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黄雀在后

　　作为一个富有道德观的“机智工作者”，杰夫有一次羞于启齿的经历。他曾在彼文镇卖出过一批果树苗，可是这些“果树”只有一棵结了“果”——挂了一只蜂窝和半件女人的小背心。可笑的是他后来走错了路，误入此镇还被认了出来，全镇居民围住他，搜去身上所有财物，并说只要这些山茱萸或者小白杨上结了一个桃子，他就可以把东西领回去。当然，对于他羞于启齿的经历来说，这只是一个“序曲”。接下来是一文不名的他无限惆怅地坐在小站铁道旁，见一个年轻人从火车上“摔”下来，不曾想这个人还见过他，接着自我介绍说他叫巴特西，是密西西比河流域的第一窃贼。他凭着年轻英俊勾引富家女佣，然后将财物悉数窃走，屡屡得手。最近一次被一女人出卖，现在也是身无分文流落此地。

　　正当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讨论下一步计划时，铁道那边走来一个大鼻子小眼睛但衣冠楚楚的胖矮子。巴特西打起他的主意，不料他是个“空心石膏像”，身上连车费也没有。不过，他提包里的一张报纸登着他的照片，虽然骂他个狗血喷头，但仍然可以见出他的生平：这位叫艾尔弗雷德.伊.里克斯的先生是一位坐在豪华办公室里做大买卖的人，前不久在芝加哥被提起诉讼，因为他卖给那些一无所知的投资者的“乐园谷”，被发现竟是佛罗里达州淹在三十六英尺深的水底、早就被鳄鱼和其他什么鱼占领了的“土地”！当然，这个精明人现在逃了出来，但他此刻饥火中烧，并且没有一餐饭食的经济偿付能力。不用说，这三个人聚在一起，简直就是举行“全国贪心者大会”，撬门扭锁、坑蒙拐骗、投机倒把，齐聚一堂。而就他们在行业中的分工来说，文雅的好有一比：劳动力、贸易、资本。

　　“劳动力”当然是指撬门扭锁的巴特西。他不出一会儿便搞来一堆吃食，让大家一饱饥肠。然后，这位高级窃贼说，二位自以为在行业中高我一等，现在有何锦囊妙计，用魔杖变出一点金子来？两个人确实毫无办法，巴特西说我在任何因境里都没有抛弃过朋友，既然你资本关了门，你贸易歇了业，就看我劳动力的吧！他让“贸易”和“资本”睡一会儿，指定六匹马拉的马车就会给灰姑娘带来所有希望的东西。深夜两三点时分，巴特西果然带着五包千元钱币回来——他偷窃了附近小镇的国民银行，义气豪爽地问二人要多少钱，各取所需。

　　“资本”艾尔弗雷德.伊.里克斯只要一百元乘车到丹佛就行，那里有朋友会帮助他。他感谢了年轻朋友的慷慨，愿上天保佑他，并劝他今后不要再采用暴力和犯罪的手段，告了别搭车去丹佛。巴特西劝杰夫也拿走所需的钱，而杰夫再次声明他拿了人家的钱总是要给人家一些代价的，我不会接受你的钱财。如果你甘心替我支付路上的一点费用，我倒乐于领情。这样，“贸易”和“劳动力”上路了。而“贸易”心中也成熟了一个计划，他要让窃贼先生懂得“贸易”和“劳动力”之间的区别，因为他不甘心“劳动力”如此轻慢他的“职业自豪感”。

　　到了亚利桑那州的洛斯佩罗斯小镇，巴特西不听杰夫的任何建议——他怕的是中这个坑蒙拐骗老手的奸计，而是要开设一家赌场。可是，正是在这个自以为聪明的投资项目上，巴特西摔了大跟头，他的钱全都到了杰夫手里，他心悦诚服地对杰夫说他只是个劳碌命，你玩牌的手法高，实在是高！杰夫是不是果真一夜之间又变成了玩牌超级高手了呢？

　　杰夫听说巴特西要开赌场，当天晚上借了两百元将小镇独家经营的纸牌商店收买一空。他在纸牌背面做好记号，第二天又将纸牌半价退回。当然，他因此损失了七十五元。可是，当杰夫作为巴特西赌场的第一批顾客进行豪赌之后，大赢家当然是他杰夫。巴特西怎么也不知道，他在小镇上买的纸牌，每一张背面都有杰夫的记号。在这个认得每一张纸牌的赌客面前，他当然是大输家。不用说，他对杰夫的心悦诚服挽回了杰夫曾被奚落、轻慢的面子。

　　杰夫对这次赚来的五千元格外谨慎，这一笔相当可观的资本当然不能随意处置。他选择了“金矿股票”来投资，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这个矿已经发现了价值五万元的矿砂，每月保证有百分之十的赢利。

　　这天，他向一位朋友得意地说出这事，并将印刷精美的股票递给他欣赏。朋友说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位矮胖子投机倒把水下土地而遭唾骂、被起诉的报道，此公叫艾尔弗雷德.伊.里克斯，而你这股票公司的经理叫艾.尔.弗雷德里克斯，他们会不会是一个人？杰夫赶紧夺过股票，盯着上面的署名，看了又看。他的神情相当尴尬，内心的沮丧溢出双眸，难以自抑。显然，他知道自己这五千元投资已经掉进了鳄鱼和其他鱼类共生的水底。当然，对于他来说，这次损失的还不止是金钱。

　　猪崽的伦理

　　杰夫行骗的搭档中，也有偶尔对他施行诡计的人，这使他大伤脑筋。于是，他要到未被罪恶和诡计污染的地方找一个正直可靠、极端诚实的犯罪天才做搭档。在几州交界、叫尼婆山的小镇里，他终于找到这样一个可以培养造就的人。他叫鲁夫.达登姆。镇警长说他早就该上绞刑台了。噢，他该前天释放，他杀了人，判处三十天监禁，哎，多关他两天也说得过去。杰夫见到这个刚出狱的人，可谓“一见钟情”——他寻找的就是这种土头土脑的乡巴佬，高个儿，红头发，极似滑稽戏里的小丑。杰夫问他“除了爱杀人的无足轻重的小毛病外”，有无间接抢劫、巧计敛财记录，他说他会在任何情况下偷猪，而且绝无声响，他的志向就是做一个“世界偷猪冠军”。

　　杰夫带鲁夫从山区走向平原，一路上以自己的经验开导、启发他，安排他在自己策划的骗局中担当适当的角色。到达莱克星顿时，适逢马戏团在演出。过去，杰夫碰到马戏团都会顺势发点小财，这次他们也就在附近租了两个房间，包了饭，住了下来。他还带着鲁夫到服装店买了一套虽然不太合身但色彩鲜艳的胡萝卜装，又配上黄坎肩和黄皮鞋，这个从未穿过此等衣饰的土著，还怪难为情的。晚上，杰夫在马戏团帐篷边摆起了玩“仙人摘豆”的摊子，让鲁夫当托儿引诱人们上钩。一大群乡巴佬围在四周，有一托儿帮忙，上当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跟着上当，他们的钞票就跑到杰夫口袋里了。可是，鲁夫的情绪一直不高，明明给了他假币，也不见他来投注。本想捞两百元，结果只弄到四十二元，生意便再也暖不起来。回到住处，一阵尖锐难听的声音让人更不好受，杰夫初以为是房东的小孩哭叫，结果却是鲁夫偷回的一只猪在撒野。命令鲁夫管好猪仔后，杰夫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晨，杰夫例行看报时读到马戏团的广告：受过训练的欧洲名猪走失或失窃，悬赏五千，请人完好送回。杰夫激动地藏好报纸，走进鲁夫房间，以种种巧妙理由要收买鲁夫偷得的小猪，鲁夫也以种种巧妙的理由表示不卖。经过双方从十元起的讨价还价，最后杰夫以超高的八百元买下鲁夫偷得的小猪。

　　杰夫抱着小猪雇车到了马戏团，找到广告上署名的营业部主任、个子矮胖的乔治，送猪索赏，还说五千元请付大票子。没料到马戏团全球闻名的猪一切安好，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杰夫拿出广告，乔治一看便说“假的”。杰夫气坏了，将猪摔到地上，一脚将它踢到二十步开外。杰夫到报社印证，广告部的人说昨晚登广告的，不是你说的矮胖子八字胡，而是高个子红头发，穿得花里胡哨像三色堇的小伙子。

　　杰夫说，你看看，要找一个忠诚正直的搭档，真比登天难啊。当有人好意劝说他要灵活点，他认为原则不能变，贱收高抛，华尔街大老板莫不如此，股市的牛、熊和猪崽一个道理嘛——他还满不服气哩！

　　人质危机

　　我和卡利古拉在墨西哥经营巡回彩票和纸牌赌博，当地政府责成“民团”来处理我们。为了逃避民团的追捕，我们去了美国。颠沛了几个州后，酒醉中糊里糊涂地到了一个“鸟语花香”之地。所谓鸟，就是指栖息在窗下的鸡，气味难闻而且发出噪声；所谓花，就是那些大如车轮的向日葵。卡利古拉问老板，才知道身处佐治亚的山谷镇。领教了老板极其难咽的“高级”早餐——咸猪肉和玉米糊后，卡利古拉发现镇上的人格外尊敬罗金厄姆上校，一问才知他是本地最杰出的居民，身兼数职：镇长、铁路公司总裁、移民和公共改良委员会主席。卡利古拉估计他的收入远远高于罗斯福，于是心生一计——绑架他以求一万元赎金。我认为此举违法，卡利古拉援引报上的消息为自己辩护：这已经是正大光明的把戏了。非洲土匪赖苏利绑架英美记者，摩洛哥国王还付了七万元赎金呢！

　　卡利古拉的计划得以实施，罗金厄姆上校被我们作为肉票藏匿于山区。我的工作是负责到亚特兰大采购上佳食品，因为南方人讲究饮食，不能让上校在绑架期间思念家中美食呀！事实上，上校吃饭时的专心致志让我感动，他简直像真正的美食家那样在细细品尝我们的杰作。上校配合我们给铁路副总裁写了信，说明他被绑架了，必须筹一万元按指定方式送来赎人，还说他受到善待，不必担心，附带写出了午餐菜谱。

　　下午四点，白旗出现，来人是上校的弟弟，他先来打探哥哥是否安全，赎金要等第二副总裁拿来。第二副总裁也来了，说认识我们很高兴，但他也没有带来赎金，说已将公司股票装箱，客运总代理塔克少校正与银行谈判。接着就问亲爱的上校，午餐菜谱上写的究竟是鸡杂浓汤还是花生糊，他与列车乘务员对此颇有争议。不断有白旗晃荡，不断有人来到这里，但赎金总是没有拿来，总是还在想办法。而连他们的火车司炉等人来时，最感兴趣的还是问亲爱的上校，他说的葡萄布丁、菠萝馅饼和高级雪茄是真的吗？客运总代理塔克少校终于来了，他啰里八唆地问龙须菜如何配吐司面包，说平生尚未吃过。

　　问到赎金，他只说他以三万元的股票作抵押，已谈成了一笔贷款。晚饭时间已到，卡利古拉又发挥特长，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简直就像“绑匪酒馆”或是他们的“铁路员工之家”，让所有来人知道了什么是美食，吃了个酒足饭饱。说到赎金就让人啼笑皆非了，由于股票走势低迷，三万元股票抵押只贷到八十七元五十美分；上校的田地抵押，只贷到五十元，一共一百三十七元五十美分，请清点。看出我们的惊奇和疑问，塔克少校说，铁路全长十英里，并且根本没有火车开行，过去最好的时候赢利每周也才十八元；至于土地，两年没有收过一个桃子，淫雨又毁了西瓜，无钱买肥料，玉米歉收，野草连喂兔子都不够……

　　还能怎么办呢？我把钱还给塔克少校，对罗金厄姆上校说，但愿你能欣赏我们开的这个玩笑。绑匪？这样的绑匪天下到哪儿去找第二个？“绑匪营地”上举行了双方开心的联欢会，所有人的歌舞表演真够热闹。我们深感欣慰的是，非洲那个绑匪赖苏利得到的好评，肯定不及我们得到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