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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仓持的三寸不烂之舌,却还是忘不了当时的震撼。他怎么能说得出那种话?他怎么能若无其事地撒谎?我真想把他的大脑剖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对他来说,适度地应付前来抱怨的客人不过是小事一桩。当时,他只要假装我们毫不知情,应该就能规避责任,但他却没那么做。

    “之前曾发生一件小事,不过公司处理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可疑。”仓持一脸认真地开始娓娓道来。“哪怕看一眼也好,我想要亲眼看看金块长什么样子,就是出现在电影或电视节目中的金条。”

    代替牧场老爷爷前来的小姐一脸兴趣昂然地盯着仓持。就迅速掌握对方情绪这点而言,仓持无疑是个天才。

    “于是我问了很多人,究竟黄金放在哪里保管。”

    “结果呢?”

    仓持摇摇头,就像个演员般,装模作样地摊开双手。

    “没有人明确地告诉我,反而把我臭骂了一顿,说一个推销员没必要知道。”

    这件事我倒是头一次听到。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黄金的保管场地。

    她皱起眉头。“那不是很诡异吗?既然是在卖黄金,黄金应该放在某个地方吧?牧场老爷爷买的金子应该也放在某个地方,对吧?”

    “应该是吧。”仓持偏着头。“总而言之,既然我也觉得可疑,我会试着调查看看。不过,我必须小心行事,以免被公司发现,所以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

    “麻烦你了。按照现在这种情形看来,老爷爷晚上也睡不安稳。”

    “我会尽快。一有什么发现,我就会跟你联络。”仓持取出记事本。“话说回来,我还没请教你尊姓芳名。”

    被仓持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自己还没自我介绍,露出一脸突然想起的表情。

    “对不起,我姓上原。”

    “上原小姐。那个,这样写对吗?”仓持在记事本上写下“上原”。

    “对。”

    “能不能顺便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

    在仓持的催促之下,他说出自己叫做上原由希子和电话号码。我想起了之前牧场老爷爷叫她“由希”。

    “可以解约吗?”

    “我觉得如果不能解约就奇了。毕竟,我们都跟客户说随时可以解约……对吧?”

    仓持征求我的同意。我点头回应,发现他的遣词用字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谦和有礼。

    跟上原由希子道别后,我和仓持决定回公司。等电梯时我问他:“你怎么说得出那种话?”

    “哪种话?”他抬头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灯。

    “你觉得公司很可疑啊。你之前从没说过,不是吗?”

    “说了也没用啊。我们只能把工作做好。”

    电梯到了一楼,所幸乘客只有我们俩。

    “难道你明知公司有问题还去拉客人吗?而且还是用那种肮脏的手段。”我不在乎他是否会动怒,然而他却面露微笑地按下五楼的按钮。

    “赚钱的手段不分干净或肮脏。你回想一下一开始山下先生对你说的,不要浪费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你该思考的只有如何将黄金卖出去这一件事……你忘记了吗?”

    “那么,为什么你今天要对他说那种话呢?你是真心想要调查吗?或者只是说说场面话渡过刚才的难关?”

    “你干嘛那么气愤啊?”仓持一脸愕然。“哈哈,你爱上她了。也难怪啦,美女嘛。”

    “你才是吧?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想要让她喜欢上你。”

    仓持笑着微微耸肩。

    一回到公司,他要我“在这里等”,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按照他的吩咐在共用的办公室等他。我没看见其他推销员的人影。负责跑外务的员工就算待在公司里也没事可做。唯一的例外就是负责伪装他人的黑泽小姐。

    不久仓持回来了。“你跟我来一下,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

    “跟我来了你就知道。”他贼贼地笑。

    他再度搭上电梯,按下六楼的按钮。我从没去过六楼。

    “六楼也属于东西商事,你不知道吧?”

    我点头。大楼一楼有一块说明各楼层的面板,六楼的部分是一片空白。

    走出电梯,空荡荡的走廊上有一件隔间,隔间有一扇小铁门,门上的锁看起来很牢靠,而且锁的上头还安装了计算机般的键盘。

    “看起来戒备挺森严的嘛。”我说出心中的想法。

    “你那么认为吗?”

    “不行这么认为吗?”

    “不,你那么认为是正确的。这副锁就是为了让人看起来有那种感觉才装的。”

    仓持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上头有好几支钥匙。好像是他刚才去拿来的。他将其中一支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又在键盘上按了好几个号码,在“叽”地一声之后,感觉好像什么“咔嚓”地打开了。

    仓持握住门把,用力转动,大门随着细微的倾轧声打开了。

    “进来吧。”

    “可以吗?”

    “嗯。”

    我穿过有点狭窄的入口,室内幽暗,只有散发着柔和的红色灯光。定睛一看,前方有铁栅栏似的东西。铁栅栏上也有门。

    “这里是做什么用的?”我问。

    “保管室。”仓持回答。“客人百百种,有的即使不用强硬手段,也觉得买黄金无妨。不过,那样的人会对公司很感兴趣,有的甚至想要看看公司如何保管黄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让他们看那样的人会对公司很感兴趣,有的甚至想要看看公司如何保管黄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让他们看的话,好不容易上网的大鱼可就要跑了。遇到这种情形,我们会带他们到这里来。平常带客人来参观的时候,公司都会派警卫站在刚才的大门旁。”说完,仓持嗤嗤地笑。“当然,那只是叫打工的学生假扮成警卫的样子而已。”

    “黄金就被保管在这里头吗?”我指着铁栅栏。对面只有一条长的走廊,走廊的左右各有一扇门。

    “先生,”仓持突然发出拔尖的声音。“您购买的黄金全保管在前面的保险库里,由警卫二十四小时看守,而且如您所见,这条通道上设有两道门。刚才的大门如果没有在电脑中输入密码,是绝对打不开的,铁栅栏的出入口也设有特殊的门锁。除此之外,从您所在的位置到里头的保险库,一路上有监视器全程监视。铁栅栏里面还有红外线监控设备,如果有可疑分子胆敢越雷池一步,警报装置马上就会启动。我可以充满自信地告诉您,我们公司的安全措施绝对万无一失。”仓持比手画脚地说完一大串之后,对我露出一口白牙。“负责带客人参观的是一位身穿导览制服的女孩子,一般叫做女导览员。听说她也是公司请来的工读生。”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墙角装有监视器,但它的功能如何却无从确认起。

    “光是这么说明,客人能接受吗?”

    “这个嘛,一般的客人是不会接受吧。”

    仓持走进铁栅栏,又取出钥匙串,将别支钥匙插进钥匙孔,一阵喀嚓喀嚓的声响之后,发出了锁打开的声音。

    “那个锁怎么个特殊法?”

    “天晓得。公司什么也没告诉我。进来吧。”他打开门。

    正要从那扇门进去的时候,我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将脚缩了回来。

    “红外线监控设备呢?要是我们一脚踩进去,就会启动警报装置吧?”

    听我这么一说,仓持挺直背脊,又开始用刚才的导览员语调说话。“刚才我已经和警卫室联络过,关掉监控设备的开关了。因此就算您进入,警报器也不会响起,敬请放心。”

    我感觉自己被他当猴子耍,但还是一脚踏了进去,确实什么也没发生。我仔细盯着墙壁直瞧,哪有什么红外线监视设备啊?简直是莫名其妙!

    “平时,”仓持开口说话。“各位的脚边会布满红外线。一旦红外线碰到了障碍物,就会视为有可疑分子入侵,启动警报装置。”

    “首先,警报器会响起,刚才经过的门会全部自动关闭,楼梯的栅栏会落下,电梯也将不能使用。换句话说,入侵者会被关在这里。当然警卫就会火速赶来,同时,保全系统还会与当地警察联络。”

    “别再用那种怪腔怪掉说话了!”

    “您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我知道监控设备和警报装置了,重点是黄金在哪里?不,在那之前我想问你……”我盯着仓持说,“为什么只有你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仓持微微皱起眉头,抓抓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的表情。“不是只有你不知道,而是只有部分推销员知道。毕竟,要是不知道这里,一旦客人要求要看保管室可就伤脑筋了。目前为止我和你负责的客人当中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所以我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事情就是这样。”

    “听起来像是不能主动告诉别人这件事。”

    仓持一脸认真地盯着我,然后点头。“是啊。公司希望尽可能不要告诉别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要是推销员辞掉工作之后还将保险库的事情到处跟人说,那就危险了。”

    “公司方面只会告诉值得信任的推销员吗?”

    “也许你的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公司信任仓持。”

    “应该吧。”仓持又从口袋里拿出那串钥匙。“你不是想要看黄金吗?”

    “你……你对上原由希子撒谎,对吗?你不是说你不知道黄金放在什么地方吗?为什么你不告诉她这件事?”

    “要是我告诉她,我猜她一定会说她想看吧?”

    “那是当然的啰。”

    “我不喜欢那样。”

    我还没问原因,仓持就将钥匙插进墙壁上的门锁。那扇门看起来也是金属制的。他一打开门,回头对我说:“来,你尽管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看的东西。”

    我从门前往里瞧,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里头虽然昏暗,但堆积如山的金块和金条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浮现在一片漆黑当中。仔细一看,前方隔着一面玻璃帷幕,金子看得到却摸不到。堆积如山的金子另一头,有一座银色的保险库。

    “您的金子就保管在里头的保险库。在您面前的,只是敝公司拥有的一部分金子而已。”仓持在我身后说。

    “真壮观。原来真的有金子啊。”

    在那之前我曾怀疑公司根本没有金子,现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大感意外。

    “来,里面请。请再靠近一点看。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金子。”

    “我不是叫你别再用那中怪腔怪掉的方式说话了吗?”

    我凑近玻璃帷幕的正前方,光线十分微弱,金子却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让我频频眨眼,赞叹连连。

    然而,我一面赞叹的同时,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觉得事有蹊跷。脑中出现一种疑虑,令我无法释怀。

    不久,我就发现了是什么引起我的疑虑。我回头看着仓持。“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能够独自进来这里?我不认为公司那么信任你。”

    仓持没有回答,从我身上别开目光。

    “譬如说,”我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也可以打破这面玻璃,带走里面的金子。当然,假设我们那么做,可能马上就会遭到逮捕。但是,让我们两人独自进到这里,公司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甚至连警报装置都关掉了。”

    “没有必要打破玻璃。”他在我面前亮出钥匙串。“这里也有进去里面的钥匙。”

    我的身体微微向后仰。“还有那串钥匙?未免太容易就借到手了吧?应该需要经过更繁复的手续,不是吗?”

    “这串钥匙是我擅自从山下先生的办公桌上拿来的。”

    “山下先生负责管理钥匙?就算是这样,管理程序也未免太松散了吧?”

    “没关系啦。”

    “为什么?”

    仓持拿着钥匙串,发出叮叮*的声音,靠近玻璃帷幕。他用一支钥匙前端轻轻地敲打玻璃表面。

    “这面玻璃采用厚度高达两公分的防弹规格,是美国fbi*的商品。即使是用手枪从一公尺处激发,也不会出现一丝裂痕……”仓持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什么厚达两公分的防弹玻璃嘛。如果是的话,哪会发出这么廉价的声音?”说完,他又敲了几下。

    “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他慢慢地转向我。“我说田岛,我可没说谎唷!我之所以模仿导览员,只是想告诉你公司是那样对客人解释的,但我可没说这些内容都是真的。”

    “全部都是……假的吗?”

    “假的、假的,全都是骗人的。那几扇门的锁,只要是有点本事的小偷,不用一分钟就打得开。这里不但没有红外线监控设备,也没有警报装置,就连警卫室也不存在。说到这面玻璃,也不过是普通玻璃,就像你说的,随便就能打破。”

    “公司打算用这种东西保管黄金吗?至少,这是黄金吧?”我指着玻璃帷幕里面。

    仓持听着金块和金条,抱着胳臂。“是啊。要是把这里面的黄金全部收集起来,说不定就只有小指指尖大小。”

    我一时会意不过来他的言下之意。不过,当我盯着玻璃帷幕里的黄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假货吗……?”我低声呻吟。

    “恐怕是吧。用瓦楞纸或保丽龙做出黄金模样之后,再贴上金箔……大概就是那种玩意儿吧。真正的金块怎么可能放在这种地方?那不过是说服参观者的寒酸道具罢了。用来骗三岁小孩,不,骗老头子、老太婆的。这些人本来就有老花眼了,公司还不忘再把灯光调暗呢。”

    “这么说来,保险库里也是空的啰?”

    “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保险库呢。说不定只是在三合板上贴上铝片还是什么的,然后在加工看起来像是保险库而已。走廊上那面煞有其事的隔间墙,还有这间房间,如果真有意思要拆除的话,搞不好几个小时就能办到。这是为了预防万一,可以湮灭证据而设计的。”

    “大家知道这件事吗?”

    “天晓得,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我现在说的,并没有人告诉过我,都是我自己推论出来的。”

    “没有人告诉过你,但你却看穿了这是骗人的把戏?”

    他听了我的话之后苦笑。“没看穿的人脑袋才有问题吧?只要稍微留心观察,这里根本就是破绽百出。最好的例子就是这堆黄金。田岛,你还记得黄金的比重吗?”

    “比重……是多少哩?”

    自从高工毕业之后,我就不曾使用过比重这两个字,突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二十。也就是说,相同的体积是水的二十倍重,十公分大小就有二十公斤。这么一来,光是展示在这里的金子就有一吨。加入这只是一部分,再加上保险库里的金子,究竟有几十吨呢?当然,还得加上保险库的重量。那么,你觉得这栋大楼的设计足以负荷这样的重量吗?这可是一栋普通的商业大楼唷!就算地板会穿洞,梁柱会扭曲也不足为奇。”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他说的没错。然而,我却反驳他的话,以掩饰自己的无知。

    “我想,既然要放保险库,公司自然做了耐重的设计吧。”

    “你认为楼下是什么?我们的办公室耶!一间梁柱不多,空荡荡的办公室耶!如果想要做成能够承受这些重量的设备,一般来说下面的楼层就不能用了。话说回来,公司里根本没有那样的施工记录。”

    我沉默了。仓持的说法一点也不错。

    “你倒不用因为没看出这点而感到沮丧,反正这些设备本来就是做来骗人的,你被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看过几次,就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所以你迟早也会发现这点。”

    我没有说话。他试图安慰我,反而更伤我的自尊。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是骗人的?”

    “什么时候呢?”仓持偏着头。“我曾经和资深员工带客人到这里几次过。大概是去年的秋天吧。在那之后,我就觉得这里有问题。”

    “你知道这是骗人的,却还是照卖黄金?”说完,我摇摇头。“不,你卖的不是黄金,而是‘黄金收据’。而且还把我拉来跟你一起骗人。”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仓持靠在墙上向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向前伸。“我可没打算骗人哦!”

    “你这哪里不是在骗人?明明就在卖不存在的东西。”

    “我只能断定一件事,就是这个保险库里没有放真正的黄金。说不定公司将黄金藏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人说东西商事手上没有黄金。我是觉得很奇怪,但我没有任何证据。因此,我能做的就只有遵照上头的命令,做好我的工作。这哪里是骗人呢?”

    “如果你觉得奇怪,确认清楚不就好了?就像你看穿这个保险库是骗人的时候一样。”

    “为什么我得那么做?我不过是个推销员,又不是警察。不知道的事情就继续不知道,这有什么错吗?”

    “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出现,不是吗?我们是在制造受害者啊!”

    “为什么你能一口咬定他们是受害者?他们不过是和公司缔结了黄金的买卖契约罢了。”

    “可是,那些黄金却不在受害者的手上。即使他们想要解约,原本的钱也要不回来,这还不是受害者吗?”

    “这我不知道。那是公司和客人之间的问题。”

    “我们也是公司的一份子,不是吗?”

    然而,仓持却摇摇头。“公司雇用我们是事实,但我们却不是公司的一份子。公司没告诉我公司里没有黄金。如果公司里真的没有黄金,那么受害者就不只是客人,连贩卖不存在的东西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就算打起官司,我们也不会被追究责任。毕竟,我们什么都不知情。”

    “我们要为契约负责任吧?”

    “为什么?契约书上盖的只有东西商事和客人的印章。你在上头盖了自己的章吗?没有吧?我们是和契约无关的第三者。这件事情为什么你不明白呢?”

    “我们明明隐约察觉到那些老人重要的存款会化为乌有,还是用强硬的手法让他们*了,不是吗?结果你竟然还想摆出第三者的姿态!”

    “谁说我察觉到那样的事了?从刚才到现在我不是说了好几次吗?我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保险库里没有金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情。我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照公司教我们的范本,向老年人推销商品。你说我们用强硬的手段,但我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了?石原先生好像对一个耳背的老婆婆用过类似小偷的手法,但我可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情。你忘记川本老婆婆那时候的事了吗?当时,我可没说任何一句要她向我们买黄金的话,是她主动说要买的。”

    “是你设下陷阱,让她不得不买的,不是吗?”

    “你问我的是有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我有将川本老婆婆*到无所遁逃的绝境吗?”

    “那么,三角签你怎么说?你不是让他们抽必定会中奖的签,然后将他们骗到公司去吗?”

    “那是推销的手段啊。公司命令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带到公司再说,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利用三角签带到公司的客人,他们签的契约都不算我们的业绩。那些契约全部算是山下先生签到的。”

    这件事情我第一次听到,但那已无关紧要。

    “不管你怎么抵赖,骗人总是个事实吧?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是间怪公司。”我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变得空虚无比。我低下头说:“不过,我也有罪。一开始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中途我发现了真相,却无法下定决心辞职。毕竟,自己最重要。”

    “任谁都是自己最重要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又升起一把怒火。我抬头瞪着仓持。他有些震慑于我的气势,缩起了下巴。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刚才也说了,就算演变成诉讼案,我们也没有理由被追究责任。因为,我们不过是公司里的一颗小螺丝钉。只不过我们可能会遭人怨恨,你看到上原由希子小姐的眼神了没?她一开始简直把我们视为仇敌。”

    “她会恨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倒不那么认为。算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仓持站着背对骗人的商品。“最近有越来越多的客人在抱怨公司。听说还有人打算请律师把钱要回去,不过上头似乎瞒着我们。上原小姐也可以说是其中之一吧?”

    “这种骗人的生意怎么可能持久嘛。”

    “没错。看来骗人的风声不假。东西商事就像是一艘快要沉默的船,如果说我们是船底的老鼠,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仓持压低音量继续说:“差不多该弃船逃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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