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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审判 (3)

  我们向伏尔加河岸处步步逼近,我们的团进入了××村,并在那里宿营。村长告诉我,河对岸的所有村庄都开始造反了,普加乔夫率领一大拨土匪在那里烧杀抢夺。听到这个噩耗后,我非常不安。我们在第二天早晨才能到达河对岸,心里十分着急。我父亲生活的村庄离伏尔加河对岸只有短短的三十俄里。我只能问一下有没有船夫,这儿的农民全都是渔夫,河上还漂着很多小船。我找到了格里尼约夫,把我的计划讲给他听。“你一定要小心。”他对我说,“你只身一人前往是很危险的,还是等到明天早晨吧!我们第一批渡河,再派五十名骠骑兵陪你,去你父母家里做客,这样安全些”。

  我仍坚持我的计划,小船已经准备好了,我跟着两位船夫上了船。他们撑开船,慢慢地划起桨来。

  天空晴朗,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没有一丝秋风。伏尔加河静静地流着。小船左右摇晃着,迅速地划过黑漆漆的波浪。我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力,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我们的小船划到了河中央。突然,两个船夫小声低语起来。

  “怎么了?”我惊恐地问道。

  “不知道啊,鬼才知道呢!”其中一个船夫说,他凝望着一个方向。

  我也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只见夜幕中有一个东西沿着伏尔加河向下漂过来。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让船夫停下来,等它靠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月亮被厚厚的云朵遮住了,那个顺流而下的东西也变得模糊了。它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可我还是辨别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两个船夫说道,“说是船帆吧,又不是船帆,说是栀杆也不像栀杆……”

  忽然,月亮从云朵里钻了出来,把眼前一切照亮了,浮现出来的景象极其可怕。是一副绞刑架,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漂过来,它被紧紧地钉在木筏上,上面的横梁上吊着三个死尸。看到这些,我疯狂的好奇心开始激荡,真想亲眼看看那三个被绞死的人是什么样的。

  船夫按我的吩咐用船浆钩住了木筏,我们的小船和木筏撞在一起。我跳到木筏上面,站在两根恐怖的柱子中间,在月光的照耀下,我清晰地看到,死者的脸已经变了形,其中一位是上了年纪的楚瓦什人,另一个人是俄罗斯的农民,长了一副魁梧的身材,二十多岁的样子。当我看到第三个人时,吓了我一跳,我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是万卡!我可怜的万卡啊!他一时糊涂,投靠了普加乔夫。”他们三个人的脑袋上面各钉着一块黑色木牌,上面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土匪和叛贼的下场。

  两个船夫默默地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里抓着船浆,钩着木筏,耐心地等着我。我返回到我们的小船上,木筏继续沿着河流向下漂。那凄凉的绞架还在不停地摇晃着,朦胧中依稀可见。最后,它终于消失在了远方。我们的小船靠在高高的、陡峭的岸边……

  我慷慨地付了船费,其中一个船夫带我去找村长,这个小村庄就在渡口附近。我和他一起走进了一间小茅屋。村长一听说我要一匹马,态度就非常恶劣,但是带我来这里的人小声和他说了一句,我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然后,他的态度就转变了,变得非常热情。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三套马车。我坐了上去,让车夫把我带来我父母的村庄。

  我们的马车在大道上疾驰着,路过安静的村庄。我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在路上被阻拦。因为我在伏尔加河上发现的那个绞刑架就能证明这一带肯定有普加乔夫的人,同时也证明了我们的政府正在加大力度清剿。我身上不但带着普加乔夫给的通行证,还有格里尼约夫上校的一个手令,两件物品足以保证我顺利通过。但是,我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天亮时,我便可以清晰地看到小河和枞树林了。我家的田地就在这后面,车夫使劲抽打着马,半个小时以后,我就驶入了便进了××村。

  老爷的宅子就在村庄的另一头,我们的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前进。突然,车夫拉往了马缰。

  “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前方有岗兵,少爷!”车夫回答道,他用力勒住奔跑的骏马。

  果然,我发现前方有一些障碍以及一个手里拿着粗木棍的哨兵。那个农民走了过来,摘下头上的帽子,问我有没有通行证。

  “什么意思?弄这么多障碍做什么?你在这放哨是想看着谁啊?”我问农夫。

  “年轻人!我们开始暴动了。”他挠着脑袋对我说。

  “谁是你们的头儿,他在哪儿呢?”

  “我们的头儿嘛,在哪儿?”那个农夫重复了一遍说,“我们头就在谷仓里。”

  “咦?怎么会在谷仓里呢?”

  “因为我们村里的秘书长安德留沙下达了一道命令,把他们给铐起来,并把他们押送到皇帝那儿去!”

  “天啊!快把障碍给我搬走,你这个蠢货!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哨兵迟疑了一会儿。我跳下车,当即给他就是一个耳光(我是有罪的)。自己亲自动手挪开了路障。那个农夫楞住了,傻傻地看着我。我回到车上,吩咐车夫继续向老爷家前进。谷仓就在院子里,谷仓的大门死死地锁着,门外同样站了两个手持粗木棍的农夫。我们的马车一直驶到他们跟前。我跳下车,朝他们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大声命令他们。也许是我的模样很恐怖,他们吓得扔下手中的木棍,立刻逃跑了。我原本想撬开锁,砸烂大门,但门却是用橡木制成的,那把大锁怎么也撬不开。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体型均匀的年轻农民从一间仆人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高傲的表情,问我为什么敢冒死来这儿胡闹。

  “秘书长安德留沙在哪儿呢?让他出来见我!”我冲他大声嚷道

  “我就是安德列·阿方纳西耶维奇,可不叫安德留沙。”他双手叉着腰,傲慢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二话没说,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谷仓门口,命令他给我开门。他原本想反抗,但是严父般的惩罚对他起了作用。他立刻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谷仓大门。我一脚跨进门槛,冲到里面。屋里黑漆漆地,只有顶部一个狭小的天窗透过来一道细微的光亮。昏暗中,我看见我父母坐在一个角落里,他们的双手绑了起来,还被扣上了脚镣。两位老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因为我离开了他们三年,这段时间的军旅生活使我的模样变了很多,他们差点没把我认出来。我母亲深深叹了口气,眼泪直往外涌。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既熟悉又甜蜜的声音。“彼得·安德列伊奇少爷!真的是你吗?”我一下子愣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她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同样也被绑了起来。

  我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双痛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我立刻用军刀割断了他们手上的绳索。

  “你好啊!彼得鲁沙!”父亲紧紧地抱着我说,“上帝慈悲,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

  “亲爱的彼得鲁沙!好孩子!”母亲激动地说,“上帝真的把你给带来了!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正想立刻带他们出去,但是,刚走到门口,我就发现门被锁上了。

  “安德留沙!”我大声叫道,“把门打开!”

  “开门,不可能!”秘书长在门外面回答,“你也乖乖地待在里面吧!看你还敢在这里耍威风,居然还敢揪皇帝手下的衣领,看我这次怎么教训你!”

  我开始仔细察看谷仓,想找个地方逃走。

  “别浪费力气了。”父亲对我说,“我盖的谷仓是绝对不会给盗贼留条道随便进出的。”

  我的出现使母亲高兴了半天,但是现在又重新陷入了绝望,因为他发现我现在也无能为力,要和全家人一起在这里等死。但是,我和我的双亲以及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在一起,就大大增加了我的信心。我身上挎着一把军刀,还有两支手枪,我还可以挡得住围攻。格里尼约夫应该会在傍晚时分过来搭救我们。我把所的有安排告诉了父母,这下,母亲放心了。我们便完全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

  “好,彼得!”我父亲说,“你淘气淘够了吧,我是生过你的气,但过去了,我们不再提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改正缺点,不再继续放任了。我知道,你在服役期间表现得非常好,是个正直的军官。太谢谢你了,你大大地安慰了我这个糟老头,如果你这次有功救了我,那我将用我的余生加倍偿还你,让你幸福地活着。”

  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亲吻了他的手。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由于看到我和他们在一起,而表现得十分开心,我看着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幸福和安宁。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门外发出异样的喧嚣声和叫喊声。

  “怎么回事?”父亲问道,“难道是你的那位上校前来搭救了吗?”

  “绝对不可能。”我回答说,“他不会在白天来的。”

  此时,外面的喧嚣声更大了,警钟响起来了,院里冲进来了一些骑着马的人。谷仓顶部的那个小窗户外面露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原来是我的仆人沙威里奇,他用可怜的语调说:“安德列·彼得洛维奇!阿芙多齐娅·华西里耶夫娜!我的彼德·安德列伊奇少爷!亲爱的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小姐!现在不好了,强盗们进村了!彼得·安德列伊奇!你知道是谁是这帮土匪的首领吗?是希瓦卜林和亚历克赛·伊凡内奇!”一听到这个令人生厌的名字,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双手一拍,然后就楞住了。

  “你听着!”我对沙威里奇说,“你立刻派一个人骑马人到××渡口,去那里迎接骠骑兵团,转告上校,就说我们在这里的处境非常危险。”

  “可是派谁去呢,少爷?那些年轻人都开始暴动了,马也都被他们抢光了。哎呀!不好了,他们已经闯到院子里来了,——马上就要到谷仓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些人说话的声音。我默默地朝母亲和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然后,我抽出军刀,站在门后,紧贴着墙根。父亲手里拿着两支手枪,扣上了扳机,站在我旁边。听到了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了,秘书长把脑袋探进来往里看。我一刀了砍下去,他倒在地上,堵住了门口。同时,父亲也朝门外开了一枪。把我们包围起来的土匪开始破口大骂,一步一步往后退。我把受了伤的秘书长拖到门口,关上了大门,用里面链子把门锁上了。院子里的人全都拿着武器,我一眼就发现了希瓦卜林。

  “不要害怕!”我对屋里的两个女人说,“我们还有希望,而您,我亲爱的父亲!请不要再开枪了,我们要省下最后的几发子弹。”

  母亲在默默地祈祷。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站在她旁边,身上散发出一股天使般的安详,等待着上帝为她安排的命运。从门外传来了土匪的叫骂声,我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要是有谁敢第一个闯进来,我一定会砍掉他的头。忽然,外面的土匪安静了。希瓦卜林在叫我的名字。

  “我就在里面,你想干什么?”

  “快投降吧,布拉宁!反抗是没有用的,就可怜可怜你那年迈的双亲吧!反抗到底也救不了你自己,我早晚能控制住你的!”

  “好!那就试试看!你这个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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