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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向导 (1)

  遥远的异乡啊!

  我从来没有来过!

  不是我自愿来这里闯荡的,

  是我的好马带我来这里游玩的,

  是豪放的青春和激荡的热血,

  是无尉的气魄和欢畅的热情,

  指引我来到这片异域他乡。

  ——古老的民歌

  一路上,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我输了的钱,按照当时的价值看,可是十分可观的。我心里不得不承认,我在辛比尔斯克旅店里赌博的行为是十分愚蠢的,对沙威里奇,我感到非常内疚。这一切都使我特别难受。沙威里奇一声不吭,忧郁地坐在赶车台上,背对着我,有时还会干咳几声。当时,我很想与他和好,可又难以启齿。最后,我鼓起勇气对他说:“喂!我说!沙威里奇,行了,咱们和好吧!是我的错,我承认,我错了。昨天我不该放荡,又骂了你一顿。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变聪明点,一定听你的话。行了,别生气了好吗?咱们就算和好了吧”!

  “唉!我的小少爷,彼得·安德列伊奇!”他又长叹了一口气,回答说:“生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全都怪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留在旅店里!弄成现在这样!真是罪过啊,是我一时犯糊涂,竟然想顺道去拜访一下教堂执事的妻子,与我的教亲聚一聚。可没想到,趁看教亲的时候,闯下了大祸了。……岂止是闯祸啊!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老爷和太太啊!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又是喝酒、又是赌钱,会怎么骂我啊?”

  听了他的话,我感到惭愧极了,为了安抚一下沙威里奇受伤的心,我向他做了保证,保证以后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不会花一分钱。慢慢地,他好像原谅我了,虽然有时还会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一百个卢布啊!来得真是不容易啊!”

  我们快到目的地了,放眼望去,一片广阔无边的荒野,其间布满了山包和沟壑。积雪覆盖了整片大地。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我们的马车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穿行,更准确地说,那根本不是路,只不过是农民的马车走多了,留下的一条车辙罢了。突然,车夫凝望着天空,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扭过头对我说:“少爷!我们要不要调头往回走?”

  “为什么?”

  “要变天,现在已经起风了。看!风都把雪刮起来了。”

  “这有什么?”

  “你看那边是什么?”(车夫用鞭子指着东边的天空)

  “什么都没有啊,我只能看见这白茫茫的荒野和晴朗的天空。”

  “看!那边有一朵云啊。”

  果真,天边确实有一朵小小的白云,猛地一看,就像一个山包。车夫解释说,那片云预示着马上就要刮起暴风雪,。

  我以前听说过这里会有暴风雪,并且还可以埋掉一辆马车。沙威里奇非常赞成车夫的提议,也说最好是调头往回走。但我当时觉得风还不是很大,我希望尽快到达下一站,于是吩咐车夫尽快赶路。

  车夫狠狠地用缰绳抽着马,加快了步伐,但他还是不停地看着东边的天,马儿越跑越欢。这时,风慢慢大了,那朵小云也渐渐扩大了,变成一大片白色的云层,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布满了整个天空。天空下起了小雪,——转眼间,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身上。狂风呼啸,暴风雪真的来了。刹那间,阴暗的天空和大雪混为一体,一切都消失了……

  “哎呀!少爷!”车夫惊恐地喊道,“糟了,暴风雪真的来了!”

  “我坐在温暖的车篷里向外张望,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到狂风的怒吼声。我和沙威里奇的身上全是雪,马也缓慢地走着,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怎么停下了?”我不耐烦地问车夫。

  “怎么走啊?”他从座位上跳下来说,“不知道往哪儿走!”

  我们已经看不见路了,眼前是一片漆黑。

  我开始责备车夫,沙威里奇就为他辩解。

  “是你不听劝!”他气乎乎地说,“要是刚才我人掉头往回走,回客店该多好啊,可以喝杯热茶,一觉睡到天亮,到时候,暴风雪也停了,再安安稳稳地上路,真不知道你着什么急?着急着去喝喜酒吗?”沙威里奇是对的,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暴雪肆虐,马车眼看着就要被盖住了。马儿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时不时地打个哆嗦。车夫在马车周围徘徊,手脚不如如何是好,于是整了整马鞍。沙威里奇正在抱怨。我看着四周,希望能看到房屋或是道路,哪怕是一丝迹象也可以。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雪,其他的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忽然,我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黑点。

  “喂,车夫!”我大叫道,“快看!那边好像有个黑点,那是什么?”

  车夫仔细地朝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

  “天知道那是什么啊!我的少爷!”车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说,“看起来又像车又像树,但是还不停地动,也许是狼吧,要不然就是人。”

  我吩咐车夫把车赶到那个黑点的地方,那个黑点也朝我们走了过来。过了两分钟,我们和那个黑点走到了一起,原来是一个人!

  “喂,老乡!”车夫朝他喊道,“请问,路在哪里啊?

  “路?就在这儿啊!我现在站的这块地方就是坚硬的路面啊!”过路人回答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老乡!”我对他说,“你对这一带熟吗?可不可以帮我们找一个旅店?”

  “我对这里太熟了,感谢上帝啊!我徒步、骑马,把这一带都走遍了。唉!瞧这破天气,怎么会不迷路呢。你们最好在原地等等,也许一会儿暴风雪就停了呢,然后天就晴了。到了那会儿,我们就能根据星星找到方向了。”

  他表现出来的镇定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决定听天由命,不妨试试在草原上过夜。这时,那位过路人突然跳上了马车,对我的车夫说:“太好了!感谢上帝!村庄就在不远处,往右拐就到了,走吧!”

  “为什么要往右拐?”车夫生气地问道,“你看到路了吗?反正马是别人的,套具也是别人的,你就拼命赶路吧!”

  当时,我觉得车夫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我说:“是啊,你为什么认为村子就在我们附近呢?”

  “那是因为风是从那边刮来的,我闻到了一股烟味,这能足以说明我们附近有村庄了。”

  他聪明的脑袋瓜和灵敏的嗅觉真的令我大吃一惊,我立刻吩咐车夫往那边赶。马儿在厚厚的积雪里艰难地前进,马车缓缓地向前挪动,一会儿遇到大雪堆,一会儿又陷进深坑里,忽左忽右地颠簸着前进,就好像一条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航行一样。沙威里奇不停地叹气,时不时地碰一下我的腰。我放下了帘子,紧紧地披着外衣,在车里打起盹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狂风仍然呼啸着,马车左右摇晃着,好像在给我做催眠术。

  那时,我做了一个梦,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它,直到现在,每当我把生活中遇到的各种怪事和这个梦联想在一起,仍然会感觉这个梦是一个预兆。

  当时,我的内心和感觉处于现实渺茫于理想的境界,二者又隐隐约约地同时出现,浑为一体。当时,我明明感觉到暴风雪仍然在下着,我们正在茫茫的雪原上乱跑……但我又突然发现一扇门,我们驾着马过去了。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怕惹父亲生气,担心他责备我擅自回家,担心他责怪我故意把他的教导当成耳边风。我忐忑不安,跳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我母亲正站在台阶上迎接我,她一脸忧郁。“轻点”,她对我说,“你父亲病危了,想和你告别。”这话可把我吓坏了,和母亲一起走进了卧室。

  屋子很暗,挤了很多人,一个个苦丧着脸。我轻轻走到床前,母亲掀起帘子说:“安德列·彼得洛维奇!我们的彼得鲁沙回来了。他听到你病危后立刻往回走。你快把祝福送给他吧!”

  我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盯着床上的父亲。“咦,怎么回事?……”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黑胡子壮汉,不是我父亲,他笑了笑,眯着双眼看着我。我一下子糊涂了,转过头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我父亲啊!为什么要让这个人给我祝福呢?”

  “唉,都一样,彼得鲁沙!”母亲回答说,“他是为你主婚的干父亲,请你亲吻他的手!让他赐予你祝福吧……”

  “不行!我不同意”

  这时,那位壮汉从床上跳了起来,从背后抽出一把斧头,疯狂地朝四面乱砍。我想逃跑……但不知为什么,怎么也跑不动。屋子里全都是死尸,我碰到了很多恶心的尸体,并在血泊中滑了过去……那个恐怖的壮汉亲切地叫我:“别害怕,过来!让我赐予你祝福……”

  当时,我害怕极了,感到非常困惑……突然,我被噩梦惊醒了。马车停下了,沙威里奇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少爷,下车吧!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哪儿了?”我擦了擦眼睛问道。

  “我们到了一家旅店。感谢上帝!我们正好驶到围栏旁边,快下车吧,少爷!我们进去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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