息过日子的穷人,几个穷商人,几个穷苦的贫民,他们的来历,也早已被人遗忘了。

除了这三、四座房子以外,在与大道接连的拐角处,还有一座外表富丽堂皇的大府邸,这是圣·克洛德街可以把它当成贵族住宅而引以为荣的。但是,这座大建筑物,我们可以说,却是整条街上最阴沉,最没有生气,关得最紧的一幢房子;其实,碰上节日,光是这座房子里的那些枝形大烛台和大吊灯的光辉,就能透过窗户,越过院子的墙头,把整条街照亮。

大门是从来不开的;窗子被皮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在每一扇百叶窗和护窗板的板条上,都积有一层灰尘,生理学家或是地质学家很可能说已有十年无人打扫了。

间或,他们也只能看见长在石板缝里的一丛丛杂草,墙上的青苔和一片片发霉败落的景象。时而,一只巨大的老鼠——这座被废弃的宅邸的主人,不慌不忙地穿过院子,钻进地窖;其实这谦逊的行动纯属多余,因为那舒适的客厅,小房间完全由它自由支配,猫儿也不会光临那儿来打扰它。

假如说,一个过路行人或一个好奇的人,看到了面对的是这座似乎无人居住的宅邸,继续走他的路的话,对邻居就是另一回事了。邻居对这座房子的兴趣会更大些,他观看的时间总比较长,以至又吸引了另一个怀着好奇心的邻居来到他的身边,于是他们之间几乎无例外地会进行对话,他们谈话的主要内容,我们几乎都能记得,如果记不清细节的话。

“街坊,”刚才看的那位向正在看的那位说,“您在巴尔萨摩伯爵先生的府上看见什么啦?”

“街坊,”看的那位又向刚才看的那位回答说,“我看见有耗子。”

“哦!您能让我看看吗?”

于是另一位好奇的人也就站到了锁孔前面。

“看见了吗?”让位的那位向占了位置的那位说。

“嗯,”后者说,“我看见了。啊!先生,它长胖了。”

“您这样想吗?”

“是的,我敢肯定。”

“我也这么想,不管别人怎么说,房子里肯定还有一些好吃的东西。”

“唉,街坊啊,房子都烧了一半了,您还要让别人忘记什么呢?”

“这话不假,街坊,您的话可能有道理。”

说完,他们又看了看耗子就分手了,害怕在这件既神秘又微妙的事情上说得过多。

事实真是这样,自从这座房子遭了火灾之后,或者说是房子的一部分被烧掉以后,巴尔萨摩就活去向,这宅邸被荒弃了,再也没整修过。

我们将要述及的这所房子正耸立在阴沉沉、混沌沌的夜晚之中,地面上盖满了积雪,屋顶被火焰烧掉了一个缺口,就是这所老宅邸,我们经过它前面时都情不自禁地要停下来逗留一会儿,就如遇到一个老相识一样,然后,当我们从左往右通过这条巷子时,我们就会看到,紧靠着一堵大墙围着的一个小花园,有一幢又细又高的房子平地升起,就象在天空灰色的帷幔下一座白色细长的塔楼。

在这座房子的顶部,一只烟囱管象避雷针似的向上戳着,就在这烟囱的顶空,一颗亮晶晶的星星在旋转、闪烁。

房子的最高一层沉没在苍茫的夜空中,这个楼的正面有三个窗户,只有两个窗户透出淡淡的红光,另一个漆黑一团。

其它几层楼则是阴沉沉的,笼罩着一片死寂。住户已经睡了吗?他们睡在被窝里是为了节约蜡烛和柴薪吗?在这个年头,这两件东西都是如此之昂贵和稀有。总而言之,下面五层毫无生气,而第六层楼不仅有人住着,而且有灯光亮着,还显得有些矫揉造作。

让我们敲开门,走上黑漆漆的楼梯,一直走到我们所说的第六层。在那儿有一架简便扶梯靠在墙上,以便通到更上一层。

门上挂着一只牡鹿脚②,地上一块草席编的擦鞋垫子,还有一只木制衣钩,这些就是这层楼梯上的全部装备了。

打开第一道门,我们将走进一间漆黑、空荡荡的房间,这就是窗口没有亮光的那间房间。这间屋子作为前厅,和第二间相通,而这第二间房间的家具摆设和种种细节却值得我们研究一番。

地面是方砖铺的,而不是镶木地板,门上的漆涂得很粗糙,三张白木做的安乐椅,罩着黄色灯芯绒,一张不入眼的沙发,因年久失修,坐垫上形成了一条条细细的褶皱起伏不平。

起皱纹而无弹力就是这张旧沙发起皱纹的和松弛的皮肤:新的时候,它还是蛮富有弹性、惹人喜爱的,现在上了年纪,它没有弹力了,任人摆布了;当它被征服时,也就是说当有人坐上去时,它就叽叽嘎嘎地响。

挂在墙上两幅肖像首先吸引了来人的目光。一支蜡烛和一盏灯,蜡烛插在一只三足烛台上,灯放在壁炉上,两种光汇集在一起,使这幅肖像片变成了两个光灶。

其中一幅肖像上的人,头上戴着无边小帽,长长的苍白的脸,暗淡无光的眼睛,尖尖的山羊胡须,颈脖上戴着皱领③,根据这些特征,无需介绍,就看得出这张英姿勃勃的脸与名扬天下的法国和波兰的国王亨利三世④维妙维肖。

肖像的下沿,有一行黑色的签字,同样也放在一只漆得不怎么好的金黄色画框里:

小 说t x t-天堂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刺猬的优雅 嘉莉妹妹 海明威文集 高老头 人间失格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男人这东西 竞选州长:马克·吐温中短篇小说选 致加西亚的信 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