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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与睡神抗争

  汤姆.霍普金斯出事了!而且,捅这样的娄子,在他是完全不应该的。

  不用说,继承了姨妈的遗产,汤姆已经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百万富翁。在成为富翁之前,他已经是大一学生,读的是医学院,药剂学还是他的强项。

  晚上,汤姆与比莱一起去看朋友,尽兴之后,汤姆又到比莱的房间抽烟聊天。这时,他说身上有点发冷,很不舒服,需要吃一些奎宁。比莱正巧到另一个房间取点什么东西,就嘱咐他奎宁放在第二格,你自己取吧,如果调进桉树油酏剂里吃就不那么苦。比莱回屋,二人继续围炉夜话。可是,刚说了没几分钟,汤姆就摇摇晃晃,软软绵绵,瘫到地上。比莱到药箱一看,原来他拿错了药瓶,服下的不是奎宁,而是吗啡!连瓶塞也没放回去,摆在那儿,让人一看就知是怎么一回事。比莱骂了一句:“乡巴佬,你真的让钱烧昏了头!”

  抢救行动马上开始。比莱和同楼的青年医生火速请来经验丰富的盖尔斯教授。三人立即对昏昏欲睡的汤姆进行最为昂贵的系列治疗,急施猛药,枸橼酸咖啡因,浓咖啡,双管齐下,最重要的是不准他昏睡过去。盖尔斯教授收取的医疗费很高,但他也很尽力,不断拍打汤姆的脸,猛掐他的肉,狠挠他的膈肢窝,两个人扶着他,走过去,走过来,全是为了给他提神醒脑。接下来,青年医生简直就是大打出手,一边对汤姆拳脚相加,一边表示歉意:嗨,百万富翁,实在对不住啦,一辈子没踢过富人,不打白不打,机会难得,对不起啦!一直将汤姆活活折磨了两个小时后,盖尔斯教授说,他脱离危险了,但要记住,往后一个小时,还是不能让他睡着。你们,还要推他,揉他,打他,同他说话,直到他的呼吸、他的脉搏正常了,才能让他睡。记住啦,不能松懈!

  该比莱照看汤姆了。他躺在沙发上,安静得像个婴儿,两眼半开半闭,不时傻笑。嗨,傻小子,你差点下地狱啦,要不是我们帮你渡过难关,你就小命不保啦!奎宁和吗啡,写法完全两样,课堂上讲得一清二楚,你小子咋就忘了?你他妈胆儿也太大了,一喝就是两百毫克,自杀也总得有个理由啊。汤姆笑得更傻了,说我在玫瑰花丛中飞呀,飞呀,我是一只蜂鸟,你是谁呀?干吗老是叨叨个没完没了?我……要睡觉了。说着他就睡着了。比莱急得不得了,可着劲儿摇晃他,快醒醒,你不要小命了?必须再坚持一个小时!汤姆一百九十八磅,对于比莱说简直就是一座山,一会儿就摇不动了,同时,汤姆又打起了鼾——这对于吗啡中毒者来说,是危险的征兆。

  比莱急中生智,无法刺激他的肉体,那就刺激他的心灵!他掐醒汤姆,竭尽嘲笑讽刺之能事。你这个讨厌的百万富翁,一阔脸就变,那姑娘多好,完全配得上你,你竟然抛弃人家!哼,我不跟你做朋友啦!汤姆迷迷糊糊,问比莱是不是衣服太紧不舒服,比莱恶狠狠道,现在,那姑娘看不起你,你才不舒服!汤姆欲闭的双眼冒出愤怒的光,你……你……我要宰了你!来呀,你这个无赖,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汤姆想动,但他动弹不得,犹如笼中狮。他龇着牙,我要……扭断你的脖子!比莱仍然骂着刺激他,势利小人,你伤了姑娘那颗纯洁的心!

  第二天汤姆醒来,握着比莱的手连声道谢,说完就出门。比莱问他去哪儿,他说,去给那个姑娘发电报呀!

  哈格雷夫斯的两个角色

  塔尔波特少校和女儿莉迪亚移居华盛顿,住进一家南方情调的公寓,不久,喜剧演员哈格雷夫斯也搬了进来。这位演员戏路很宽,能饰演很多角色,甚至能演黑人。少校撰写的回忆录已经接近尾声,他经常沉浸在回忆中,往昔的辉煌和形形色色的人物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位替他养马的黑人。哈格雷夫斯从剧院回来,经过少校的书房,少校请他小坐,以茶酒相待。少校调酒的优雅姿态让喜剧演员很入迷,而当他不厌其烦地回忆时,喜剧演员也是一个认真的倾听者,两人一谈就是几个小时。

  少校的回忆录脱稿了,但是出版商并没有争先恐后地来求这部书稿,而少校手中拮据,老房的地税和公寓的租金都来催收了。摸遍所有口袋,少校只找到两元钱,他马上赶往市中心去找议员弗尔古姆将军,将军保证过以自己的影响帮助他出版回忆录。没想到出版商要他删节一半以上的篇幅,气得他不行。回到女儿身边,莉迪亚向他要那两块钱,打算给拉尔夫叔叔去个电报,借点钱救急。可是,少校已经用来买了《木兰花》首演的戏票。

  戏是描写南北战争的,第一幕再现的就是南方场景,少校备感亲切。女儿指着节目单对他说,剧中人物卡尔霍恩上校,就是同住公寓的哈格雷夫斯饰演的。他们很为他高兴,希望他成功。可是,戏越往下演,少校父女越来越坐不住了。因为,戏中的上校,造型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按照塔尔波特少校的特点来设计的。哈格雷夫斯在与少校的接触中,掌握了少校的特点(特别是他那独特而优雅的调酒姿态),惟妙惟肖地予以模仿,取得轰动的剧场效果。塔尔波特少校很生气,认为那是“一个高傲的塔尔波特仿造品给搬到了道德败坏的舞台上,遭到毁谤”。第二天,报纸对哈格雷夫斯好评如潮,但少校当面批评他,说哈格雷夫斯丑化了他,辜负了他对他的信任,甚至说要决斗。哈格雷夫斯表示抱歉,并以“典型人物”的理论,以大多数观众包括一半以上的南方观众都接受的事实进行解释,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仍然不能说服少校。最后,哈格雷夫斯诚恳地表示愿意帮助少校渡过暂时的经济难关,没想到少校厉声地让他住嘴,他宁肯饿死,也不接受这种“侮辱性的、用金钱调解的建议”。

  少校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坏,他又不肯向任何一位华盛顿人开口借钱。傍晚时分,一位黑人老先生求见少校。少校已经不认识他了,经他再三提示,少校才想起他就是驯服小马的摩西。少校叫来女儿,说你还记得摩西大叔吗?接着,摩西说他现在发财了,除了来华盛顿参加洗礼会代表大会,还来还少校的钱。我借过钱给你吗?摩西说他离开时,老主人给我两头小马骡,要到我有钱的时候再给钱。喏,三百元,我现在有能力了——父债子收,请你数一数。泪水涌上了少校的眼眶。

  一个星期平静舒适的生活过去了。使女给莉迪亚小姐送来一封信。信是哈格雷夫斯写来的,说他接到另一个剧团的邀请,再次担纲《木兰花》中的上校。他从塔尔波特先生那里得到许多启示,但又意外地让他生气。虽然他拒绝了我的补偿,但我仍然设法做了。

  信上说:“匀出三百元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信最后问:“我扮演的摩西大叔还可以吗?当然,这就不用告诉塔尔波特少校了。”

  就医记

  我不得不去看医生。替我诊断的是一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他让我喝一杯威士忌,再检查酒精对我血液的作用,看着水银柱上上下下,告诉我两个数字:二百三十七,一百六十五。接着他抓住我的手指,拿针扎出一滴血珠,跟什么比较后说我的血色有问题。我想我的血色应当是高贵的蓝色,年轻医生却说不,是不够红,还说我的病都是带“炎”字的。要命吗?我问。他说,都要命,但可以抑制,你可以活到九十岁。考虑到高昂的诊疗费,我说八十五岁足够了。医生说好,现在他亲自陪我去找一家疗养院,首先要解决神经衰弱才行。

  年轻医生把我带进坐落在秃山上的疯人院,里边的自费疯子客人都在“从事体力劳动”——车工、木工、陶工、纺车工、铁工、锻工,当然也有画蜡笔人像的。主治医师分配给我的工作是:从山坡上往下扔小石子,再把那些小石子往上扔。我赶紧逃跑了。

  大夫说关键是要我保证足够的休息和锻炼。我进了一家旅馆,要求一间带活动床的房间,来几个服务生趁我休息时反复将床抬高又放下——我不就进行了锻炼吗?管理员把我领到门口——他原以为我喝高了,说你去看医生吧!

  医生又陪我去长岛海滨旅馆,当然并不是去找美人鱼,只是吃有甲鱼和香槟酒的高档客饭,玩槌球游戏,然后在草坪上睡觉。弄得我不得不发电报向城里的朋友告急,求他们寄钱给我。回城后年轻医生又请来几个医生来替我会诊,他们让我一会儿用右手指鼻子,一会儿在屋子里像马一样跑五圈,让我一会儿看他们的手指,一会儿看海,无数次反复,说是进行“大脑活动试验”。结论是我需要户外空气和运动,于是我去了南方亲戚约翰那儿。

  约翰在乡间有一所房子,他家人阿马丽里斯和我一起前往。山路上蹦出一只兔子,我追了二十码没追上,坐在地上哭了,说自己已经成了废物。晚饭后,山野的宁静使我觉得可以一睡两年不起床。第二天,一只仪态万方的白色鸡吸引了我的眼球,看个不够。一周之后,我睡得香,吃得下,生活的快乐包围了我,这对“身患绝症”的人来说怎么可能呢?听说附近有位乡村大夫很神,我请他为我诊病。大夫说山里有一种开花的植物能治我的病,只是越来越少,不易找到。要我每天下午来和他一起去寻找。

  老大夫和我每天都在森林中寻找那种“开花的植物”,深入谷底,上到山头,累得要死。回家后倒床便睡,直至清晨。这样一干就是一个月。阿马丽里斯对我说,你才来的时候吓我一跳,现在你的身体多好呀!我说,不,我活命的机会只有千分之一,除非能寻到那种治我绝症的仙草。她说,才不是呢,你每天睡十到十二个小时,胃口好得快把我们家吃光了。老大夫带你跋山涉水,就是让你恢复健康和体力,你再也不是病人啦!大夫还让我在百科全书上查到我的名字,就是那种开花的植物——在忒俄克里托斯和维吉尔的书中,那也是一个农村姑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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