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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游览彭伯里邂逅达西(1)

  他们坐着车子一直向前去。彭伯里的树林一出现在眼前,伊丽莎白就有些心慌,等到走进了庄园,她更加心神不宁。

  庄园很大,只见里边高阜低洼,气象万千。他们选择一个最低的地方走进了庄园,在一片深邃辽阔的美丽的树林里坐着车子走了很久。

  伊丽莎白感慨万千,无心说话,可是看到了每一处、每一角的美景,她都叹赏不已。他们沿着上坡路慢慢地走了半英里光景,来到一个相当高的山坡上,这里就是树林子尽头的地方,彭伯里大厦马上映入眼帘。

  房子在山谷那边,有一条相当陡斜的路曲曲折折地通到谷中。这是一幢很大很漂亮的石头建筑物,屹立在高坡上,屋子后面枕着一连片树林茂密的高高的小山冈;屋前一泓颇有天然情趣的、正在涨潮的溪流,没有一丝一毫人工的痕迹。两岸的点缀既不呆板,也不做作。

  伊丽莎白高兴极了。她从来不曾看到过一个比这里更富于自然情趣的地方,也没有见过任何地方的自然之美能像这儿一样不受到庸俗的玷损。大家都赞赏不已。伊丽莎白不由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在彭伯里当个主妇也还不错。

  他们下了山坡,过了桥,一直驶到大厦门前,欣赏那附近一带的景物。这时候,伊丽莎白不免又产生了一阵恐惧,生怕撞见主人。她担心旅馆里的侍女弄错了。

  他们请求进去参观,立刻被让进客厅,大家都在等着管家婆,这时候伊丽莎白方才想起身在何处。

  管家婆来了,是一个仪态端庄的老妇人,远不如她想象中那么有丰姿,可是礼貌周到得倒出乎她的想象。他们跟着她走进了餐室。那是一间宽敞舒适的大屋子,布置得非常精致。伊丽莎白稍许看了一下,便走到窗口欣赏风景。他们看着刚才下来的那座小山,只见丛林密布,从远处望去益发显得陡峭,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处处都收拾得很美观。她纵目四望,只见一弯河道,林木夹岸,山谷蜿蜒曲折,看得她心旷神怡。

  他们再走到别的房间里去看,每换一个房间,景致都不一样,可是不管你走到哪个窗口,都自有秀色可餐。一个个房间都高大美观,家具陈设也和主人的身份颇为相称,既不俗气,又不过分侈丽,比起罗新斯来,可以说是豪华不足,风雅有余。

  伊丽莎白看了,很佩服主人的情趣。她心里想:“我差一点就做了这儿的主妇呢!这些房间也许早就让我走熟了!我非但不必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来参观,而且还可以当做自己的住宅来享用,把舅父母当做贵客欢迎。可是不行!”她忽然想了起来,“这是万万办不到的事:那时候我就见不到舅父母了,他决不会允许我邀他们来。”

  她幸亏想起了这一点,才没有后悔当初的事。

  她真想问问这位管家婆,主人是否真不在家,可是她没有勇气,只得作罢。不过,她舅舅却代她问出了这句话,让她大为慌张,连忙转过头去。只听见雷诺太太回答道,他的确不在家。接着又说:“可是明天会回家,还要带来许多朋友。”

  伊丽莎白听了很高兴,幸亏他们没有迟一天到这儿来。

  她的舅妈让她去看一张画像。她走近前去,看见那是威克汉姆的肖像,和另外几张小型画像夹在一起,挂在壁炉架的上方。舅妈笑嘻嘻地问她觉得好不好。

  管家婆走过来说,画像上这位年轻人是老主人的账房儿子,由老主人一手把他栽培起来。她又说道:“他现在到军队里去了,我怕他已经变得很浪荡了。”

  加德纳夫人笑吟吟地看了她外甥女儿一眼,可是伊丽莎白实在笑不出来。

  雷诺太太指着另一张画像说:“这就是我的小主人,画得像极了。和那一张是同时画的,大约有八年了。”

  加德纳夫人望着那张画像说:“我常常听人家说,你的主人堂堂一表人材,他这张脸蛋的确漂亮。——可是,丽萃,你倒说说看,画得像不像?”

  雷诺太太听到伊丽莎白和她主人相熟,就越发敬重她。

  “这位小姐原来和达西先生相熟?”

  伊丽莎白脸红了,只得说:“不太熟。”

  “你觉得他是位很潇洒的少爷吗,小姐?”

  “是的,很潇洒。”

  “我敢说,我没见过这样潇洒的人。楼上画室里还有一张他的画像,比这张大,画得也比这张好。老主人生前最喜爱这间屋子,这些画像的摆法,也还是按照从前的老样子。他很喜欢这些小型画像。”

  伊丽莎白这才明白为什么威克汉姆先生的像也放在一起。

  雷诺太太接着又指给他们看达西小姐的一张画像,那还是她八岁的时候画的。

  “达西小姐也和她哥哥一样漂亮吗?”加德纳先生问道。

  “哦,那还用说——从来没有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又那么多才多艺!她成天弹琴唱歌。隔壁的房间里就有一架刚刚替她买来的钢琴,那是我主人送给她的礼物。她明天会和他一起回来。”

  那位管家婆看见加德纳先生为人那么随和,便和他有问有答。雷诺太太非常乐意谈到她主人兄妹俩,这或许是由于为他们感到骄傲,或者是由于和他们交情深厚。

  “你主人每年在彭伯里待的日子多吗?”

  “并没有我所盼望的那么多,先生,他每年大概可以在这儿待上半年。达西小姐总是在这儿消夏。”

  伊丽莎白心想:“除非到拉姆斯盖特去就不来了。”

  “要是你主人结了婚,你见到他的时候就会多一些。”

  “是的,先生。不过,我不知道这件事几时才能如愿。我也不知道哪家小姐配得上他。”

  加德纳夫妇都笑了。伊丽莎白不由得说:“你会这样想,真让他太有面子了。”

  管家婆说:“我说的全是真话,认识他的人都是这样说。”伊丽莎白觉得这话实在讲得有些过分。

  只听得那管家婆又说道:“我一辈子没听过他说一句重话。从他四岁起,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伊丽莎白听得更是惊奇。

  这句褒奖的话说得最出人意料,也最叫她以难想象。她早就断定达西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今日乍听此话,不禁引起了她深切的注意。

  她很想再多听一些,幸好她舅舅又开口说道:“当得起这样恭维的人,实在没有几个。你真是运气好,碰上了这样一个好主人。”

  “你说得太对了,先生,我自己也知道运气好。我就是走遍天下,再也不会碰到一个更好的主人。我常说,小时候脾气好,长大了脾气也会好。他从小就是个脾气最乖、肚量最大的孩子。”

  伊丽莎白禁不住瞪起眼来看她。她心里想:“达西当真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加德纳夫人说。

  “夫人,你说得对,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的独生子完全像他一样——也像他那样体贴穷苦人。”

  伊丽莎白一直听下去,先是奇怪,继而怀疑,最后又极想再多听一些,可是雷诺太太再也讲不出别的话来引起她的兴趣。她谈到画像,谈到房间大小,谈到家具的价格,可是她都不爱听。加德纳先生觉得,这个管家婆之所以要言过其实地夸奖她自己的主人,无非是出于家人的偏见,这倒也让他听得很有趣,于是马上又谈到这个话题上来了。她一面起劲地谈到他的许多优点,一面领着他们走上大楼梯。

  “他是个开明的庄主,又是个最好的主人。”她说,“他不像目前一般撒野的青年,一心只为自己打算,没有一个佃户或仆人不称赞他。有些人说他傲慢,可是我从来没看到过他有哪一点傲慢的地方。据我猜想,他只是不像一般青年人那样爱说话罢了。”

  “他被你说得多么可爱!”伊丽莎白想道。

  她舅妈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说:“只听到说他的好话,可是他对待我们那位可怜的朋友却是那种样子,好像与事实不大符合。”

  “我们可能是受到蒙蔽了。”

  “这不大可能,我们的根据太可靠了。”

  他们走到楼上那个宽敞的穿堂,就被领进一间漂亮的起坐间,这起坐间新近才布置起来,比楼下的许多房间还要精致和清新,据说那是刚刚收拾起来专供达西小姐享用的,因为去年她在彭伯里看中了这间屋子。

  “他的确是一个好哥哥。”伊丽莎白一面说,一面走到一个窗户跟前。

  雷诺太太估计达西小姐一走进这间屋子,将会多么高兴。她说:“他一向就是这样,凡是能使他妹妹高兴的事情,他马上办到。他从来没有一件事不依她。”

  剩下的只有画室和两三间主要的寝室要指给他们看了。

  画室里陈列着许多优美的油画,可惜伊丽莎白对艺术完全是外行,但觉这些画好像在楼下都已经看到过,于是她宁可掉过头去看看达西小姐所画的几张粉笔画,因为这些画的题材一般都比较耐人寻味,而且比较容易看懂。

  画室里都是家族的画像,陌生人看了不会感兴趣。伊丽莎白走来走去,专门去找那个面熟的人的画像。她终于看到了有张画像非常像达西先生,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正像他从前看起来的时候那种笑容。她在这幅画像跟前站了几分钟,欣赏得出了神;临出画室之前,又走回去看了一下。雷诺太太告诉他们说,这张画像还是他父亲在世的时候画的。

  伊丽莎白不禁对画里那个人立刻产生了一阵亲切之感,即使从前她和他见面最多的时候,她对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们不应当小看了雷诺太太对她主人的这种称赞。什么样的称赞会比一个聪明的下人的称赞更来得宝贵呢?她认为他无论是作为一个兄长、一个庄主、一家之主,都一手操纵着多少人的幸福;他能够给人家多少快乐,又能够给人家多少痛苦;他可以行多少善,又可以做多少恶。那个管家婆所提出的每一件事情,都足以说明他品格的优良。她站在他的画像面前只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她不由得想起了他对她的钟情,于是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一记起他钟情的殷切,她便不再去计较他求爱的唐突了。

  凡是可以公开参观的地方,他们都走遍了,然后走下楼来,告别了管家婆。管家婆便吩咐一个园丁在大厅门口迎接他们。

  他们穿过草地,走向河边,伊丽莎白这时候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舅父母也都停住了脚步。哪里想到她舅舅正想估量一下这房子的建筑年代时,她忽然看到房子的主人从一条通往马厩的大路上走了过来。

  他们只相隔二十码左右,他这样突然出现,简直让人来不及躲避。顷刻之间,四只眼睛碰在一起,两个人脸上都涨得血红。只见主人吃惊非凡,竟然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但是他立刻定了定心,走到他们面前来和伊丽莎白说话,语气之间即使不能算是十分镇静,至少十分有礼貌。

  伊丽莎白早就不由自主地走开了,可是见他已经走上前来,她便不得不停住脚步,又窘又羞地接受他的问候。而她的舅父母即使看见了他也认不出是他,虽然明明看出他和刚才那幅画像有相似的地方,却还看不出他就是达西先生;不过至少看看那个园丁眼见主人归来而惊奇万状的神态也应该立刻明白了。舅父母看到他在和他们的外甥女儿谈话,便有意站得远一点儿。

  他客客气气地问候她家里人的平安,她却诧异慌张得不敢抬起眼睛来看他一眼,简直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他几句什么话。他的态度和他们俩上一次分手的时候完全两样,这让她感到惊奇,因此他每说一句话都让她越发觉得窘。她脑子左思右想,觉得闯到这儿来被人家发现确实有失体统,这短短的几分钟竟成了她生平最难挨的一段光阴。他也不见得比她从容,说话的声调也不像往常那么镇定。他问她是什么时候从朗布恩出发的,在德比郡待了多久,诸如此类的话问了又问,而且问得很是慌张,这足以说明他的心是多么的慌乱。

  最后,他好像已经无话可说,默默无言地站了几分钟,突然又定了一下神,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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