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T@xt`小$说$天"堂
在我们这个世界,一切动物的活动都似乎限制在一个平面或是一个范围里,仿佛这是我们这绕日而行的星球上的生物天生不得不然的。例如一条鱼,决不能越出海的范围而不遭毁灭;一只鸟,决不能进入鱼的境界而不致丧生。从花上的寄生虫到丛林深海的巨兽,我们都
能分明看见它们的行动受着这种范围的限制,有谁想要尝试脱离本来的环境,那结果是必然不幸的。
但在人的场合,这个限制论的运用却还不曾十分明白的察见。我们现在还没十分懂得支配我们社会生活的那些规律,所以还不能构成很明白的一般概念。然而社会上的舆论,非议,和批判,冥冥之中已经造成了种种界限,不得因其无形质而即认为非真实的。无论男女,
当其犯了过错——就是说,当其越出他们惯常行动的界限——时,原不至有飞鸟投水或是野兽近人那样的结果,毁灭原是不会立刻就跟着来的。人们对于这种事情,总不过皱眉以示惊异,冷笑以示讥嘲,扬手以示抗议罢了。然而社会活动的范围划得很清,谁要越出一步
就会被定罪。一个人生养在某种环境里,他实际上就不能适应其他任何境地了。他就象一只鸟儿,既习惯于某种密度的空气,在较高或较低的平面上就都不能舒服地生活了。
雷斯脱等他哥哥走后,就在靠窗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沉思地凝视窗外的繁华城市。在那里,展开在他面前的,是具有精力,希望,繁荣,快乐等等现象的人生,而这里,他正突被一阵恶运的风所冲击,被它暂时扫荡了开去——他的前途和目的都被吹散了。他能继续
这般兴采地在他原走的路上走吗?他跟珍妮的关系能够不受这突如其来的反对潮流的必然影响吗?拿他当初跟自己的家庭那种舒适的关系来说,现在他的家庭不是已经成了一件过去的东西了吗?所有当初那种纯洁的亲爱空气,现在都要没有了。他父亲眼中惯常有的那种
赞许他的恳挚神情,现在还会存在吗?罗伯脱,他自己对于工厂的关系,乃至他旧时生活中一切,都因露意丝的这次突然闯进而受影响了。
“这是不幸的,”他当时所能想到的只有如此。但既想到这一点,他就从无谓的冥想移转到实际办法的筹思上去了。
“我想明天要到克累门山去一趟,至迟礼拜四总要去了,如果觉得有力气的话,”他回家之后就对珍妮这么说。“我心里觉得不大舒适。也许去几天就会好的。”实际上,他是要独个人去住几天,好把事情慢慢的想一想。
届时珍妮替他理好行装,他就走了,可是带着一种阴郁沉思的心境走的。
接着的一个礼拜中,他有充裕的时间把这事细加考虑,考虑的结果,就是觉得目前尚无何等断然行动的必要。他以为再过几个礼拜实际上是没有分别的。罗伯脱和家里其他的人未必会再来找他说话。他的业务关系,也势必维持原状,因为这是跟工厂利益有关的;至于强
迫他的手段,那一定是不会有的。但他跟家里人已经无望地有了嫌隙这一点意识,他终于觉得排遣不开。“事情糟糕了,”他想道,——“事情糟糕了。”然而他的主意仍旧没有变。
此后经过足足一年的时间,这种尴尬的事态依然继续下去。雷斯脱已经六个月没有回家,后来碰着一次重要的业务会议,才把他叫了回去。他到家里时,态度很从容,颇有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母亲很亲热的跟他亲吻,不过略带一点伤感罢了;他父亲也如常的招呼他,跟
他诚挚地握手;罗伯脱、露意丝、阿弥、伊木真,对他虽没有口头上的谅解,却都一致愿意忘记那件事了。但是他觉得大家都象疏远了,而且这种感觉一径存在着。从此之后,他就竭力避免回家,即使偶然去一回,也总相隔得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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