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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宝记(3)

    当时是六月,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我们一早起来,吃了饭。古德洛被周围的景色迷住了。我在烤咸肉的时间,他在朗诵诗——我想大概是济慈,凯莱或者雪莱的诗吧。前面的河只能算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我们已准备好渡河到对岸去勘探那些尖顶的,长满了雪松的小山。

    “我的好奥德修斯啊,”我在洗早饭用的铁皮盘子时,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让我再看看那张宝图。我记得上面说明要爬一座象是驮鞍的小山。我从来没有见过驮鞍。驮鞍该是什么形状的,吉姆?”

    [ 奥德修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勇敢机智,在特洛伊战争中用木马计获胜,回国途中历尽艰险。]

    “这次文化可吃不开了。”我说,“我一看就知道。”

    古德洛看着老朗德尔的那份文件,嘴里突然迸出一个很没有大学风度的骂人的词儿。

    “你过来。”他对着阳光举起那张纸说,“你瞧。”他用指头指点给我看。

    那张蓝纸上——以前我从未注意——有几个明显的颜色较浅的字母和数字:“莫尔文,一八九八。”

    “那又怎么样?”我问道。

    “那是水印。”古德洛说,“这张纸是一八九八制造的。纸上的日期是一八六三年。这分明是伪造。”

    “哦,我可不敢说。”我说,“朗德尔一家都是很可靠,很淳朴,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人。也许是造纸厂想设一个骗局。”

    接着,古德洛在他受过的教育所许可的范围内大发脾气。他摘下眼镜,直瞪着我。

    “我时常说你是傻瓜。”他说,“你自己受了土包子的骗不算,你还来骗我。”

    “我怎么骗了你?”我问道。

    “你以你的无知骗了我。”他说,“我两次在你的计划里发现了严重的毛病,如果受过普通学校教育的话,你就不至于犯这种毛病。此外,”他接着说,“这场坑人的觅宝把戏害我花冤枉钱,我可花不起。我不干啦。”

    我站起身,拿着一把从洗碗水里捞出来的锡制勺子指着他。

    “古德洛·班克斯,”我说,“你的教育在我眼里连颗煮得半生不熟的豆子都不值。别人的教育我勉强能容忍,你的教育我一向就看不顺眼。你的学问对你有什么好处?它祸害了你自己,招惹你朋友讨厌。去吧,”我说——“去你的水印和磁差。它们对我毫无影响,动摇不了我觅宝的决心。”

    我用勺子指着河对岸一座驮鞍形的小山。

    “过一会儿我就到那座山上去搜寻藏宝。”我接着说,“你现在赶快决定干不干。假如你为了水印和磁差就打退堂鼓,你算不上真正的冒险家。赶快决定吧。”

    河边的路上升起一蓬白色的尘土。那是赫斯帕卢斯去奇科的装运邮件的马车。古德洛招呼它停住。

    “我可不再上当受骗了。”他愠怒地说,“现在只有傻瓜才把那张纸当作一件事。好吧,吉姆,你一向是傻瓜。你自作自受,我管不着。”

    他收拾好私人物品,爬上邮车,气呼呼地扶了扶眼镜,在尘雾中飞快地离去。

    我洗好盘子,把马匹牵到一块新鲜的草地上拴好,然后涉水过河,缓缓穿过雪松丛,爬上驮鞍形的山头。

    那是一个美妙的六月天。我活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禽鸟、蝴蝶、蜻蜓、蚱蜢,以及虽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长翅膀的,带螫刺的生物。

    我从山脚到山顶搜遍了那座驮鞍形的小山。找不到有关藏宝的任何迹象。没有乱石堆,树上没有指示道路的旧刻痕,朗德尔老头的文件上开具的三十万块钱连影子都没有。

    下午凉爽一些的时候,我下了山。我在雪松丛中走着走着,突然闯进一个风景如画的翟绿的山谷,那里有一道小溪潺潺注入阿拉米托河。

    使我吃惊的是我看到了一个野人模样的生物,披头散发,胡子蓬松,在追捕一只翅膀绚烂的硕大无比的蝴蝶。

    “他也许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我暗忖道;他居然跑到离教育和学问这么远的地方真使我纳闷。

    我再走前几步,看到小溪旁边有一幢墙上爬满藤枝的村舍,在林间一块小草地上,梅·玛莎·曙格姆正在摘野花。

    她站直起来,瞅着我。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到她那象新钢琴的白象牙琴键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我一言不发,向她走去。她摘好的花枝慢慢地从手里掉到草地上。

    “我知道你会来的,吉姆。”她清晰地说,“爸爸不让我写信,但是我知道你会找来的。”

    以后的事情你可以猜得到——我的车辆马匹就在河对岸。

    我时常纳闷,一个人受的教育太多,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教育又有什么好处。如果所有的好处都归了别人,他受的教育又能起什么作用?

    我这么说,是因为梅·玛莎·曼格姆同我厮守在一起。像树环抱的地方有一幢八居室的房子,有一架带自动弹奏器的钢琴,牧场上的牛相当可观,已是三千头的目标的良好开端。

    我晚上骑马回家时,烟斗和拖鞋都给搁到找不到的地方了。

    但是谁在乎这一点?谁在乎——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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