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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幕

小城居仑。粗略勾勒一下即可。背景上是金使徒旅馆的外景。青春派建筑风格的门面破败凋敝。阳台。台右有一块匾额:“阿尔弗雷德·伊尔百货店”。匾下是一张肮脏的柜台,其后竖立着一个货架,其中的货品均已陈旧。店门是虚拟的,当有人进入时,即响起几声稀疏的门铃声。台左也有一块匾额:“警察局”,其下是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话机。椅子两把。是时早晨。托比和洛比嚼着口香糖,拿着花圈和鲜花,从左侧上,他们像参加殡葬,通过舞台,向后走进饭店。伊尔通过窗口望着他们。他的女儿跪在地上檫地板。他的儿子把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伊尔:花圈。

伊尔儿子:每天早晨他们都从车站搬这东西。

伊尔:为了放在金使徒旅馆的那口空棺材上。

伊尔儿子:这吓唬不了谁。

伊尔:整个居仑城都站在我这一边。

他儿子点燃香烟。

伊尔:妈妈来不来吃早点?

伊尔女儿:她呆在楼上。她说她累了。

伊尔:孩子们,你们有一位好妈妈呀。我不得不说一句这样的话。一位好妈妈。她应该呆在楼上,应该养养神。那我们就一块儿吃早饭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早饭了。我让人弄几个鸡蛋和一听美国火腿罐头。我们“阔”一下,就像阳光广场冶炼厂兴旺时期那样。

伊尔儿子:请你原谅。(他掐灭了香烟)

伊尔: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吃,卡尔?

伊尔儿子:我现在去火车站。那里有一个工人病了,他们也许要找个临时的替工。

伊尔: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干铁路上的活,这不是我的男孩子该干的活。

伊尔儿子:有一个工作可做,总比没有好呀。(下)

伊尔女儿:(站起来)我也走,爸爸。

伊尔:你也要走。要是我可以问一句的话,我们的小姐要去哪儿呀?

伊尔女儿:去劳动局。也许能找到一个工作岗位。(下)

伊尔:(很感动。掏出手绢来拭鼻涕)好孩子,真是懂事的孩子。

从阳台上传来几个节拍的吉他弹奏声。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的声音:波比,把我的左腿递给我。

总管的声音:我好不到它,夫人。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的声音:在五抽柜上那些订婚花后面。

第一个顾客(男甲)来到伊尔的商店。

伊尔:早上好,霍夫鲍尔。

男甲:来包烟。

伊尔:跟每天早晨买的一样吧。

男甲:不要那个,要绿叶牌的。

伊尔:这更贵呀。

男甲:赊在帐上。

伊尔:好吧,既然是您,霍夫鲍尔,既然咱们不得不同心同德,那好说。

男甲:谁在弹吉他?

伊尔:一个从腥腥监狱跑出来的匪徒。

那两个瞎子拿着钓竿和其他钓鱼器具从金使徒旅馆走出来。

两个瞎子:早晨大吉大利,阿尔弗雷德,早晨大吉大利。

两个瞎子:我们钓鱼去,我们钓鱼去。

他们从台左下。

男甲:他们去居仑河。

伊尔:用的是她第七丈夫的钓鱼竿。

男甲:据说他的烟草种植园丢掉了。

伊尔:也归亿万女富翁所有了。

男甲:这一来她和第八丈夫的婚礼将是热闹非凡。订婚仪式昨天已经举行过了。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身着晨装来到背景处的阳台上。她活动活动右手,又屈伸屈伸左腿。在下面这一长阳台上的戏中,时不时有弹拨吉他的声音伴随着,有点儿像歌剧中的宣叙调,根据台词的内容,有时是一段华尔兹舞曲,有时是各种国歌的片断,等等。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我的身子又安装起来了。洛比,来一支亚美尼亚民歌。

一段吉他弹奏的旋律。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着是察哈纳西安最爱听的一支曲子。他那时老要听这支曲,每天早晨都听。这位金融寡头已成为经典人物了,他的油船像数不清的舰队,还养了无数的赛马。他的资金有几十亿之多。跟他的那场婚姻还真值。他又是一位大教育家和大舞蹈家,懂得所有的魔术,我从他那儿学会了所有的技法。

两个妇女上,她们把牛奶壶递给伊尔。

妇女甲:牛奶,伊尔先生。

妇女乙:我的奶罐,伊尔先生。

伊尔:早上好。每位太太一升牛奶。

他打开一个奶桶,正要舀奶。

妇女甲:全脂奶,伊尔先生。

妇女乙:两升全脂奶,伊尔先生。

伊尔:全脂奶。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用她的长柄眼镜观察着早晨的市容。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真是一个美丽的秋天的早晨。大街小巷笼罩着一层薄雾,就像披上了轻柔的银纱,蓝天染上了紫罗兰的色彩,就像霍尔克伯爵所画的一样,他是我的第三个丈夫,外交部长,在假期里他就经常画画。他那种画怪得真叫人讨厌。(她装模做样地坐了下来)伯爵那个人真叫人讨厌。

妇女甲:还有黄油。来两百克。

妇女乙:我还要白面包。来两公斤。

伊尔:兴许得到什么遗产了吧,太太们,得到遗产了吧。

妇女甲、乙:给我们赊上。

伊尔:大家为一人,一人为大家。

妇女乙:四毛钱的四块。

伊尔:也赊帐?

妇女甲:赊帐。

妇女乙:巧克力我们就在这儿吃,伊尔先生。

妇女甲:在您这尔吃是最适意的啦,伊尔先生。

她们在店铺的后面坐下来吃巧克力。

莱尔·察哈纳西安:来一支温斯顿牌的雪茄烟。我要尝一回我第七丈夫的烟厂的产品,因为现在我已经和他离婚了。可怜的莫比,这个钓鱼成癖的男子。他坐在下去葡萄牙的特别快车里将会是很悲伤的。我的一个加油工将从里斯本带他到巴西。

管家递给她一支雪茄,给她点燃。

男甲:瞧,她作在阳台上,逍遥自在地抽她的雪茄烟。

男甲:完全是挥霍。当着那么多贫穷不堪的人她也不觉得害臊。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抽着烟)奇怪。味道倒不坏。

种罪过。在我年轻的时候,的确对她耍过恶劣的一招儿。但是你看,所有在金使徒旅馆的居仑人,尽管贫穷,都一致拒绝了她的条件。这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来杯威士忌,波比,不加别的。

来了第二个顾客(男乙),贫穷,像大家一样穿得很破烂。

男乙:早上好。今天的天气会很热。

男甲:热天的季节还没过去呢。

伊尔:今天早晨顾客盈门。好长一段时间日子连个人影都不见,这几天来,你看,纷纷跑来啦。

男甲:我们就站在您一边。站在我们的伊尔一边。坚定不移。

男乙:您毕竟是最受人爱戴的人物哪。

男甲:最重要的人物。

男乙:一到春天就要选上市长哩。

男甲:十拿九稳的。

妇女甲、乙:(嚼着巧克力)十拿九稳,伊尔先生,十拿九稳。

男乙:来一瓶烧酒。

伊尔伸手到货架上取酒。

管家端来一杯威士忌。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给我把那个新来的叫醒。我一看见我的丈夫那么爱睡。我就冒火。

男乙:不要这个。

伊尔:你可是一直来喝这号酒的。

男乙:来白兰地。

伊尔:那可得花二十马克三十五芬尼。付不起的。

男乙:一个人也得讲点享受嘛。

一个几乎半裸着身子的姑娘跑过舞台,托比紧追其后。

妇女甲:(嚼着巧克力)路伊丝干这样的事真丢脸。

妇女乙:(嚼着巧克力)而且她还是个和贝托尔德·施瓦尔茨街的金发音乐家订了婚的人呢。

伊尔从货架上取下了一瓶白兰地。

伊尔:给你。

伊尔:给你烟丝。

男乙:要进口的。

伊尔统计价钱。

第八丈夫来到阳台上。他是电影明星,细高个儿,蓄着两撇红胡子,穿着晨服。这个角色可以由饰演第七丈夫的演员饰演。

第八丈夫:霍布西,真是再美妙没有了:咱们订婚新人的第一顿早餐。真像是梦境一般。阳台小巧,菩提树的树叶婆娑,市府大楼前的喷泉水花飞溅,几只母鸡奔跑着越过街道,某个地方还有一些家庭妇女在闲扯她们的小小的烦恼,而在那一片房屋的后面矗立着大教堂的塔尖!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坐下吧,霍比,别讲了。这些景色我自己看得见,何况用头脑可不是你的特长。

男乙:现在她那位丈夫也坐在上面了。

妇女甲:(嚼着巧克力)这是第八个。

妇女乙:(嚼着巧克力)一个漂亮的男子,是演电影的。我女儿看见他在一部根据冈霍弗的作品拍摄的电影里扮演偷猎者。

妇女甲:我看见过他在格拉哈姆·格林的一部片子里演牧师。

第八丈夫吻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吉他弹出几个节拍的和弦。

男乙:只要有钱就要什么有什么。(啐了一口)

男甲:我们可不吃这一套。(一拳头打在桌子上)

伊尔:二十三块八。

男乙:赊上。

伊尔:这个星期我愿意破例让大家赊欠,但你得保证。领到失业救济金就还给我。

男乙向门口走去。

伊尔:黑尔梅斯贝格!

男乙站住,伊尔向他走去。

伊尔:你穿了一双新鞋,黄颜色的新鞋。

男乙:怎么啦?

伊尔:(朝男甲的脚上看去)你也是,霍夫鲍尔,你也穿了新鞋。(他的目光转向那两位妇女,缓慢地向她们走去,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还有你们,也穿上了黄颜色的新鞋,黄颜色的新鞋。

男乙: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就穿一双旧鞋吧。

两个妇女:向人赊来的,伊尔先生,我们的鞋是向人赊来的。

伊尔:你们的鞋是向人赊来的。你们在我这里还赊了帐呢。要高级的烟,高级的牛奶,喝白兰地。为什么你们一下子在很多商店都赊起帐来了?

男乙:你不是也让我们赊帐吗?

伊尔:你们打算拿什么来还?

沉默。伊尔拿起店里的商品往顾客身上乱掷,大家连忙跑了。(他向后头冲去)

第八丈夫:小城倒很热闹。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小城市的生活嘛。

第八丈夫:下面那家店铺里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无非是为一点肉价的高低争吵不休。

响亮的吉他和弦突然传来。第八丈夫吓得跳了起来。

第八丈夫:天哪,霍布西!你听见了吗?

第八丈夫:(惊奇)一只黑豹?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是从马拉咯什的一个帕夏㈢那里得到的,是一件礼物。它这会儿正在附近的客厅里窜来窜去。它两眼闪光,是一只凶恶而可爱的大猫。

警察在台左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喝着啤酒。他说话缓慢而郑重其事。伊尔从后台上。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你可以准备早点了,波比。

警察:什么事,伊尔?请坐吧。

伊尔仍站着。

警察:您在发抖。

伊尔:我要求逮捕克莱尔·察哈纳西安。

警察:(装上一烟斗烟,慢悠悠地点燃,抽着)你这要求提得真奇特,真是太奇特了。

管家端上早点,带来了信件。

伊尔:我是以未来市长的名义提出这个要求的。

警察:(喷出一大口烟)选举还没有举行呢。

伊尔:请立即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警察:这就是说,您要求对这位太太提出控告。要不要逮捕这位太太的问题,决定权在警察局。那么她犯了什么发呢?

伊尔:她要求我们城里的人杀害我。

警察:所以我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个女士给逮起来。(他又斟了一杯啤酒)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这些信件。有艾克写的,有尼赫鲁写的。他们都来信祝贺我。

伊尔;这是您的义务。

警察:您的话说得多新鲜,太新鲜了。(他喝啤酒)

伊尔: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合乎情理的事情了。

警察:亲爱的伊尔,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让我们冷静地来分析一下这件事情吧。那位夫人向居仑市提出,要用十个亿的钱来换您。但您是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的啰。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我也在场。然而,这对警察局来说,还没有构成要对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夫人采取行动的理由嘛。无论如何我们是必须按法律办事的。

伊尔:她挑唆谋杀。

警察:请注意,伊尔。挑唆谋杀罪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成立:即挑唆者郑重其事地提出要把您杀害。这是大家都清楚的嘛。

伊尔:我也是这样看的。

警察:就是嘛。现在你看,她的提议不是郑重其事的,因为十亿的价钱夸张得无法相信,对于这样一件事情人们也许会提一千或者两千,再多是不可能的,这点你必须相信,而且你可以绝对相信。这也可以证明,那个提议不是郑重其事的,再说,即使它是郑重其事的,那警察局也不能把那夫人的话当作严肃的来对待,因为那样的话,她肯定是疯了。明白了吗?

伊尔:警长,不管那女人是疯了还是没有疯,她的提议现在对我构成威胁。这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警察:不合逻辑。你不能因为人家一个提议就感到受到威胁,问题是要看那提议有没有人去实行。你且给我指出,谁有真的要照那个提议去做的企图,比如,有什么人拿枪对着你,如有,我一定立即行动。然而事实上偏偏没有人要把那个提议付诸实施嘛,情况正好相反。刚才在金使徒旅馆的场面多么令人难忘。我得为您补喝一杯贺酒。(他举杯喝了一大口啤酒)

伊尔:我感到有些蹊跷。

警察:有些儿蹊跷。

伊尔:我的顾客都买更好的牛奶,更好的面包,更好的香烟。

警察:那你应该高兴呀!这样你的生意不是好起来了吗?(他又喝啤酒)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波比,让人把杜邦的股票全给我买下来。

伊尔:黑尔梅斯贝格在我店里买白兰地喝。而这几年来他并没挣到过钱,都是靠施粥所的救济过日子。

警察:今天晚上我就要尝到那瓶白兰地了。黑尔梅斯贝格已经邀请了我。

伊尔:人人都穿上了新鞋,黄颜色的新鞋,

警察:人家穿新鞋您有什么好反对的呢?我也终于穿上新鞋啦。(他伸出脚来让伊尔看)

伊尔:您也穿新鞋。

警察:瞧。

伊尔:也是黄的。而且您喝的是皮尔森啤酒。

警察:这酒味道好着哪。

伊尔:您以前可是喝本地啤酒的呀。

警察:那多难喝。

无线电音乐声。

伊尔:您听到了么?

警察:什么?

伊尔:音乐。

警察:这是《风流寡妇》。

伊尔:一台收音机。

警察:这是附近哈格霍尔策家的。他应该把窗子关上。(他记在小笔记本里)

伊尔:哈格霍尔策家怎么会有了收音机?

警察:那是他的事。

伊尔:还有您,警长,您赊了皮尔森啤酒,又赊了新皮鞋,您打算用什么来偿还这笔账?

警察:这是我的事。

桌上的电话铃响。警察拿起耳机。

警察:居仑派出所。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波比,打个电话给那些俄国人,说我同意他们的建议。

警察:行,行。(他挂上耳机)

伊尔:还有我的那些顾客,他们该拿什么来付那些账?

警察:这不关警察局的事。(他站起身来,从靠背椅旁拿起一支枪)

伊尔:但这跟我有关。因为他们要付欠我的账。

警察:没有人威胁您。(他将子弹装入枪内)

伊尔:全城的人都在赊欠,用赊欠的办法来提高生活。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就有杀死我的必要。而那个女人只需坐在阳台上喝喝咖啡,抽抽雪茄,稳等着就行。她只要等着就行。

警察:你胡说写什么。(他敲起桌子来)

警察:您喝烧酒喝得太多了吧。(他试了试他的枪)好,子弹算装上了。您放心吧,警察局的目的是维护法律的尊严,维护社会秩序,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凡是当警察的都知道自己的职责。只要发现任何威胁的嫌疑,不管这威胁来自何处,来自何人,警察局马上出面干预,伊尔先生,这一点您相信好了。

伊尔:(轻声地)警长,为什么您嘴巴里有了一颗金牙?

警察:什么?

伊尔:一颗闪闪发光的新镶的金牙。

警察:您发疯了吧?

此时伊尔看到警察的枪口正对着他,便缓慢地举起手来。

警察:我没有工夫跟您辩论您的胡思乱想了,伙计。我得走了。那个用螺丝固定住的亿万女富翁的一只小狗跑了,那只黑豹。我现在得去追捕,全城的人都得去追捕。(他朝后台走出去)

伊尔:你们追捕的是我,是我。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读一封信)他就要来了,那位时装设计师。他是我的第五任丈夫,我的最最漂亮的丈夫。我的每一件结婚礼服还都是他设计的。洛比,来支小步舞曲。

吉他奏起小步舞曲。

第八丈夫:不过你的第五任丈夫原来是个外科医生呀。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那是我的第六任。(她又拆开一封信)这是西方铁路公司老板寄来的。

第八丈夫:(惊讶)我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你有这么一位丈夫。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那是我的第四任。现在穷了,他的股票都归我了。我是在白金汗宫把他勾上的,在盈盈月光下。

第八丈夫:你说的不就是洛尔德勋爵嘛。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不错,你说的对,霍比。我完全把他给忘了,连同他在约克郡的城堡。现在再看一封信,这是我的第二任丈夫写来的。我在开罗认识了他,我们在狮身人面像下接吻。那是个迷人的夜晚。也是月光盈盈。真怪:总是月光盈盈。

舞台右侧换景。挂起了“市政府”几个大字的牌子。男丙走上舞台,搬走店铺钱箱,把柜台稍稍调整了一下。以作办公用桌,市长上。他把手枪放在桌上,坐下。伊尔从台右上。墙上挂着一张建筑图纸。

伊尔:我得跟您谈谈,市长。

市长:请坐。

伊尔:我要跟您坦率谈谈,作为您的接班人跟您谈谈。

市长:好呀。

伊尔仍站着,望着那支手枪。

市长:察哈纳西安夫人的豹跑掉了。它这会儿正在教堂里乱窜。所以得带上家伙。

伊尔:那还用说。

市长:我已经关照所有的男人,叫他们都带上武器。孩子们今天也将留在学校里。

伊尔:(狐疑地)这是一件颇为费劲的事。

市长:一场围猎活动。

总管上。

总管:夫人,世界银行行长来了。他是刚刚从纽约乘飞机来的。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我没有什么要跟他说的。他应该再飞回去。

市长:你有什么心事?痛痛快快谈谈吧。

伊尔:(不信任地)您在抽一种高级烟哪。

市长:金黄色的佩格撒斯牌。

伊尔:好贵啊。

市长:值得。

伊尔:市长先生以前抽的可是另一种牌子。

市长:以前抽的是洛斯里五号。

伊尔:那便宜多了。

市长:那种烟太冲了。

伊尔:领带也是新的?

市长:缎子的。

伊尔:鞋看起来也是新买的吧?

市长:我让人从卡尔伯市买来的。真滑稽,你怎么知道的?

伊尔: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市长:这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脸色苍白,病了?

伊尔:我在害怕。

市长:你在害怕?

伊尔:生活水平在提高呢。

市长:你这话听起来真新鲜。要是那样我才高兴呢。

伊尔:我要求当局保护。

市长:哎,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伊尔:这个您市长先生是知道的。

市长:你不信任我们?

伊尔:十亿赏金是为了我的脑袋。

市长:那你报警呀。

伊尔:我已经去过警察局。

市长:那你放心了吧。

伊尔:警察局长的嘴巴里一颗新的金牙在闪闪发亮。

市长:你忘了你是生活在居仑城,一个有着人道主义传统的城市。歌德曾在这里过过夜,勃拉姆斯在这里谱写过四重奏。我们不会辜负这些传统价值的。

一个男人(男丙)抱着一台打字机从台左上。

男丙:这是新打字机,市长先生。是雷明顿牌的。

市长:送到办公室。

男丙从台右下。

市长: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忘恩负义。如果你实在对我们居仑城信不过,那我只能为你感到遗憾了。没有想到你的这种虚无主义态度。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法制国家里嘛。

那两个瞎子手持细竿,手牵着手从台左上。

瞎子俩:豹子跑了,豹子跑了!(蹦跳起来)听见了它在吼叫呢,听见了它在吼叫呢!(他们跳进了金使徒旅馆)到霍比和波比那儿去,到托比和洛比那尔去。(从后面中间下)

伊尔:那么请你把那个女人逮起来吧。

市长:出格,太出格了。

伊尔:警察局长也是这么说的。

市长:苍天在上,那位夫人并没有做过什么完全不合道理的事情,而你自己倒曾经收买过两个小子作伪证,使得一位姑娘吃尽苦头。

伊尔:这一苦头给她带来几十个亿啊,市长先生沉默。

市长:让我们说说心里话吧。

伊尔:我正求之不得。

市长:直截了当地说吧,就像你刚才所要求的,你没有要求逮捕那位夫人的道德权力,至于你当市长接班人的问题也不能成立了。很遗憾,我不得不这样告诉你。

伊尔:正式的?

市长:受各党派的委派而说的。

伊尔:我明白。

他缓慢地走向左边的窗口,背对市长,呆呆地望着窗外。

市长:我们拒绝夫人的建议,并不意味着我们原谅导致她提出这一建议的罪行。对于一个市长的职位来说,在道德人品方面是有一定要求的,而你已经不再符合这些要求了,这你必须明白。至于我们,今后仍将一如既往对你表示重视和友谊,这是不用说的。

洛比和托比又弄来一些花圈和鲜花从台左上,他们横穿舞台,走进金使徒旅馆。

市长:最好是我们对整个事件保持沉默,我也已经请求大众媒体不要对这事件透露丝毫。

伊尔:(转过身来)人们已经在装饰我的棺材了,市长!沉默对我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市长:但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亲爱的伊尔?那件丑事我们已经替你掩盖住了,以便让人忘掉它,你应该感谢才是。

伊尔:只要让我说话,我还是会有机会得救的。

市长:这话可就太过分了!难道有谁会威胁你吗?

伊尔:你们当中的一个

市长:(站了起来)你在怀疑谁?给我指出名字来,我来调查这件事。铁面无私。

伊尔:你们当中每一个人。

市长:我以全城的名义抗议这种诽谤。

伊尔:没有人想要杀死我,但是每一个人都希望有一个人来杀死我,于是总会有一个人那么干的。

市长:你见鬼啦!

伊尔:我看见墙上有一张图纸。是新的市府大楼吗?(他用手弹了弹那张图)

市长:天哪,搞个设计图总可以的吧!

伊尔:你们在利用我的死来做投机买卖了!

市长:亲爱的汉子,如果我作为一个政治家连相信一个美好未来的权利都没有,要有,就是与犯罪有关,那我只好辞职了,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伊尔:你们已经判处我死刑了。

市长:伊尔先生!

伊尔:(轻声地)这张图纸就是证明!它就是证明!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奥纳西斯就要来了。这位王爷偕他的王后阿加一起来。

第八丈夫:她叫阿里吧?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整个里维埃拉大厅都挤满了人。

第八丈夫:都是新闻记者?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从世界各地来的记者。只要我在哪里举行婚礼,总有新闻界的人在场。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她又拆开一封信)这是霍尔克伯爵寄来的。

第八丈夫:哈卜西,这是我俩第一次共进早餐,难道你非得在这时候念你昔日丈夫们的信?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我要随时对他们的行动一目了然。

第八丈夫:(痛苦地)我确实也有我的种种问题啊。(他站起来,呆呆地望着下面的小城)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你的波尔歇㈣不行啦?

第八丈夫:这么一个小城看着真让人压抑。现在可好了:菩提树沙沙作响,鸟儿雀跃歌唱,喷泉水花四射。但这一切半个小时前就这样了。现在一切平安无事:大自然也好,这里的老百姓也好,都没有发生什么。一切显得更深沉、更安宁,无忧无虑,舒心适意。没有伟业,也没有悲剧。缺乏一个伟大时代的精神气氛。

牧师从台左上,他倒背着一支枪,在先前警察坐过的桌子上铺上一块有黑十字的桌布,把枪支靠在旅馆的墙上。教堂执事帮助他把法衣穿上。暗转。

牧师:进来吧,伊尔,走进圣器室来吧。

伊尔从左边上。

牧师:这里光线暗,不过凉快。

伊尔:我不想打扰您,牧师先生。

牧师:教堂的大门对每个人都是敞开的。(他察觉到伊尔的目光正落在那支枪上)你不要看到这支武器感到惊奇。察哈纳西安夫人的那只黑豹跑出来了。它刚才爬上了阁楼,而后闯金了康拉德魏勒的树林,而现在又在彼得家的仓库里。

伊尔:我在寻求帮助。

牧师:因为什么?

伊尔:我害怕。

牧师:害怕?怕谁?

伊尔:怕大家。

牧师:你怕大家会杀死你,伊尔?

伊尔:他们像追捕一只野兽那样追捕我。

牧师:你不应该害怕人,而应该害怕上帝;你不应该害怕肉体的死亡,而应该害怕灵魂的死亡。执事,来把我法衣背后的纽扣扣上。

居仑人慢慢走上舞台,走在前面的是警察,而后是市长、那四个男人、画家、教师,他们围成半圆形,个个手持枪支在搜寻;扣紧扳机,四处张望。

伊尔:这涉及到我的性命。

牧师:涉及到你永恒的性命。

伊尔:大家的生活水平在突然提高呢。

牧师:那是你的良心作怪。

伊尔:个个都喜气洋洋,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小伙子们穿上了花花绿绿的衬衫,全城都在准备庆祝对我的谋杀。我都快吓死了。

牧师:你所经历的这些是积极的,都是积极的。

伊尔:那是地狱啊。

牧师:地狱就在你自己身上。你年龄比我大,并以为了解人,但你仅仅了解你自己。许多年以前,由于你为了金钱而背叛了一位姑娘,所以你以为现在人们也是为了金钱而背叛你。你这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这是很自然的。我们恐惧的根源就在我们自己的心中,就在我们自己的罪孽里。假如你认识到这一点,你就能战胜那折磨你的东西,你就会获得战胜这种烦恼的武器。

伊尔:西美托弗尔家已经买了一台洗衣机。

牧师:你别多管闲事。

伊尔:是赊来的。

牧师:你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灵魂的不朽。

伊尔:施托克尔家买了一台电视机。

牧师:你还是想上帝祷告吧。执事,我的腰带。

执事给牧师系上腰带。

牧师:检点一下你的良心,好好忏悔吧,免得世人一再弄得你惶惶不可终日。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不可能有别的办法。

那些持枪的人又不见了。舞台边缘留下许多影子。火警钟开始鸣叫起来。

牧师:好,伊尔,我现在得办事去了,去给人举行洗礼仪式。把《圣经》拿来,执事,还有《祈祷书》和《圣诗本》。婴儿一开始哭叫,我们就得把他挪到安全的地方,挪到照亮我们这个世界的唯一亮光下。

警钟再次开始响起来。

伊尔:钟声又响了?

牧师:声音很美妙,不是吗?洪亮而有力。积极的,完全是积极的。

伊尔:(喊叫起来)你也这么说,牧师,你也这么说!

牧师:(冲向伊尔,两手抓住他)逃跑吧!我们是软弱的,不管我们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我们都是软弱的。快逃吧!钟声正在居仑鸣叫,这是背叛的钟声啊。快逃吧!你不要留在这里,免得我们受诱惑。

两声枪响。伊尔倒在地上。牧师蹲在他的身旁。

牧师:逃吧,快逃吧!

伊尔站起来,拿起牧师的枪,从舞台左边下。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波比,有人在放枪。

总管:是有人放枪,夫人。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为何放枪?

总管:那只黑豹跑掉了。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打中它了吧?

总管:打死了,它躺在伊尔的店门口呢。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可怜的小畜生。罗比,来一首丧礼进行曲吧。

吉他演奏丧礼进行曲。

总管:夫人,居仑人正集合起来,向您表达他们的哀悼。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这是他们的本分。

教员领着人员混杂的歌队从右侧上。

教员:尊敬的夫人。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什么事,居仑的老师?

教员:我们从巨大的险境中得救了。但假如我们也想轻松地舒口气的话,那么我们还得抱怨一只如此宝贵的珍稀动物之死。凡是有人呆的地方,动物世界将更可怜,我们绝不能忽视这一可悲的两难处境。因此我们想合唱一支圣歌。一支丧礼颂歌,夫人,是亨利希·舒茨谱的曲。

教员开始指挥。伊尔持枪从右侧上。

伊尔:停!

居仑人惊愕地鸦雀无声了。

伊尔:这叫什么丧礼歌!为什么你们唱这样的丧礼歌?

教员:不过伊尔先生,鉴于黑豹之死

伊尔:你们唱这支歌是针对我的死,是要我死!

市长:伊尔先生,我恳求你别这样。

伊尔:你们给我滚开,滚回你们的家去吧!

居仑人悄悄溜走。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霍比,把你的波尔歇车开出去蹓蹓吧。

第八丈夫:那就上车吧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走!

伊尔:克拉拉!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阿尔弗雷德!你干嘛跟这些小人们嚷嚷?

伊尔:我害怕,克拉拉。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但你还是客气的。我不喜欢这永久性的合唱。还在学校时它就让我痛恨。你还记得吗,阿尔弗雷德,每当混声合唱队和喇叭队在市府大楼广场上练习时,我们俩就往康德拉村的树林里跑?

伊尔:克拉拉,你说说看,你所演的这出喜剧,你所要求的这一切不是真的吧?你说呀!

克莱尔·察哈纳:多难得呀,阿尔弗雷德,这些回忆。当我们第一次相件见时,那时我也在一座阳台上。那是个秋天的夜晚,也像现在这样,空气纹丝不动,只是在市公园的树林里时不时有一两声窸唆,现在也许仍然这样,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老是感到冷。那时你站在那里,总是朝上望着我。我感到窘困,不知怎样才好。我想走进黑暗的房间里,但走不进去。

伊尔:我现在绝望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我警告你,克拉拉,如果你现在不说,这一切仅仅是个玩笑,一个残酷的玩笑。(他把枪对准她)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而你那时却不往前走了,站在下面的马路上。你呆呆地朝上面看着我,脸色几乎很阴沉,几乎要生气,好像要得罪于我。然而你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爱。

伊尔让枪垂下来。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还有两个小子站在你旁边,柯比和罗比。他们在作鬼脸,因为他们看到你怎样两眼朝上盯着我不放。后来我离开阳台,下楼走到你身边。你没有问候我,你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但是你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就这样走出了小城,走进田野,而柯比和罗比就像两只狗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后来你从地上拣起了石头向他们掷去,他们号叫着跑回城里了,于是只剩下了我们俩。

总管从台前右侧上。

克莱尔·察哈纳西安:领我进我的房间,波比。我得向你口授,最终得汇十个亿过来。

她由总管领进房间。

柯比和罗比怪模怪样地从后边跳进来。

二人:那只黑豹已经死了,那只黑豹已经死了。

阳台不见了。教堂钟声。舞台又像第一幕开头那样。火车站。只是原来贴在墙上的列车时刻表换成新的了,撕不下来了。同一面墙上还贴着一张醒目的大广告,上面画着一个光芒四射的黄色的太阳:去南方旅行。远一点:去上阿默尔高观看耶稣受难剧。从背景的房屋之间可以看到机台起重机,还有就个新的屋顶。一列正在经过的特别快车发出雷鸣般的隆隆声。车站站长在站前向它立正敬礼。伊尔手提一只小箱子东张西望,从后面上。慢慢地,突然似地从四面八方加进来居仑人。伊尔犹豫着,停了下来。

市长:你好,伊尔。

众:你好!

伊尔:(犹疑地)你好。

教员:提着箱子上什么地方去呀?

众:上什么地方去呀?

伊尔:去火车站。

市长:我们陪您去!

甲:我们陪您去!

乙:我们陪您去!

居仑人越来越多。

伊尔:你们这可不必,真的不必。不值得这样。

市长:您出门去,伊尔?

伊尔:我出门去。

警察:去哪里呀?

伊尔:我不知道。去卡尔伯城,然后继续往前走。

教员:哦。然后再往前走。

伊尔:最好去澳大利亚。我总有办法弄到盘缠的。(他又向车站走去)

男丙:去澳大利亚!

男丁:去澳大利亚!

画家:为什么去澳大利亚呢?

伊尔:(窘困地)你总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年复一年,老也不动。

他开始跑起来,到达车站。其他人不慌不忙地跟在他后面,最后把他围上。

市长:移居到澳大利亚去,这实在太可笑了。

医生:这对您可是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

教员:那两个小阉人有一个原来就是去了澳大利亚的。

警察:对您来说这里最安全。

众:这里最安全,这里最安全!

伊尔像一个被围的野兽惊恐地环视四周。

伊尔:(轻声地)我已经给卡菲根的行政长官写过信。

市长:嗯,怎么样?

伊尔:没有答复。

教员:您这样疑神疑鬼,真实难以理解。

医生:没有人想要弄死您。

众:没有人,没有人。

伊尔:邮局没有把我的信发出去。

画家:不可能。

市长:邮政局长是市议员。

教员: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男甲: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伊尔:这儿,请看这张广告:去南方旅游。

医生:那又怎么啦?

教员:那又怎么啦?

伊尔:人们都在盖房子。

市长:那又怎么啦?

伊尔:你们变得越来越阔啦,日子越来越美啦。

众:那又怎么啦?

教员:您瞧瞧,大家对您多好。

市长:整个城市都来为你送行了。

男丙:整个城市!

男丁:整个城市!

伊尔:我没有请求你们来。

甲乙:我们是来向您告别的呀。

市长:都是老朋友嘛。

众:都是老朋友嘛!都是老朋友嘛!

火车开动声。站长拿着一块红牌,列车员从左边上,他好像刚从火车上跳下来似的。

列车员:(拉长声音喊叫)居仑车站!

市长:您要上的车到了。

众:您的车到了!您的车到了!

市长:好,祝您一路顺风,伊尔。

众: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医生:祝您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众:祝您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居仑人围住了伊尔。

市长:时间到了,快登上去卡尔伯城的慢车吧,愿上帝保佑您。

警察:祝您在澳大利亚万事如意!

众:万事如意,万事如意!

伊尔一动不动地站着,呆呆地望着他的众乡亲们。

伊尔:(轻声地)你们为什么都上这儿来呢?

警察;您还想怎样?

车站站长:上车!

伊尔:你们为什么都围着我?

市长:我们根本就没有围着您嘛。

伊尔:让我走!

教员:但我们并没有不让你走呀。

伊尔:你们总会有一个人把我拉住的。

警察:胡说。您只要一上车,就知道您是不是在胡说。

伊尔:你们都给我走开!

没有一个人动一动,有几个人站在那里,把双手插进裤兜里。

市长:我真不知道您究竟想干什么。您得赶紧走了,快上车吧。

伊尔:统统走开!

教员:您的害怕简直可笑。

伊尔的双膝跪了下去。

伊尔:你们为什么这样紧紧围着我?

医生:这个人疯了。

伊尔:你们想要拉住我。

市长:那您上车吧!

众:那您上车吧!那您上车吧!

伊尔:(轻声地)要是我上车,你们中准有一个人会拽住我。

众:(毫不含糊)没有人会拽住您!没有人会拽住您!

伊尔:我知道你们会这样做的。

警察:马上就要开车了。

教员:您就上车吧,我的好人。

站长:开车!

他举起红牌子,列车员作跳上火车状,而被团团围住的伊尔则双手捂着脸,完全瘫了下去。

警察:您瞧瞧,他精神完全崩溃了!

若伊尔倒在地上,大家渐渐想台后走去,直至完全消失。

伊尔: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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