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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蒙马特尔山丘上的无政府主义者(二) 熊皮协会的解散

    我们都将回到拉维尼昂街!……只有在那里才令我们心旷神怡。
    巴勃罗·毕加索
    1914年3月2日,星期一,他们在巴黎都奥特旅馆的第6、7号大厅。那里有记者、来自德国的画商、社会名流、好奇的旁观者和开明的绘画业余爱好者,如巴黎的社会党议员马塞尔·桑巴特。
    在人群中,人们认出了聚集在一起的毕加索卫队:马克斯·雅各布、卡恩维莱、塞尔日·费拉特以及欧丹让男爵夫人。“熊皮”协会的创办人德律埃特和伯恩海姆兄弟在第一排就座,拍卖估价员亨利·博督安和他的两位助手坐在他们的身后。他们都在等待拍卖仪式开始。他们的协会“熊皮”成立10年后的今天就要解散了。他们决定出售他们购进的全部绘画作品。从1904年以来,该协会成员每人每年交250法郎作为集体基金。他们根据预先共同制订的原则将用集体基金购买的绘画作品分给了每个人。今天他们除了各自收回多年缴纳的全部金额外,还领取利息,最低利率为3.5%。协会主席安德烈·勒韦尔将得到剩余金额的20%,作为给他工作的酬金。画家们分摊基金的剩余部分。当初创立该协会的宗旨并非投机,而是为弘扬现代艺术,接济贫穷画家们的生活。拍卖会宣传册的前言如下:
    十年前朋友们联合起来,目的是收藏绘画作品,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装饰他们住所的墙壁。由于过去的作品几乎难以寻觅,这些作品使许多人——其中大多数为对未来抱有无限希望的青年人——坚信这些刚刚崭露头角的青年艺术家值得人们信任。他们觉得为追求新事物而冒风险无上光荣……
    这些慷慨的人购买了些什么作品呢?他们共购了150幅,其中有以下著名画家的作品:凡·高、高更、奥迪隆·雷东、维亚尔、莫里斯·德尼、勃纳尔、瓦拉东、西涅克、塞律西埃、马约尔;也有杜飞、凡·东根、埃尔班、迪弗诺伊、弗朗丹、罗歇·德·拉弗雷纳伊、奥东·弗里兹、马尔凯、梅景琪、鲁奥、塞贡扎克、韦洛翁、弗拉芒克、德朗、马蒂斯、维莱特和毕加索。他们购买的作品几乎全部是古典派、野兽派以及大家期待已久的立体派的作品。因为尽管有些此类作品比在其他地方引起轰动的作品的几何特征弱一些,但这毕竟是他们首次闯入全国市场。人人都十分清楚熊皮协会的拍卖对于现代艺术是一次决定性的检验。
    亨利·博督安给第一幅画定的开拍价为720法郎。这是勃纳尔的《渔缸》,宣传册介绍它为“对鱼和甲壳类动物的探究”。
    弗拉芒克的《布基瓦尔船闸》比前一幅差一些,最后以170法郎成交。
    杜飞的《海滨大道》的起价为100法郎,成交价为160法郎。
    100法郎未能拿下梅景琪的一幅立体风景画。罗歇·德·拉弗雷纳伊的立体画《天使静物》飙升至300法郎。德朗的《粗陶罐》以300法郎、《碟子里钓鱼》以115法郎、《卧室》以210法郎售出。
    玛丽·洛朗森的作品卖了475法郎,比以上几位的卖得都好。这是她昔日的情人、仍然从事记者工作的阿波利奈尔坚忍不拔精神的胜利。但是,迪努瓦耶·德·塞贡扎克的《水塘》的起价为300法郎,但成交价为800法郎,比她的高出许多。
    高更的《大提琴手》以4000法郎出手,与凡·高的《杯中花》相同。马蒂斯的《妇女研究》和《科西嘉海滨》以900法郎出售,而《水边绿阴》超过了2000法郎。《苹果橘子高脚杯》一直飙升,直至5000法郎才出手,比凡·高的作品还高。
    整个大厅里掌声雷动。
    然而,毕加索与往常一样,这一次仍然未出面。无论何时,他从不出现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安德烈·勒韦尔的朋友们买走的作品均比毕加索最新的立体作品古老得多,但这又有何妨呢?蓝色时期、红色时期的作品与画家本人相比,人们更看重画家本身,更看重他的创新精神以及在此精神指导下创作出的作品。在长期隐姓埋名创作之后,“洗衣船”今天也出现在拍卖大厅。博督安先生向在场的人推荐毕加索在硬纸板上绘制的《妇女与儿童》的草图。他正在无意识地以他自己的方式,了结着一直等待着荣誉降临的蒙马特尔时代。
    尽管这仅仅是一幅硬纸板草图,但荣誉摆在那里,其售价仍然高达1100法郎。《宽袖长衫男人》卖了1350法郎。
    大厅里人们议论纷纷:比马蒂斯的作品还高呢。正在此时,拍卖大会工作人员将一幅特大油画摆上主席台:《家庭街头卖艺》(1905年)(图44),起价8000法郎(安德烈·勒韦尔起初买进此画时仅付了1000法郎)。拍卖开始了。价格不断攀升,有人兴奋,有人发怒骂街,评论家们已经动笔,准备撰写新闻报道。立体主义的辩护士们个个摩拳擦掌。当估价师的铜锤落下时,竞价为1.1万法郎。这是那天售价最高的作品。
    全场起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开始疏散。数量不小的闲话大王们边往外走,边纷纷议论,说买走《宽袖长衫男人》和《家庭街头卖艺》的是一位德国商人,名叫朱斯坦·唐奥塞。整整五个月之后,人们也许能看出点征兆,但眼下,好奇的人们最好先松弛一下各自的神经。
    在拍卖现场,另一位德国人达尼埃尔-亨利·卡恩维莱为了走出拍卖大厅,施展着全身的本领,双臂用力地推搡着周围的人们。他心急火燎地要冲出拍卖大厅,去向毕加索报告消息。卡恩维莱从这一次拍卖中获利15万法郎。毕加索自己应得到这一营业额的四分之一。
    终于挤出拍卖厅的卡恩维莱急匆匆地向一辆马车走去。因为毕加索不在现场,他与往常一样没有来,他在别处。
    在如此荣耀的一天,他不在拍卖现场,到哪里去了呢?
    他不在克里西大街,也不在蒙马特尔。恺撒有他自己的方式,他已跨越了鲁比孔河Rubicon是分隔高卢与意大利的一条河流。:而毕加索已经跨过塞纳河。从此以后,他将加入到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内。那里的电灯光将永远地将他与蒙马特尔的蜡烛彻底分隔开来。
    毕加索永久性地离开了诞生其艺术的土壤,他再也不回“洗衣船”了。他从此定居在塞纳河左岸的蒙巴那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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