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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

    6月21日举行十年级毕业晚会。九年级“甲”班决定全体参加这个晚会。

    舒拉说:“第一是因为我们喜欢我们的毕业同学,都是很好的同学,一个瓦尼亚·别雷赫就值多少哇!……”

    不等他说完,卡佳就接着说:“第二是我们看看他们怎样办,明年我们好比这举办得更好些!”

    他们准备参加这次晚会,不仅是作客人,不仅是作舞会的参加者,而且准备同他们竞赛,预备在一年之后,搞出一个过去毕业的任何一级连梦也没梦见过的那样辉煌的舞会来。

    他们装饰了学校。美术教员尼柯莱·伊凡诺维奇帮助了他们。他具有在二○一学校里很受重视和尊敬的一双巧手。他一向会把学校装饰得很雅致很扑素,并且每次十月革命节前,新年前,五一节前,他总会设计出新的不平常的东西。孩子们也永远高兴地、热心地执行他的指示。

    “可是这次他做得将比历次的都好!”舒拉保证说。

    ……那天晚上,很温暖,天气也爽朗。我回到家里已经晚了,快10点钟了,没赶上孩子们。他们已经参加舞会去了。

    过一会儿我又走到户外,在台阶上静坐了很久。欣赏着幽静的环境闻着树叶的芬芳,以后站起来慢慢地向学校走去了。我想看看(是由远处看看)尼柯莱·伊凡诺维奇怎样“做得比历次都好”,孩子怎样欢乐……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我干什么去,不过是散步而已。

    我听到一个较低的妇女的声音说:“你不知道二○一学校在哪儿吗?”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的时候,就有一个人用憨厚的男低音回答了:“是基里柯夫的学校吗?一直走,就在那所房子那里。您看见了吧?拐弯儿就到了。您听这不是音乐吗?”

    是啊,我听见音乐了,并且也远远地看见被灯光照耀着的学校了。所有的窗户全敞着。

    我悄悄地走进去了,看看周围,就慢慢地踏着阶梯上楼了。的确,尼柯莱·伊凡诺维奇把学校装饰得最好,最恰当:

    他使夏天冲入了学校。

    处处是花草。在瓶里,在桶里,在盆里,在地下,在壁上,在窗台上,每一角落和每一走道,全是蔷薇花束,长串碧绿的松枝,一簇簇的丁香花,精巧结连起来的桦木细枝,又是花,花,无尽头的花……我奔向发出音乐、笑声和喧嚷的方向去了。走到大敞着的大厅的门前,我就眼花目眩地停住了,那么多的灯光,那么多年轻的面孔,那么多微笑,那么多发亮的眼睛……我认出了瓦尼亚——就是舒拉钦佩仰慕地说过多次的那个学生瓦尼亚,是学生会主席,优秀的青年团员,好学生,油漆工人的儿子,他自己也有很好的油漆手艺,人又聪明,手又巧……我也看见了瓦洛嘉·尤里耶夫——就是在初级班教过卓娅和舒拉的丽基亚·尼柯莱夫娜的儿子。这是一个眉目清秀、前额饱满的男孩子,但是奇怪,脸上表情却非常严肃,可是现在他正在往他面前飞过的一对对的舞伴的头上满捧地洒着五色纸末,他完全像小孩那样天真地笑着……后来我的眼睛找到了舒拉:他靠墙站着,一位浅色头发的姑娘笑着请他跳华尔兹舞,可是他只是羞涩地微笑和摇头……现在我找到了卓娅了。

    她穿着一件红色带有黑点的衣裳,就是用舒拉赠给她的钱买的那件衣裳,这件衣裳她穿着很美丽,舒拉初次看见这件衣裳时曾欣慰地说:“你穿它太合适啦。”

    卓娅在和一位我不知名的肤色微黑、身材很高的青年谈话,她的眼微笑着,脸发红着……华尔兹奏完了,对对的舞伴们分散了,可是马上就发出了愉快的呼声:

    “围圈子!围圈子!大家都围成一圈!”

    眼前又晃过了姑娘们的浅蓝色的、桃红色的、白色的衣裳,欢喜的、红热了的面孔……我悄悄地离开了。

    在学校门外我又停了一秒钟。爆发着的欢笑传到我的耳中。后来我慢慢地一边走着一边深深地吸着夜里的凉爽空气。

    我想起了我把幼小的卓娅和舒拉初次带来学校的那一天。我想着:“他们长得多么大了……现在如果父亲能看看他们该多好啊!”

    ……莫斯科的夏夜原来是短的,夜间的幽静也是不久长的。柏油路上行人的脚步声大声响着,有时飕飕掠过不知来历的汽车,克里姆林宫的钟声响彻酣睡着的莫斯科的上空……可是在6月的这一夜里,恐怕完全就没平静过,忽然这里,忽然那里传出来说话的声音,欢乐的声音,轻快的脚步声音,突然的歌唱声音。在不适当的时候被吵醒的人们,惊愕地由窗户探出头来,可是马上在他们的脸上又现出了微笑。

    谁也不问为什么这一夜里街上这么多兴高采烈的青年,为什么十个八个一群的男女青年挽着臂在马路中间走,为什么他们的面孔是那么欢喜,为什么他们不能抑止地歌唱和欢喜。没有问的必要,人们都知道:这是莫斯科青年在庆祝着毕业。

    最后,我回到家里,躺下了。醒来窗上已经微微发亮:6月22日的前夜显得非常短……舒拉在自己的床前站着,可能是他的小心的轻轻的脚步声吵醒了我。

    “卓娅呢?”我问。

    “她和伊拉蹓跶去啦。”

    “晚会好吗,舒拉?”

    “很好!很好!可是我们早些出来,只留下毕业同学和教员了。这是礼貌,你知道吗,为了不打搅他们告别等等。”

    舒拉躺下了,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在窗外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舒拉小声说:“这是卓娅和伊拉……”

    女孩子们恰好停在我们的窗下,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事。

    “……这是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时候。”伊拉的话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

    “你说得对。可是我不了解,怎能爱一个自己所不尊敬的人呀。”卓娅反驳着说。

    “你怎能这么说呀!”

    伊拉感叹地说,“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吗?”

    “正因为我看过很多书,所以我才说。我知道:如果我不尊敬那个人,我就不能爱他。”

    “可是在书里关于爱情的说法不是这样的。在书里,爱情就是幸福……是一种完全特殊的情感……”

    “是啊,固然,可是……”

    声音更低了。

    “送伊拉去了,”舒拉小声说。他又像长者那样关怀地补充了:“她将来不容易过生活,她对一切事的看法都是特别的。”

    “不要紧,”我说,“她还往大里长哪,将来就一切都好了!

    舒拉。”

    马上在楼梯上有了卓娅的小心的脚步声,卓娅悄悄地把门推开了。

    “你们睡着了吗?”她小声地问。

    我们没回答。卓娅一点儿没有声音地走到窗户前,又望着破晓的天空伫立很久。

    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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