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热情洋溢地对赛娜说这些话，这些话是我一生中所说的最真实的语言。它表达了我的思想，我的感情，我的渴望，我知道这番话并不能充分表达我的心声和激情。我深深地爱着赛娜，与她在一起，我激动得热泪盈眶，热血在血管中奔流，我觉得全身发烫，几乎要燃烧起来。火蝴蝶载着我腾飞，我接触到蓝色的天空，听见天使的欢叫声，我在星空中行走，前方一片光明，可火蝴蝶却带我降落到笼罩着黑暗的世界。我听见蛇的声音，它轻歌曼舞向我爬来，攀上我的身体。我觉得它的爱使我痛苦，使我快乐；使我幸福，使我倒楣；一会儿使我兴奋地死去，一会儿又使我快乐地复活。我爱赛娜，我不想要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东西，只要这个房间。我们用石头、水泥和铁块堵住房间的窗户，我和赛娜一辈子住在里边。我们的爱情将驱使天使为我们运来天上的宴席，我们将在这个房间里享用天使送来的面包，喝他们送来的葡萄酒，直到衰老、死亡，化为灰尘。此后，我们将一起变成山顶上的一朵花，或者飞越大海的一只海鸥，或者溶入大洋中的一朵浪花，合着大洋的节奏翩翩起舞。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灰尘在我的前面，灰尘在我的后面。我的脖子被扼住了，我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他骑着神马飞上云天，从云中取水止渴。他落地后，站在她的紧锁的门前，敲着夜晚的窗户，求黑暗的幽灵帮忙。他用野蛮的行为编织噩梦。他在城市的小路上杀死小鸟，砍断绿树，把玫瑰园迁到他的住宅。他欲火中烧，腾起火苗和浓烟，可他惨遭失败，被捣成乱泥，体无完肤，动脉破碎，鲜血流淌。他自童年时代起遭到的不幸至今仍然在伤害他，使他流血。他近千年来被剥夺、被压迫，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倾听着血管里的血的演奏声，在溢血的琴弦上跳舞。他奔跑，他奔跑，他奔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从哪里爆发出这种悲喜交加、善恶交织的感情，就像惊雷撕碎了云衣和黑色的帷幕，直到他带着我持续燃烧，达到忘我的地步。我不再留意把铃鼓和响板留给我的乐队，我扼住她的喉咙，她要杀死我，把我作为祭品献给她秘密信奉的神。森林中的树向我移过来，冰山撞击我的风帆，鹞、雕、鹰扑到我身上，从我身上啄出一块肉后便飞走了。我当时已疯疯癫癫，胡话连篇，麻木不仁，直到倒在沙发上滚到地毯上，头碰到坚硬的地面才清醒过来，方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抓着哭泣的赛娜，她正在用力反抗我，推我。我现在已能听见她的喊叫声，看到她眼中恐惧的神色。我松开手，她站起来，先用手捂住裸着的大腿，然后迅速穿好鞋子，穿上外套，遮盖衬衣被撕破后露出的乳房，一边哭一边飞也似地跑出去。我的脖子恢复了自由。

　　整个旅游村死一般的沉寂。

　　声音消失了，光线隐匿了，赛娜不见了，沙发罩上的橙黄色绒毛沾在我的嘴巴和睫毛上，就像橙汁留下的痕迹。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他目光散乱，头发蓬乱，衬衣已经破了，脸上有伤痕和黄色绒毛，他好像来自魔窟。我突然意识到，就是这个人在我去的每一个地方追逐我，于是我冲着他的脸大喊、谩骂，把鞋子、咖啡杯、烟灰缸、椅子向他扔过去，玻璃镜碎了，一块碎片刺中我的眼睛下面的部位。我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见到什么摔什么，我摔碎杯子，打碎盘子，扔掉收音机，录音机，镜子，并把录音带扔了一地，我撕碎书，把床掀翻，把衣柜推倒，把椅子推翻。我发现那尊印度舞女塑像正伴随着脚下发出的音乐旋转，跳舞，她选择了合适的时间演奏、跳舞。我注视她的舞姿，我感觉脸上在流血。我应该放掉体内的污血，只要我的体内还有这种血存在，我就不能完全从住在我体内的这个污秽的家伙的制约中解脱出来。我要找刮胡子刀片或一把刀子，割破手腕上的动脉，以便获得彻底解脱，血流出来将凝固在地毯、床单和地上的靠垫上。我将死去，藏在我体内的他也将和我一同死去。虽然我的生命没有多大的价值，但是用我的生命报复体内的另一个人，我的死将成为一种伟大的献身。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我站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当发现他从我的身体内跑出来强暴我的女人时，我却无力去拯救她，我一下子丧失了行动和说话的能力，甚至不能和赛娜一起吼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想杀死她。我愤怒地瞪着他，他毫不理会，像恶狼似地扑在她身上，扼她的脖子，压住她的胳膊，撕破她的衬衣，乳罩，像野兽一样凌辱她。他是一个疯子、禽兽，他用毒牙、魔爪摧残我的生活中惟一光彩照人的心上人。我应当放血，把这个人的污血从我体内清走。正想到这里，一群人来到我的房门口，询问我刚才大喊大叫的原因。我对一位身穿咖啡馆侍者制服的人说：

　　“我会照价赔偿被打碎的茶杯。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这里发生的事与他人无关。”

　　我正想关上房门，一位身穿西服、系着领带的人走进来，他说要检查一下房间。我真想把他推到门外，但又不愿和他发生冲突，只好让他检查。他开始检查罪犯留下的痕迹，他先查看了厨房、浴室，然后揭开毯子、床单检查，最后探头看椅子下面、倒着的衣柜里面，当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尸体时，便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