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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笔记07

<T<xt>小<说天?堂

  突然他下令说:‘来,乡亲们,唱一首俄罗斯民歌吧!’庄稼人的双腿哆嗦起来,都发愣了。有一个胆子大一些的人开始唱了,立刻又蹲下地去,藏到别人的背后了……令人惊奇的

 

是,我们这儿确实有一些落拓不羁的地主,行为放荡,穿的像马车夫一样,又跳舞,又弹吉他,跟仆人们一起唱歌、饮酒,跟农人们一起吃吃喝喝;可是这位瓦西利?尼古拉伊奇却像位

 

大家闺秀,老是在读书写字,要么就唱赞美诗,不跟人聊天。腼腼腆腆,经常独自一人在花园里徘徊漫步,像是有苦闷或忧伤。原有的那个管家在开头一些日子显得惶惶不安;在瓦西

 

利?尼古拉伊奇到来之前,他跑遍了各家农户,向大家鞠躬作揖——这馋猫心里明白,它吃了谁家的鱼肉!庄稼人有了盼头,心里想:‘你溜不掉,伙计!马上有人来收拾你啦;当心吧,

 

你这贪心鬼!……’可结果呀——怎么对您说好呢?连上帝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瓦西利’尼古拉伊奇叫管家前来,他一开,自己倒先脸红了,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说:‘你在我这儿办

 

事要公道,不要欺压人,听见了吗?’打那以后就没有再,管家前来听吩咐。他待在自家领地上就像个陌生人。这样…来,管家便放宽心了,庄稼人都不敢去找瓦西利.尼古拉伊奇,因

 

为他们害怕。还有令人奇怪的事呢:这位老爷向他们鞠躬问候,亲切地望着他们,他们却反而吓得发抖。多么怪呀.先生,您说说?……或许是我糊涂了,老了,还怎么的——我搞不明

 

白。” 

 

  我回答奥夫夏尼科夫说,这位柳博兹沃诺夫先生也许有病。“有什么病!别看他年轻轻的,身子已肥得滚圆,脸也胖嘟嘟的…“真是天晓得!”(奥夫夏尼科夫深深叹了口气。) 

 

  “好,不谈贵族了,”我说,“您给我讲讲独院地主的事好吗,卢卡?彼得罗维奇?” 

 

  塔季雅娜.伊利尼奇娜走到门口喊r一声:“米佳!” 

 

  米佳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身材高挑挺拔,一头鬈发。他进房闫时,一看见我.便停在门边。他穿的是德国式服装,但单是肩部大得不相称的褶子就明显地证明,这服装无论

 

是裁剪或做工都是出自俄国裁缝的手。 

 

 

  “嘿,过来吧,过来吧”老头子说,“为啥害臊呀?要谢谢你婶,是她说的情……好,我来介绍一下,”他指着米佳说,“这是我的亲侄儿,可我怎么也管教不了他。他混到头啦!(

 

我和他相互鞠个躬。)你说说,你在那边又胡搞什么啦?他们为啥告你。你说呀。”米佳显然不愿当着我的面进行解释和辩白。 

 

  “以后再说吧,叔,”他咕哝说。 

 

  “不,别以后啦,现在就说吧,”老头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呀,在这位先生面前感到难为情,这样更好——你就痛悔吧。你说,你说……我们来听听。” 

 

  “我没什么可难为情的,”米佳激动地开始说,晃r晃头。“叔,您自己评断一下吧。列舍季洛夫的几个独院地主来对我说:‘替我们说说理吧,老弟。’我问:‘怎么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粮库管理得好好的,可以说再好不过了;突然有位当官的来到我们这儿,说是奉命来检查仓库的。他检查一通之后就说:尔IH的粮库管理紊乱,有严重纰漏,我

 

必须向上级汇报。’那我们问:‘纰漏何在呢?,他说,‘这我心里有数。’……于是我们便一起商量出一个办法:给那个官老爷烧把香。孝敬孝敬他,可是普罗霍雷奇那老家负还不清

 

楚……为什么有人为这件事上您这儿来指责我——道理是很明显的:无论什么人,自己的衬衫总是最贴近自身。” 

 

  “任何人都是这样,显然,你不是这样,”老头低声地说……“那么你跟舒托洛莫夫的庄稼人在那边搞什么鬼?” 

 

  “您怎么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这事儿我也没做错——您再好好评断评断。舒托洛莫夫的庄稼人有位乡邻叫别斯潘金,他种了他们的四俄亩地,他说这块地是属于他自己的。舒托洛莫夫的庄稼人是付了代役租的

 

,他们的东家已出国去了,您想想,还有谁替他们辩护呢?这块地毫无疑问历来都是他们承租的。所以他们来找我,请我替他们写份申诉书。我就写了。那个别斯潘金得知以后,便威胁

 

说:‘我要敲碎这个米捷卡的全身骨头,再不然就让他脑袋搬家……’瞧着吧,看他怎样来搬我的脑袋:到现在我这脑袋还是好好的呢。’ 

 

  ?t哼,别吹牛,你的脑袋迟早保不住,”老头说,,“你完全是个疯子!” 

 

  “怎么啦,叔,不是您自己对我说过……” 

 

  “我知道,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奥夫夏尼科夫打断了他的话,的确,做人应该正直公道,应该乐于助人。有时候还应该豁得出去……可你难道全是这样做的吗?不是常常有人请

 

你上酒馆吗?不是请你喝酒,向你鞠躬作揖,说,‘德米特里?阿列克塞伊奇,好老爷,帮帮忙吧,我们必当酬谢。’说着把一个银卢布或一张五卢布钞票偷偷地塞给你,是不是?啊?有

 

没有这样事?说呀,有没有?” 

 

  “这事我的确有错,”米佳低下头回答说,“可我没有拿穷人的钱.我没有昧着良心。” 

 

  “现在你没有拿,一旦自己穷急了,就会拿的。没有昧着良心……哼,你呀!好像你维护的全是大好人呢!……那博里卡.彼列霍多夫你忘啦?……是谁替他奔走的?是谁庇护他的?啊

 

?”“彼列霍多夫他是自作自受,的确……” 

 

  “他挪用公款……这是闹着玩呀!” 

 

  “可是,叔,您想想看,他很穷,又养着一大家子……”“穷,穷……他是个酒鬼,是个赌徒,问题就在这儿!”“开头他是借酒浇愁,”米佳放低声音说。 

 

  “借酒浇愁!如果你有一副热心肠,你应该帮帮他,可你自己不该同那酒鬼一道上酒馆去。他能说会道,郝有什么新鲜!” 

 

  “他人顶善良的……” 

 

  “在你眼里全是好人……怎么样,”奥夫夏尼科夫转身对妻子说,“给他送去了吗……就在那边,你知道的……” 

 

  塔季雅娜?伊利尼奇娜点点头。 

 

  “这些天你去哪儿啦?”老头子又说起来。“在城里。” 

 

  “大概整天在那边玩台球,喝茶,弹吉他,跑衙门,跟商人子弟胡混,躲在后屋里写状子,是这样吗?……说呀!” 

 

  “就算是这样吧,”米佳微笑说……“唁,我差点儿忘了:安东.帕尔费内奇‘丰季科夫请您星期天上他家去吃饭。,, 

 

  “我不去这个大肚皮家。吃挺老贵的鱼,放的油却是带哈喇味的。别去理他!” 

 

  “我碰见了费多西娅?米海洛夫娜。”“哪个费多西娅?” 

 

  “就是买下米库利诺那块地的地主加尔片琴科家里的那一个。费孑西娅是米库利诺村的人。她在莫斯科做裁缝,承担代役租,能按时交纳租金,每年交一百八十二个半卢布……她

 

手艺很好,在莫斯科很多人请她定做衣服。目前加尔片琴科去信召她回来,把她留在这儿,又不派她干什么活。她很想赎身,也向东家说过了,可是他不做任何决定。叔,您跟加尔片

 

琴科相识,能不能去对他说一说?……费多西娅愿出高价赎身。” 

 

  “是不是花你的钱呀?是不?嗯,那好吧,我去跟他说说。不过我不知道,”老头带着不满的神色继续说,“这个加尔片琴科呀,上帝宽恕,可是个贪心鬼:他收购期票、放高利贷

 

、抢购地产……是谁把他带到我们这地方来的?唉,我真看不惯这些外地人!跟他打交道不会很快有结果的;不过,试试看吧。” 

 

  “您就帮个忙吧,叔。” 

 

  “好吧,我帮忙。不过你得小心,得留神!好啦,好啦,别再说七说八了……行了,行了……不过往后你得小心为好,否则呀,米佳,你会吃苦头的,真的,会倒霉的。我不能老是

 

替你担责任……我也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好啦,现在你去吧。” 

 

 

  米佳出去了。塔季雅娜?伊利尼奇娜也跟了出去。 

 

  “让他喝点茶吧,娇宠孩子的女人,”奥夫夏尼科夫朝她背后喊道……“这d,-T-人不笨,”他继续说,“心眼也好,只是我很替他担心……唉,真对不起,尽顾聊这些小事,耽搁

 

您这么久。” 

 

  通前室的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矮个子,头发花自,身穿丝绒外衣。 

 

  “啊,弗兰茨?伊万内奇!”奥夫夏尼科夫喊了起来。“您好!近来一切都好吗?” 

 

  亲爱的读者,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弗兰茨.伊万内奇?列戎(Lejeune)是我的一位邻里,也是奥廖尔的一位地主,他通过不夫寻常的手段取得_贵族的荣誉称号。他出生于奥尔良,父母都是法国人,他跟着拿破仑_来

 

侵略饿国,充当一名鼓手,起初一切都顺顺当当,这位法跚佬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莫斯科。可是在去的路上,这个怜的列戊先生馊冻得半死,鼓也丢,还落到斯摩棱斯克庄陈人的啦 

 

那砦“瞧。这种小民族!竟没有人懂俄语!缪济克,缪济克,萨韦?缪济克?武?萨韦?(音乐,音乐,你懂音乐吗?懂吗?)喂,你说呀!科姆普列内?萨韦?缪济克?武?(听得懂吗?你懂音乐吗?)

 

福尔托皮亚诺?茹埃?萨韦?(钢琴,你会弹吗?)” 

 

  列戎终于听懂了这地主所说的意思,便肯定地点点头。 

 

  “Oui,lTLOnSleur,oui,oui,je suis musieien;OUS les in—struments possibles!Oui.monsieur...Sauvez—moi,monsieur!Ⅷ 

 

  “嘿,算你走运,”地主回答说……“伙计们,放了他吧;赏给你们二十戈比打点酒喝喝。” 

 

  “谢谢,老爷,谢谢,您就带他走吧。,” 

 

  让列戎坐上了雪橇。他高兴得喘不过气来,哭着,哆嗦着,向地主、车大、庄稼人鞠躬致谢。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带玫瑰色带子的绿色绒农,丽天气又冷得够呛。那地主默默地瞧瞧

 

他那冻僵的发青的四肢,就把这侧霉蛋裹进自己的皮大衣里,带着他酬家去。仆人们跑r过来。急忙给这法国人生火暖身,让他饱餐一顿.给他衣服穿。地把他领到自己的几个女儿那里

 

去。 

 

  “瞧,孩子们,”他对女儿们说,“给你们找到一位老师。你们老是缠着我说:教我们蕾乐和法国话吧。现在给你们找来法国人,他会弹钢琴……喂,穆西,”他指了指五年前从

 

一个卖香水的犹太人那里买来的那架破钢琴,继续说,“露一手你的技艺给我们瞧瞧吧,茹埃!(弹吧!)” 

 

  列戎坐到椅上,心都愣了,因为他生来还没有摸过钢琴呀。“茹埃吧,茹埃吧!”地主又重说一次。 

 

  这可怜的人像击鼓似的拼命敲打着琴键,乱弹一气。当许读者跟着我在独院地主奥夫夏尼科夫家里已坐厌烦了,因此糟静系匝。 

 

  “咱们去利戈夫村吧,”那个已为读者所熟悉的叶尔莫莱有一次对我说,“那边的鸭子可多了,够咱们打的。” 

 

  对于一个懂门道的猎人来说,虽然野鸭算不上是什么特别诱人的野味,可是眼下一时没有其他野味可打(这时候是九月初,山鹬尚未到来,在野外追猎山鹑我已厌烦了),所以我便

 

听从我的搭当的建议,前往利戈夫村去了。 

 

  利戈夫村是个地处乡野的大村庄,村里有一座年头不少的石建的单圆顶教堂,还有两个磨坊建立在那条沼泽似的罗索塔小河上。这条小河在离利戈夫村约五俄里外的地方变成了一

 

个宽阔的水塘,水塘的周围以及中央的一些地方长着密匝匝的芦苇,奥廖尔人称之为“芦苇荡”。就在这片水塘里,在那些水湾或芦苇之间的幽僻处,生息着无数的各类野鸭子,如绿

 

头鸭、半绿头鸭、针尾鸭、小水鸭、潜鸭等等。它们常常一小群一小群地在水面上飞来飞去,一听枪响,便腾空而起,像一片乌云,使猎人情不自禁地一手抓住帽子,拖长声地说:“

 

哎——呀!”我和叶尔莫莱顺着塘边往前去,可是首先,这种野禽颇为小心谨慎,不待在塘边近处,其次,即便有掉队的、缺乏经验的小水鸭被我们击中而丧命,我们的狗也没法进到那

 

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里去叼它回来。尽管这些狗崇高无比,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然而它们既不会游泳,也不能潜入水底,只能枉然地让那些锋利的芦苇叶子割伤自己的宝贝鼻子。 

 

  “不行呀,”叶尔莫莱终于喃喃地说,“这样可不成,得弄一只小船来……咱们回利戈夫村去吧” 

 

  我们便往回走。还没有走上几步,就瞧见一只赖不叽叽的猎狗从茂密的爆竹柳后面窜r出来,在它后面又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蓝色外衣、一件浅黄色坎肩,一

 

条深灰色裤子,裤腿随随便便地掖在破旧的长统靴里,脖子上缠着一条红围巾,肩上扛着一只单筒猎枪。我们的狗按习惯的,以狗类所特有的中国式礼节,同它们的新朋友互嗅几下,

 

那个新朋友显然有些胆怯,夹着尾巴,竖起耳朵,直着腿,龇着牙,全身迅速地打着转。就在这时候那陌生人来到我们跟前,彬彬有礼地向我们鞠了个躬。看他模样约有二十五六岁;

 

他那搽了大量克瓦斯的淡褐色长发一绺绺地竖在头上,一双褐色小眼睛和蔼地眨巴着,脸上扎着黑头巾,仿佛是由于牙疼,满脸泛出甜滋滋的微笑。 

 

  “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他以柔和的略具奉承的语调开始说,“我叫弗拉季米尔,是本地的猎人……听说您来了,并知道您来到我们的水塘边上,如果您不嫌弃,我定当为

 

您效劳。” 

 

  这弗拉季米尔的猎人说起话来,酷像扮演初恋情侣的地方青年演员。我同意了他的提议,还没有到达利戈夫村之前,就摸清了他的身世阅历。他是个已赎了身的家仆;少年时期学

 

过音乐。后来当过侍仆,认得字;可以看得出,他读过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就像俄国的众多百姓一样,至今仍然身无分文,又无固定职业,几乎连吃饭也成问题。他的谈吐非常文雅,

 

显然有些自我卖弄。他可能还是个极善于向女人献殷勤的汉子,在这方面他定会成功的。因为俄国的姑娘们很喜欢能说会道的男人。还有,从他话里我听出来,他时常上邻近地主家拜

 

访,有时进城作客,玩普列费兰斯牌、京城里的一些人也有交往。他对笑很拿手,能笑出千姿百态来;当他倾听别人谈话时,他嘴角露的谦恭而含蓄的微笑,对于他则特别合适。他很

 

留神倾听你的谈话,会完全赞同你的高见,可又不失自尊,似乎要让你明白,如有机会,他会向你表明自己的一家之见的。叶尔莫莱是个涿多大教养的老粗,根本不懂什么“礼貌就随

 

便对他称起“你”来了。不妨看一看,弗拉季米尔对他称“您”的时候,带的是什么样的嘲笑神情。 

 

  “那好,”我对叶尔莫莱说,“你就去搞些麻屑来,把船缝塞一塞,快一点。” 

 

  叶尔莫莱去了。 

 

  “照这样,咱们可能会沉到水底去?”我对弗拉季米尔说。“不会吧,”他回答说,“不管怎样,可以断定水塘不很深。” 

 

  “是呀,水塘不深,”苏乔克说,他说话有点怪,像没有睡醒似的。“塘底是水藻和草,整个水塘都长着草呢。不过,也有深坑。”“可是,如果草长得太多的话,”弗拉季米尔

 

说,“船也没法划动了。” 

 

  “这种平底船哪里是划的呢?要用篙子撑。我跟你们一块去吧,我那儿有篙子,不然用锹也行。” 

 

  “锹不好使,在有些地方可能还够不到底。”弗拉季米尔说。“那倒真的,不大好使。” 

 

  我坐在一个墓石上等候叶尔莫莱。弗拉季米尔为了礼貌,向旁边走了几步,也坐下了。苏乔克仍然在原地站着,低着头,照老习惯把两手反剪在背后。 

 

  “请说说,”我开口说,“你在这儿当渔夫已很久了吗?”“六年多了。”他身子颤了一下,回答说。 

 

  “早先你是干什么的呢?”“早先当马车夫。” 

 

  “是谁没有让你继续当马车夫的?”“新的女东家。” 

 

  “哪一个女东家?” 

 

  “就是买我们来的那一个。您不认得的,她叫阿列娜?季莫费夫娜,胖乎乎的……不很年轻了。” 

 

  “她为什么要让你去打鱼呢?” 

 

  “天知道她。她从自己的领地唐波夫来到我们这里,吩咐把所有的家仆都召集到一起,然后出来和我们见面。我们先是去吻她的手,她没什么表示,没有生气……后来就开始挨个

 

地查问我们:干什么的,分担什么差使?轮到我了,她问:‘你是干什么的?,我说:‘马车夫。“马车夫?你算什么马车夫,瞧瞧你自己吧,你算什么马车夫呀?你不配当马车夫,给我

 

去打鱼吧,把胡子剃了。我每次到这边来,你得给我供鱼吃,听见没有?……’——打那以后,我就算是渔夫了。她还说:‘要细心,要把我的鱼塘搞得好好的……,可是怎么把鱼塘搞

 

得好好的呢?” 

 

  “你们以前是谁家的呢?” 

 

  “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彼赫捷列夫家的。我们是被当作遗产由他接管过来的。不过他掌管我们的时间不很长,总共六年。我是在他手下当马车夫的……但不是在城里——在城里

 

他另有马车夫,我是在乡下的。” 

 

  “你从年轻时候起就一直当马车夫?” 

 

  “哪里是一直当马车夫呀!我是到了谢尔盖.谢尔盖伊奇手下才当的马车夫,更早的时候是当厨子,但也不是在城里当厨子,是在乡下于的。”

 

 

  “那你是在谁家当的厨子?” 

 

  “是在以前的东家阿法纳谣?涅费德奇家,也就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的伯父家。利戈夫村就是阿法纳西?涅费德奇他买下的,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继承了这个田庄。” 

 

  “是从谁手里买下的?” 

 

  “从塔季雅娜?瓦西利耶夫娜手里。” 

 

  “哪一个塔季雅娜?瓦西利耶夫娜?” 

 

  “就是前年去世的那一个,在波尔霍夫附近……不对,是在卡拉切夫附近,她是个老处女……没有嫁过人。您不认识吧?我们是从她爹瓦西利。谢梅内奇手里转到她手下的。她掌管

 

我们可久啦……有二十来年。” 

 

  “怎么,你在她家也是当厨子?” 

 

  “起先就是当厨子,后来又当咖啡工。”“当什么?” 

 

  “当咖啡工。” 

 

  “这是哪门子差使呀?” 

 

  “我也不清楚,老爷。我在餐室里干活,管我叫安东,而不叫库兹马。这是女东家吩咐的。” 

 

  “你原来的名字叫库兹马吗?”“叫库兹马。” 

 

  “那你一直只当咖啡工吗?” 

 

  “不是的,不是单干一样……也当戏子呢。”“真的?” 

 

  当然真的……我演过戏。我们女东家在家里办了个戏院子。” 

 

  “那你演过什么角色呢?”“您指的什么呀?” 

 

  “你在戏台上干的什么呀?” 

 

  “您不知道吗?他们拉了我去,把我打扮一番;我被打扮好后就登台,或是站,或是坐,都得听安排。他们教我说啥,我就说啥。有一次我扮演个瞎子……他们在我两边眼皮下各搁

 

一粒豌豆……可不是!” 

 

  “那你后来又于什么了呢?”“后来我又去当厨子。” 

 

  “为什么把你降为厨子呢?”“因为我的兄弟逃跑了。”哦,那你在第一位女主人的父亲那里干什么呢?” 

 

  各种各样差使都干过:开头当小厮,当马车夫、当花匠,后来又让我管猎狗。” 

 

  “管猎狗?……你骑着马管带猎狗?” 

 

  “是骑着马管带猎狗,曾经摔个半死:人仰马翻,马也受伤了,。我们那老东家可严厉啦;下令揍了我一顿,就打发我到莫斯科一个鞋匠那里学手艺。” 

 

  “怎么还去学手艺?难道你管猎犬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论岁数吗,当时我已经二十出头了。” 

 

  “怎么二十多了还去当学徒呢?” 

 

  “大概没什么吧,既然是东家吩咐,也就可以嘛。幸好,他很快就死了,他们又让我回乡下来。” 

 

  “那么你的煮饭烧菜手艺是什么时候学的呢?”苏乔克稍稍抬起那又瘦又黄的脸,笑了笑。 

 

  “这还用得着学吗?……连老娘们都会煮饭烧菜嘛!” 

 

  “哦,”我说,“你这辈子,库兹马,见识真不少呀!既然你们这儿没什么鱼,那你现在当渔夫干些什么呢?” 

 

  “我吗,老爷,没什么可怨的,让我当个渔夫,就得感谢上帝了。这里还有一个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叫安德烈?普佩里,女东家派他在造纸厂的汲水房干活。她说,白吃饭是罪过的

 

。……普佩里还指望她发慈悲呢:他有个堂侄在女东家的事务所里当办事员;那堂侄答应替他向女东家求个情。求啥情呀……我还亲眼看见普佩里向他堂侄下跪叩头呢。” 

 

  “你有家眷吗?结过婚吗?” 

 

  “没有,老爷,没有。已去世的塔季雅娜?瓦西利耶夫娜——祝她进天堂!——是不许任何下人结婚的。说啥也不许!她常说:‘我不就是这样单身过的嘛,干吗要结婚呢?瞎胡闹! 

 

  “那你现在靠什么过日子呀?拿工钱吗?” 

 

  “啥工钱呀,老爷……有饭吃,就谢天谢地了!我很知足。愿上帝保佑我们女东家长命百岁!” 

 

  叶尔莫莱回来。 

 

  “船修好了,”他严肃地说,“拿篙子去吧——你!……” 

 

  苏乔克就跑去拿篙子了。在我跟这个可怜的老头交谈的时候,猎人弗拉季米尔不时地带着鄙夷的微笑瞧瞧他。 

 

  “这人是个傻瓜蛋,”当苏乔克走开之后,他说,“是一个没半点教养的人,一个泥腿子,如此而已。他连家仆也称不上……尽是瞎吹……他哪里当得了戏子,您想想看!您跟他聊

 

天白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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